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灵犀第一时间从袖袋里摸出一堆用蜡封好的解毒药丸,捏碎蜡壳后尽数咽了下去。
然后才慢悠悠地挑了一个荷包,打开口子握在左手中。
“打扰,我进来了。”
苏灵犀说着,反手握住背在身后的木刀刀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地缓步踏入了虞倾城的房中。
昏暗、潮湿、闷热。
这是苏灵犀的直观感受。
她一直走到镶金丝嵌暖玉的屏风旁,转过一半的身子,才看见半躺在床上,被一个黑衣蒙面杀手掐住了脖子的虞倾城。
“唰——”
同一时间,紧贴着屏风而站的另一个黑衣杀手,把剑横在了苏灵犀的脖子上,触及毫毛。
苏灵犀脖子上的皮肤能感觉到剑身上的冰冷寒意,以及剑刃的锋锐逼人。
“别动,手放下来。”
一声厉喝,苏灵犀乖乖地将手从刀柄上挪开。
“又见面了啊,苏灵犀。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地狱无门你自来投,次次坏我们好事,你说我该怎么杀你才好?是先将你的细皮嫩肉的肌肤一片一片地片成一百零八块呢,还是慢慢地划破你的脖子,让你听着献血喷涌的声音,一点点死去?”
持剑的黑衣男子是个会放狠话的,把死状描述地很是阴森恐怖。
而苏灵犀的注意点却在,次次坏他们好事?
她就着这个距离仔细一看黑衣人的眼睛,这才发现,原来是曾与她在树林中交手过的黄泉令杀手!
他们这是……追到虞家堡来了?
难不成他们的目标是虞天纵,只是不巧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虞天纵离开了?
不对!
苏灵犀看了眼不慌不乱,不惊不吓,只是安安静静坐着的虞倾城,哪个被掐着脖子的人会这么淡定如常的?
再者,这个房间里的血腥气越来越重了,不像是黑衣人沾染上的味道。
而像是他们身上受了伤,正在大量失血才会不断散发出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
苏灵犀的眼睛慢慢地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威胁自己的黑衣男子身上。最直观的就是他的剑,虽然他持剑的手臂依旧很稳,但剑尖,已经开始出现了细小的颤动。
看他的状态,应该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做个交易怎么样?”苏灵犀垂眸看着脖子边上的剑,示弱地说道,“我告诉你一个千金难买的秘密,关于虞天纵的,你放过我。”
大概是有所意动,黑衣人的呼吸稍稍停窒了一下。
他没有立即就做出回应,而是用剑尖挑起了苏灵犀的下巴,冰冷的眼神紧拽住苏灵犀的目光,沉声问道:“说吧,秘密。”
“你这样,可不像是会放过我的样子。”苏灵犀说话的时候,尽量将头仰高,嘴巴也放小了动作,甚至伸手想要挡一挡,以免被剑尖给划伤。
“老实点!快说!”
随着黑衣人的警告,剑尖抵住了苏灵犀的喉咙,然后冰凉尖锐的触感就慢慢地从她的喉咙一路上滑到面颊。
最后剑身一转,紧贴在了苏灵犀的脸上:“要是敢乱说,你这如花似玉的小脸蛋可就不保了。”
苏灵犀僵硬在半空中的手连忙左右摆了摆:“绝对是真的,虞天纵他不能人道!”
这话令在场的三个人都瞠目结舌。
“他的前两任妻子,都是因此被杀!”
“不可能!”虞倾城十分抗拒地大喊。
“怎么不可能,就连他现在的妻子也被他威胁着,做了很多他不能出面的事!”苏灵犀一挑眉,笃定地用更大的声音,盖过虞倾城的声音,“不然你以为你怎么中毒的?”
怕这句话可能会产生疑问,苏灵犀连忙补充:“我说的是你当年,脸受伤那回!”
苏灵犀的话让虞倾城陷入了自我怀疑,好半晌,她突然面如土色地苦笑了一声。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因为这个!”
虞倾城不断地重复着这两句话,声音越来越癫狂。
原本还掐着她脖子的黑衣人看不过眼,一个手刀劈在了她的后脖颈处,将她劈晕了过去。
趁着黑衣人分心的工夫,苏灵犀眼神下瞟,右手迅速抬起,二指分开夹住了剑梢向外一折,左手将一直攥在手里的荷包挥出。
灰白色的药粉笼着黑衣人的脑袋落下。
他回过神的瞬间就已经屏住呼吸,用力抽剑。
“你确定能把我片成一百零八片?”苏灵犀勾着嘴角,极尽嘲讽,“你的剑,还拿得住吗?”
“你!”黑衣人被激地刚一开口,就发现自己中计。
虽然他很快就闭上了嘴巴,但是没到两个呼吸的时间,人就已经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十方坞出品销魂散,真是百试百灵。
等另一个黑衣人放下虞倾城,想要过来帮忙的时候,已然失去了最佳的时机和全部的优势。
一对一的情况下,又没有了虞倾城这个医毒双绝的外挂,苏灵犀丝毫不虚黑衣人。
“他身受重伤,却还要负责来钳制我,可见是因为你打不过我。”苏灵犀收拢荷包,挂回腰上,用手摸着脖子从容道,“你们不是黄泉的杀手,而是和虞倾城认识的人吧。”
“你想怎么样?”黑衣人将晕倒的同伴搀扶起来,恼怒地质问。
苏灵犀一脸的吃惊:“什么叫我想怎么样?难道不应该是你来说说,你们是怎么打算的吗?”
见黑衣人板着脸,怒目而视的样子,苏灵犀指了指门口的方向,善意提醒:“虞天纵可马上就要回来了。”
“你,还有他、她。”苏灵犀的手指从他们三人的身上一一指过,“打算就这么被他看见?”
“苏灵犀,你要是敢说出去,我就把你刚刚说的那些话,都告诉虞天纵!大不了,大家都别活了。”
“一看,你就年纪不大。”
苏灵犀无语地双手抱胸:“我编的假话,你也信?就算你信了,你觉得虞天纵会信我故意编排他这种一听就假的消息?还有,别总把一起死挂嘴上,你要死就死,别代表我。”
“还愣着干什么,带着他藏起来啊。”苏灵犀白了他一眼,趁着黑衣人扛起同伴的瞬间,捡起黑衣人掉落的剑,一个箭步来到虞倾城的床边,小心翼翼地割开了她五根手指的指腹。
血珠子滴答滴答地滚落到地上。
黑衣人直接傻眼了,又气又结巴,还不能扔下肩上的同伴,只能无能狂怒:“你!你这女人别乱来!”
“藏你的尾巴去,别来管我。”苏灵犀特意将虞倾城被割破的手指搁在锦被外面,让人一看就看清的位置上。
然后起身,打开了房间的所有窗户,并且在经过动作越来越慢的黑衣人身边时,甩给他两颗药丸:“蠢不蠢,明知道我撒了迷|药,第一件事居然不是开窗,而是主动凑过来?解药,你们两个吃了吧,一盏茶不到就能见效了。”
等虞天纵带着打破的茶壶和茶杯赶来时,房中的凌乱迹象都已经被苏灵犀处理干净。
就连最明显的血腥味,也有了虞倾城的手指做遮掩。
但,令苏灵犀失算的是,虞天纵的第一句话,既不是关心她能否解开虞倾城所中的毒,也不是虞倾城手上的伤口。
而是——
“你……没碰到她的血吧?”虞天纵的脸上满是惊恐,第一时间往后退了两大步。
“没碰到啊,怎么了吗?”苏灵犀装作不懂的样子,诧异地反问。
“哦我……她不是中毒了嘛,我担心她的血里面也沾有毒素,要是因此让苏女侠也中了毒,我良心难安。”虞天纵凛然道。
虽然他脸上的表情已经平缓下来,但是脚,始终没再往前走一步。
苏灵犀明知故问:“虞堡主不过来看看虞小姐吗?”
“我刚刚割开她的手指,放血查看了毒素的蔓延情况,还算乐观,尚未到毒入心脉的地步。我手头正好有一颗可解百毒的药,刚刚已喂虞小姐服下,她应该很快就能醒来,堡主只需让人煮些补血,温和补气的药,为虞小姐调理调理身体就好。”
“那就好,那就好啊!苏女侠医术真是了得,我这便吩咐人去煮药。”
虞天纵说着,将茶壶和茶杯随手一放,径自就离开了。
苏灵犀没忍住,无语地“哈”了一声。
“这就是你那个看起来十分爱护女儿的爹?”苏灵犀拍了下虞倾城的胳膊,“别装了,割你手指那会儿,我就知道你已经醒了。”
虞倾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双目无神地盯着床幔看了一会儿之后,眼神渐渐冷凝阴鸷了下来,转过头看向了虞天纵原先站过的地方。
“我倒是希望,你之前说的那些,都是真的。”虞倾城轻蔑地笑了起来,“若非亲生,我倒也认了。”
“难道是亲生的,你就要支棱起来了?打算怎么支棱?和你那个傻乎乎的朋友一样,搞什么同归于尽?你死我亡?”
苏灵犀坐在床畔上,背靠着围栏,极尽挖苦:“这样算什么报仇?送死还差不多。”
这话让虞倾城瞬间精力十足地坐起了身:“你究竟知道多少?”
吃完解药缓过劲来的黑衣人也从床下钻了出来,作势就要以手掌为刀,劈向苏灵犀的面门。
被虞倾城阻止住:“翁同,不要冲动。”
“苏灵犀,你特地来找我,究竟是要做什么?”虞倾城压抑着心底的不耐烦,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道。
“来阻止你啊。你的血液里,现在一共有九九八十一种毒素在,维持着微妙的平衡。”苏灵犀说着,抓住了虞倾城的手掌,竖在她的面前。
在小说剧情里,虞倾城是自杀的。
服用了一剂新的毒药,打破了体内的平衡,以致于她全身的血液,全都变成了剧毒。
她就不断地在身上割开伤口,把血液往仇人的身上甩。
可血液也因此滴入井中、溪水中,让虞家堡方圆百里内的人和动物,都中了或重或轻的毒。
酿成了本书中最惨烈的事件之一——“毒人事件”。
虞倾城也从此没了姓名,凡是被提起,皆已“毒人”称之,一个曾经的受害者,变成了别人的加害者。
可医毒双绝,也曾被叫过“小神医”,为不少人治好了疑难杂症的虞倾城,不该走上这样一条为仇人的罪孽买单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