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晃晃悠悠来到了三月,林山村现在变得特别热闹。
在过去一个多月里,以林山村为中心,周围大大小小的村镇和县城都充满了林山村人卖豆芽的身影。
许多人可能不知道林山村,但肯定知道豆芽村。
豆芽的价格也随着数量的增加而逐渐降低到一文钱一斤,就算是这样也很有赚头。
苏秋实家现在每天的收入至少能有一百文,也还算不错。
村里人见了苏秋实家的人都热情而友善,他们靠着卖豆芽赚了许多钱,日子稍微变得好过了些。
不过豆芽卖不了多久,再过阵子就会有新鲜的蔬菜收获,不过对于林山村的人来说已经很好。
最穷的几户人家现在每天都能吃上饱饱的两顿饭,小孩嘴里的饴糖代替了草根。
豆芽给平静的林山村带来变化,可田地才是人们心里最重要的存在,
临近种植的时候,苏秋实家原本就有三十亩地,再加上从陈大富那里拿来的二十亩,现在一共有五十亩地。
今年和往年一样,苏秋实家还是主要种植大豆、粟米、小麦以及稻谷这几样。
至于平常吃的蔬菜,自家的院子前的菜地以及院子后面的沙地已经足够。
不过,田里的事情用不到苏秋实,她最多就是去送个饭或者茶水。
她自己那片试验田才是她现在的重心。
四小块地她打算种上豌豆、豆角、菠菜和葱蒜等,豆角要再晚一些,其他的都可以开始了。
春种的这一个月她多少有些忙碌,好在有两个姐姐在一旁帮她,苏秋实觉得要比她预想中的情况好很多。
等春种过去,也到了交税的日子。
本朝实行两税制,分夏税和秋税两次交完,现在正是缴纳夏税的时候。
苏秋实家今年的户税和地税加在一起差不多要交三百多斤的粟米,要是依靠人力得至少三个人才行。
好在她家有一辆独轮手推车,是老苏头当年流亡到这边时带过来的。
这时候的一辆车可不便宜,就算这辆车已经很旧了,也还能卖出几贯钱。
和去年不一样,今年交税的地方定在了广兴镇的入口处,不需要跑去县城,倒是方便了许多。
苏秋实很兴奋,她可以趁着这次交税一起去镇子上逛一逛。
以前她也去过,可那时候年纪小也不怎么记事,现在已经记不清了。
“你别到处乱跑知道吗?乖乖呆在我和你爹身边,人那么多,万一我和你爹一个错眼没注意,你被拍花子的拍走了,这辈子都见不到我们了。”
方母推着车,嘴里一直和苏秋实念叨。
旁边的苏父也不甘寂寞,一路上和方母一起对苏秋实进行思想教育,念的苏秋实两眼无神。
好在很快她就从这种精神折磨中解脱出来,他们已经看到队伍了。
“我还以为咱们来的够早了,这天还蒙蒙亮呢,就排了这么长。”苏父感慨道。
他们现在距离镇子入口还有大约四百多米的样子,但已经看到队伍尾巴了。
空气中还弥漫着轻纱般的薄雾,放眼望去,还能隐约看见远处袅袅升起的炊烟。
灰色的天空慢慢透出红色,东方出现了瑰丽的朝霞,金色的曙光和淡淡的晨雾交织在一起,一切都变得清楚起来。
本来安静的队伍随着天色的明朗变得嘈杂,充满了人烟气。
“娘,咱们大概还要多久才能排到啊?”苏秋实坐在车子上,有些无聊。
方母看了看,在心里估算一下。
“至少还得一个时辰,你要是困了就躺着眯一会。”
说完将带着的衣服盖在苏秋实身上。
一个时辰?那就是两个小时啊!
一想到还得排这么久,也没有手机什么的可以打发时间,苏秋实便是一阵绝望。
这边的风景也很一般,没什么看头,除了刚到的时候有些兴奋,后面就不觉得怎样了。
既然如此,那还是睡觉吧。
等苏秋实一觉醒来,正好快到他们交税了。
收税的官吏检查的很仔细,前面已经有好几个因为不合格,结果被要求重新缴纳。
苏父和方母一脸忐忑的等着官吏检查,
等所有麻袋里面的粮食都看完,一直绷着脸的官吏点了点头。
“不错,没什么问题,过了。”
说完他对旁边记账的人点头,那人低头记下苏秋实家的交税数目。
“下一个。”
苏父连忙将车上的粮食都卸下,推着车子进入镇子,他们还得进镇子里买些东西才行。
苏秋实很好奇,如果有人偷税漏税会有哪些处罚,便直接问了苏父。
“我朝对于不如实交税的人处罚很重,被发现的人要打一百个大板,还要罚一半家财,去边境服役一年。另外邻居如果没有举报也会被罚一百大板。”苏父唏嘘道。
这种惩罚力度,难怪没人敢漏税,苏秋实心想。
他们出门早,也就没有动火煮饭吃,拿了几块冷掉了结成块的粥吃,到这会肚子已经饿的不行了。
苏父带着两人来到一处卖馄饨的小摊子,叫了三碗馄饨。
热腾腾的馄饨很快便做好了,浓白的汤汁上飘着圆鼓鼓的馄饨,几颗葱花点缀其间,看起来就很好吃。
苏秋实吹了吹,小心翼翼的咬下一口,面皮顺滑,内里鲜嫩,再来一口鲜美的汤汁,简直就是享受。
苏父的馄饨上了后,自己没吃,先是用勺子捞了几颗到媳妇碗里。
“你别老往我碗里放,你饭量大,得多吃点才行。”方母嘴里这样说,脸上却满是欢喜。
男人到底心里有没有你,就看他平时是怎么做的。
就因为自己男人对自己这么好,她当初才会毅然嫁给他。
事实证明,她的选择并没有错。
苏秋实看着父母在一旁甜甜蜜蜜,感觉自己还没怎么吃就已经饱了。
虽然她自己是对爱情没啥期望,可看着父母这么恩爱她还是很羡慕。
她一直相信世界上有美好的爱情,就像父母一样。
两人的爱情不会因为时间流逝而黯然失色,只会越来越香醇。
不过她不觉得自己能遇到这样的爱情。
原生家庭给一个人带来的影响是难以磨灭的,即便重来一次,她也不会改变自己的看法。
吃过饭,几人出发去买东西,首先便是盐。
两斤盐花了一百二十文,让苏秋实不由咋舌。
除了盐还买了绢布和一些农具,东西很多,好在他们今天是带着推车来的,完全放得下。
回去的时候路过卖牲畜的集市,苏父停在那里站了一会,眼里全是憧憬。
“咱家啥时候要是能有一头属于自己的牛就好了。”他叹道。
方母拍拍他的肩膀,无声的安慰他。
耕牛是农耕时代最主要的生产工具,也是人们最宝贵的财富。
一头牛的价格更是贵的吓人,成年的牛五贯,小牛则更贵,至少六贯。
以苏秋实家现在的状况想买一头牛还是能买,可买完牛家里也就没多少钱了。
尽管内心十分渴望,苏父还是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回去的路上还遇到村里的人去交税,走一会就得停下和人说上几句,和以前的情况可谓是天差地别。
路过小山村时,几人远远就看见路边一群人围着一个中年男子和一头老牛。
苏父也很好奇,带着两人围了过去。
“刘大郎,我也知道你是想卖了牛给你父亲治病,但你这要价也太高了,一头用不了几年的老牛居然要三贯,你不觉得自己定的价格太离谱吗?”
说话男人揣着手,斜看着刘大郎说道。
刘大郎不说话,眉宇间带着愁苦。
他直挺挺的站在老牛旁边,手时不时抚摸老牛的头,任由旁边几人说着各种理由也不降价。
苏秋实拉着方母的手站在一旁,两眼仔细观察。
这是一头水牛,浑身乌黑,看起来瘦瘦的,两只乌溜溜的大眼就这么静静看着众人,时不时拿头蹭一下她的主人。
这时人群中一个膀阔腰粗的男人粗着嗓子说:“三贯我要了。”
刘大郎抬眼看了这人一眼,没有答应。
男人有些不悦的蹙着眉头,正打算开口,旁边就有人说话了。
“这牛要是被你王屠夫买走,不到两天就得因病或者受伤被杀。刘大郎又不是不认识你,他养了这牛快二十年了,怎么可能把牛卖给你。”
说话的男人一脸嘲讽的看着王屠夫,语气里满是不屑。
买头牛三贯,杀了卖钱至少能得十贯,他觉得别人都是傻子,不知道他王屠夫是干啥的?
这刘大郎就是因为想给牛找个好归宿才一直僵着没卖出去。
要不然他可以偷偷让牛受伤,自己去赚那个钱。
王屠夫看有人知道自己,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怒哼了一声离开了。
苏父仔细观察了一阵,然后开口问道:“我能不能上手看看?”
刘大郎看了眼苏父,答应了。
苏父将牛的大腿,牙口这些都上手检查过后,直接就说:“三贯我要了!”
方母和苏秋实都是一惊,愣住了。
难道苏父真的要买下这头差不多已经有二十岁的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