那天老陈氏一行人出发到达小林村后,很顺利就找到了苏姑姑的男人陈柏树。
当时的他正和一个年轻妇人在一起,两人说说笑笑,看起来好不亲热。
苏姑姑尽管心中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多年夫妻,看到这一幕,心中还是很不好受。
她忍不住站了出来,皱着眉头冷冷问道:“她是谁?”
陈柏树一直侧对着众人,听到苏姑姑的声音才反应过来有人,冷不丁吓了一跳。
他转过头看见是苏姑姑,松了口气,冷哼一声。
“你还知道回来。”
他嫌弃地转过头,一边揽着那个年轻妇人,一边往家里走。
“既然回来了就赶紧去洗衣服,都快积成山了。还有家里的柴火也快没有了,今天记得去山上捡柴火。”
他好像想到什么,补充道:“这是我之前和你说过的表妹,来这里住一阵子,你记得去河里摸两条鱼,晚上做点好的。”
“还有啊,那丫头去哪了?镇子上有户人家想找个仆人,二十年给十两银子呢。你记得把那丫头送过去,还能给家里省点粮食。”
苏姑姑已经气的眼睛发红,手紧紧攥成拳头,身子不住颤抖。
老陈氏和老苏头等人也已经气的不行。
“陈柏树,我们这么多人站在这里,你都看不到?”老陈氏冷冷看着他,眼里全是怒火。
如果眼神能变成刀子,那陈柏树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她如珠似宝养大的女儿,居然被这样对待,实在是让她心如刀绞。
陈柏树怔了一下,猛地回头,就看见老陈氏正盯着他。
恐慌霎时间涌上心头,他忙不迭地松开揽着妇人的手,冲老陈氏勾了勾嘴角勉强笑道。
“娘您怎么来了?来之前您也不说一声,也让咱们有个准备啊。”
他讨好地看着老陈氏,也没注意到旁边妇人脸上的愤恨和不满。
老陈氏都气笑了,准备啥?准备想好怎么应付她?
以前每次来的时候,这个“好”女婿都对女儿一副好相公的样子,虽然女儿看起来有些不自在,她也只以为是不好意思。
没想到,这个畜生私底下居然是这样虐待萱萱!
真是畜生都不如!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陈柏树,带着众人走上前。
“也不用准备啥了,我今天来是有事情和你说,你家里人都在屋子里吧?咱们去你家。”
说完,不等陈柏树解释什么,直接带着众人往陈柏树家走去。
距离不远,大约走了几百米的样子,众人就到了地方。
陈柏树父亲早亡,家里只有一个母亲白氏,这会正坐在院子里择菜。
她看见老陈氏先是下意识脸上挂起笑容,紧接着看见跟在后面的众人,瞬间变了脸色。
她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亲家母你来一趟怎么还带这么多人呢?这要让村里其他人知道,还以为咱们两家怎么着了。”
陈柏树看见母亲瞬间找到了主心骨,立马溜到白氏身边。
老陈氏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
“我这次来不为别的,只是想找你儿子要一份放妻书。”
“你要与我和离?!”一股无名怒火从陈柏树心中窜起,他看向苏姑姑,不敢相信一向听话的妻子居然主动提和离。
除了怒火以外,他心中还夹杂着一丝惶恐,只不过自己并没有注意到。
“不错!”苏姑姑斩钉截铁地回答,眼神坚定。
陈柏树立马看向母亲,希望她能拿个主意。
白氏看了众人两眼,缓缓道:“那我要是不放呢?”
“那咱们就需要好好谈一谈,你们小林村的人是如何虐待我女儿的了?”老陈氏冷哼一声,丝毫不惧。
她今天可是带足了人手,哪怕是按着,他陈柏树也得把放妻书签了!
白氏也注意到这点,她转了转眼珠子,眼中满是贪婪。
她眉毛动了动,嘴角一咧,不怀好意看着老陈氏。
“要想和离可以,把嫁妆留下,再拿二十两银子出来,这放妻书我就交给你。”
陈柏树连忙扯了扯白氏,他可没想过和离啊。
老陈氏直接呸了她一脸。
“你怕是起床后忘记把脑子戴上了,这种没脸皮的话都能说出口,我都替你害臊!”
白氏把袖子从陈柏树手里扯出来,白了老陈氏一眼说道。
“你家今年挣了那么多钱,拿这么一点出来怎么了?看在咱们做了这么些年亲家的份上,我还算少了。”
老陈氏气急而笑,懒得和白氏废话,直接让苏姑姑带着众人去拿自己的嫁妆。
白氏想要拦,但她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婆哪里拦得住众人。
“来人啊!有人抢东西啦!”她冲向门口朝四周大喊。
村里人住的近,早就有人看见一大群人进了陈家宅子,这会听到动静,瞬间都涌了过来。
“怎么回事?”说话的是白氏的族老,他皱着眉头看着众人,眼里满是不悦。
老陈氏认得他,便直接说:“我来把我女儿的嫁妆搬回去。反正都要和离了,早点搬更好,免得这家人扣下些什么。”
一听说要和离,人群一下子热闹起来。
“我根本没答应!她们直接就定下了要和离!”陈柏树连忙解释。
族老这下子脸上皱纹更多了,他不赞同地看着老陈氏。
“这自古以来,和离需要夫妻双方都同意才能和离,这柏树都没答应,你这边就开始搬嫁妆了,是不是有些太不合适?”
老陈氏冷冷一笑,拉过苏姑姑的手。
“那也得对方把我女儿当做妻子才成,我放心尖尖上宠大的女儿差点就被陈柏树饿死了,要不是我儿子过来给你们盘炕,我家都还不知道这事。”
族老看了看苏姑姑瘦的和鸡爪一样的手,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恨铁不成钢地瞪了陈柏树两眼。
他面色稍微和缓,对老陈氏劝道:“大妹子,这件事柏树确实做的不对,不过他肯定知道错了,你就放过这一回,他们两以后肯定好好过日子。”
老陈氏硬邦邦甩出一句话。
“还是别了,我怕下一次见到的就是我女儿的尸体了!”
说完她直接转过身去,看着众人把东西都抬出来。
当初苏姑姑出嫁,老陈氏和老苏头置办了许多嫁妆,这么多年用了许多,但还剩下不少。
好在他们人多,没一会就搬了个七七八八。
苏父将最后一样东西搬出来,是苏姑姑的梳妆柜。
这时,一直躲在陈柏树身后的表妹窜了出来,伸手就要抢走梳妆柜上的盒子。
“等等!这个是我的!”她焦急地想要拿过盒子,但被苏父条件反射推了一下。
这一下却好像触发了什么不得了的反映。
“啊!我的孩子!”表妹抱着肚子满脸痛苦地哭喊。
“孩子?”苏姑姑先是疑惑不解。
再看了看陈柏树紧张的样子,瞬间恍然大悟好似明白了什么。
她震惊地指着表妹,带着怒气道:“你丈夫都死了一年了,这肚子里的孩子又是哪里冒出来的?不会是我丈夫的吧?”
她缓缓看向陈柏树,眼里没有一丝情绪。
陈柏树先是有些慌乱,随后又迅速镇定下来。
“你都在胡说些什么,我和表妹清清白白,哪里是你说的那样!”
苏姑姑当然不信,就算是表兄妹,这相处间也太过亲密了些。
“她肚子里的孩子要不是你的,你能这么紧张她?!”
可惜,陈柏树仍然不认账。
“她是我表妹,我紧张她是很正常啊!”
苏姑姑冷哼两声,正要说什么,老陈氏突兀开口说道。
“按照我朝律法,奸生子以及私生子不得入籍,也不能继承任何属于父母的财产。”老陈氏看向表妹,脸上带着鄙夷嘲弄的微笑。
“这是真的吗?!”表妹瞬间紧张起来,拽着陈柏树的衣袖问道。
“这...我也不知道。”陈柏树困惑地看向族老求助。
族老点了点头,确定这是真的。
这让两人一下子慌了神。
“表哥,你是我肚子里的孩子的父亲,你不能不管他啊!要是孩子生下来不能入籍,以后就只能当个野人了!”
表妹白着张脸,双手死死拽着陈柏树不放。
陈柏树也不知道怎么办,只能看向站在一边的母亲。
表妹也知道自己表哥一向最听姨妈的话,她连忙和白氏求助。
“姨妈,我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表哥的,而且我这阵子特别喜欢吃酸的,这一胎肯定是个男孩,能给表哥传宗接代!”
男孩!传宗接代!
这一下子打动了白氏,她看苏姑姑不顺眼不就是因为没生出男孩吗?
这次表妹肚子里的要真是个男孩,那必须得留下来!
但她又不想放过苏姑姑的东西,一下子有些拿不定主意。
旁边焦急的表妹看了出来,面目瞬间变得狰狞,又很快按了下去。
她假装站不住,柔弱地靠着陈柏树,声音里带着哭腔与不舍。
“我不能嫁给表哥倒是没什么,就是可怜我这肚子里的孩子,为了以后不来这世上受罪,为娘的只能把他打掉了。”
“不行!”
白氏瞬间下定了决心。
她转头看向老陈氏,有些不情愿地说:“放妻书我们签了,其他的东西也不要了,不过被子那些我绝对不会给。”
她紧张地看着老陈氏。
老陈氏和苏姑姑两人只要拿回大部分的嫁妆就好,被子这些已经用了很久的东西就不要了。
老苏头拿出事前准备好的放妻书,取出印泥,让陈柏树按下手印。
从此两人就再无瓜葛。
“你就要有孙子了,那珍珍就归我们家养。”老陈氏补充一句。
哪知道白氏根本就不在乎陈珍珍,要不是老陈氏提起,她都没想起来这个孙女。
“不要了,你们愿意养就拿回去养吧。”她挥了挥手,满不在乎。
“那咱们再签份契书,以后珍珍就与你们家没关系了。”
老苏头再次拿出两份契书,交给陈柏树让他按指印。
陈柏树看起来有些不愿意,但又没法放弃表妹肚子里的那个男孩,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按了。
等这些事都办完,老苏头故意撞开陈柏树肩膀,又踩着他的脚过去。
疼的陈柏树龇牙咧嘴,又不敢对着人多势众的苏家说什么。
只能憋下去。
苏姑姑临走前,仔细看着小林村的一切,只觉得一切好似刚开始的时候,又和那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她本以为会在这里一直生活到去世,现在却提前了这么些年离开,心中实在是有种说不出的复杂。
她转过头,将所有关于这里的记忆都扔下,大步迈向自己新的未来。
后面正高兴的白氏等人完全陷入了男孩带来的喜悦,却没有注意到周围人眼里的厌恶和不喜。
可能等以后他们就能发现了吧。
但这也是后面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