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世子,您真是比我还认可我呀。”
苏灵犀倒着走到了湛予承的前面,冲他竖起了大拇指:“您要不要先和我透个底,您今天会不会干大事,要干的话,会干到哪种程度?如果是惊天动地那种,我得喊人。”
“才第一天,不急。”湛予承唰地甩开手中的折扇,洒金扇面上绘着一副青绿山水画,盖着枚“易宁私印”。
扇骨是十八节的罗汉竹,有十八罗汉之称,价格昂贵。
苏灵犀之所以会如此熟悉,是因为她家二哥就极爱收藏这种附庸风雅的东西,这几年的私房钱没少花在这上面。
不过湛予承手中的扇骨显然更注重功用,它的侧面被做成了通身镂空,扇动间,有甜蜜舒雅的香气随风飘散。
“您这……游山玩水呐?”苏灵犀忍不住的问道,她酝酿了一晚上的紧绷心态,到这里已经全部随着香气飘散了。
湛予承双手抱胸,半眯起眼睛原地转了个圈后,点着头煞有介事地点评道:“天玄山庄选址讲究,确是好山好水。”
说着,他又合起折扇,指着不远处的演武场,意味深长地暗示:“好风光。”
“走吧。”湛予承闲庭信步般直走过去。
时至巳时,演武场已经或坐或站地,围满了人。
江湖中几个大门派的掌门人悉数到场,正言笑晏晏地寒暄着,目光尽数汇集在天玄山庄的坐席上。
“这便是柳家三公子,飞鹰剑侠柳常鸣了吧,果真是英雄出少年。”
“听闻昨夜只用一招便擒住了那个轰动三省的□□?柳三公子年纪轻轻,剑术便已超群啊。”
“那□□实在可恶,明知武林大会在即,经还敢来天玄山庄闹事,多亏柳三公子夙夜匪懈,这才能为天下女子铲除祸害!”
在靳癸璟一家的身后,接受武林大前辈们夸赞的,可不就是昨夜的那位侄子。
他半昂着头,脸上是既兴奋又惶然,眼神也一直游移不定,委实是连表面功夫都不会做。
苏灵犀不由自主地用余光隐蔽地瞄了眼靳子悠。
昨夜才遭逢难以启齿的难事,今日就被亲朋好友当作谈资,甚至还得在大庭广众下露面,被不停地打量审视,换做寻常女子,怕是早已心中郁结、愁眉不展了。
但靳子悠在笑。
虽然笑的很淡,却是真的在笑,发自真心的那种!
苏灵犀看呆了,没忍住转过了头去细细观察,这一观察可不了得,靳子悠半隐在衣袖下的手,竟然在颤抖。
“嘘。”湛予承用扇子按住了苏灵犀的嘴,“好风光是要等的,不要急,别总是盯着一处看。”
好家伙,一股子手握剧本的味道。
她堂堂穿书人,竟还没有土著知道的多。
苏灵犀无聊地甩着香囊,目光左顾右盼起来,无意中竟给她瞧见了一个关键人物,算是男主前期需要应对的一个小boss:宰相第二子。
这个发现结合上昨晚的情报,让苏灵犀眼睛一亮。
她连忙拿手肘拱了拱湛予承的腰,扯过他手中的折扇,挡着脸轻声透露:“东南方偏右边一点的地方,有你仇家。”
“苏小姐,这种大家都能看出来的事,你可以直接说,这般悄悄话只会显得可疑。”
“对哦。”苏灵犀反省自己第一次干保镖,有点过度反应了,但是,“那你还低头干嘛?”
“用郎情妾意儿女情长,来掩饰可疑。”
湛予承说地淡定,苏灵犀却听得小脸通红,那现在别人岂不是、岂不是以为他俩躲在扇子后面那啥啥啥?
“你……不要脸!”苏灵犀急忙推开折扇,气鼓鼓地扭开头,试图和湛予承划开界线。
她兀自憋着股气,觉得湛予承在落难前,就是个标准的权贵子弟,风|流入骨,随心所欲,到处撩妹留情。还好她穿书前是个见过娱乐圈名利场的女人,什么虚情假意的大风大浪没见过,压根就不会被骗。
想着,苏灵犀又开始懊恼,她刚刚就应该简简单单地回句“哦”,反应这么太大,倒番显得她小女儿作态,心思浮动了!
苏灵犀四平八稳地将头扭了回去,正准备说点什么掰回自己的形象,结果靳癸璟先开口了。
“诸位!承蒙武林中人的信赖,将此次武林大会定在了天玄山庄,鄙人定当竭尽全力……”
“嗤!”
靳癸璟捋着胡子,正将场面话说到慷慨激昂之处,不料一声冷嘲响彻了整个演武场。
火热的气氛瞬间一滞。
“能扩音至此程度的,定是个内功深厚之人。”
“难不成今次的武林大会,还未开始便有人要砸场子?”
“话说,你们听说了靳庄主和天下第一美人柳如烟不得不说的二三事没?”
众人议论纷纷,声音并不小,靳癸璟听得分明,但他非但没有面露不悦,反而还异常豪爽地笑了笑,反省道:“不知是哪路英雄方豪杰,可是对山庄的待客之道有不满意之处?”
“嗤。你闭口不谈自己,亦不问缘由,只道是我对山庄的待客之道不满,这便是框死了我的回答。再者,若我回答是,你是否已然想好了,要将这个错处推给仆人、管家、弟子,又或者,是你的夫人吗?”
那道嘲笑之音依旧冷笑连连,讲起话来也是阴阳怪气,针对之意很明显了。
而且听这声线,应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
苏灵犀有所猜疑地看向湛予承,挑着眉比了个“古”的嘴型,湛予承轻轻颔首。
嚯!苏灵犀暗叹,古和乐哪来这么高深的内力?而且她伤成那样,居然也从牢里脱身了?想必是有帮手。
那接下去,马上就要有一出大戏上演了。
在苏灵犀的期待下,古和乐开始直白地骂人:“反正这种事情,你也不是第一次做了,不是吗?满嘴假仁假义,既看不起女子,却又靠着女子发家的靳大庄主。”
靳癸璟的笑有点维持不住了,一旁的柳夫人更是直接耷拉下了脸,瞪着眼睛怒道:“藏头露尾的宵小,莫要缩在暗处颠唇簸舌了,可敢现身将话说清?”
“哈哈哈哈哈,我自是敢的,怕只怕,是你们不敢见我。”
古和乐猖狂的笑声在整个演武场回荡,柳夫人拍桌而起,作势就要往比武台上冲。
靳癸璟连忙一把拉住了柳夫人的手,轻拍着安抚道:“夫人莫要动气,一个小姑娘的不经之谈罢了,万事以和为贵,咱们同她细细说开就好。”
说罢,他对着周围抱拳拱手示意:“还请姑娘现身吧。”
“嗤,惯会做戏的恶心玩意。”
古和乐又是一声嘲笑,紧接着,不断有白色的花瓣从西边随风吹来,两列披麻戴孝的侍女,间隔着一排朝天上撒着花瓣,一排吹奏着丧乐,拨开众人向着演武场的中央缓缓走来。
她们身后是八个抬着白色轿子和棺材的壮硕护卫,面肉横生,凶神恶煞。
这场面,又玛丽苏、又诡异。
苏灵犀原本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自从穿书一来,她就对鬼神有了敬畏之心。于是她暗戳戳地躲到了湛予承的身后,只探出一双睁地圆溜溜的眼睛来。
“爹爹,姨母。”
轿子停下后,轿帘一掀开,露出的是一张堪称绝色的容颜,她盈盈起身,站在比武台上当着江湖众人的面,对着靳癸璟和柳夫人弓腰一拜。
苏灵犀猛地吸了一口气,用力地拽住了衣服,这才勉强克制住想要发出鸡叫的激动之情。
真的好美!虽然还没有彻底张开,但已经足见日后的绝代风华!
“柳如烟?”在场的江湖人士不断有人惊呼。
靳癸璟一家的面色就更加精彩了,五颜六色的。
“你喊谁爹爹呢?”柳夫人一脸的晦气,手指颤抖着,在古和乐和棺材之间游移,“你竟敢抬着这种东西到别人家?你连最基本的礼义廉耻都没有吗!”
“我有爹生没爹养,亲娘又被害的早早而死,又有何人来教我礼义廉耻?”古和乐冷笑着,缓步走到了棺材的旁边,重重地拍了下,“但是姨母,这可是子悠姐姐的灵柩啊!我若是不将她送回来,她只怕要成为孤魂野鬼了。”
“休要胡言乱语!我女儿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柳夫人被恶心到了,伸手就要去拉靳子悠。
不料,靳子悠躲开了。
她掸了掸险些被拉到的衣袖,表情淡漠地瞥了柳夫人一眼,双手交叠在小腹前,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雍容雅步地走到了棺材的旁边,勾唇一笑:“你的女儿,在这里。”
话音未落,在场一片哗然。
“什么?”
“她不是靳子悠?那她是谁?”
“咋回事,俺咋有点瞅不懂了呢?”
靳子悠当着众人的面,一点一点地从左往右取下脸上的人|皮|面|具,她近乎惨白的没有半点血色的瘦削面容也逐渐示于众人。
当面具掀到中间时,她的手微微一顿,紧接着,就是快速一扬。
“靳癸璟,靳世叔,你还认得我吗?我是你八拜之交的女儿,西京钱家的钱熠熠啊!”
面具之下,是一张左边清秀婉约,右边烧伤遍布的狰狞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