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到将军府时,天也才刚蒙蒙亮。
牧苍明率先下马车,接着便转过身,伸手要扶言泽星下来,言泽星受宠若惊道:“我自己可以……”
见牧苍明没有反应,大有自己不接受这绅士的体贴,他就不放下手的架势,言泽星只能扶着牧苍明的手下了马车。
牧苍明进门后,先吩咐下人去烧水,随后对言泽星道:“你先去别院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之后再让人送些吃的过去。我等下来找你谈谈。”
言泽星本想拒绝,但低头看看自己这不着四六的样子,想来直接这么回去,言泽玉不知道得怎么批自己一顿,便也老实答应,由下人领着乖乖去了别院沐浴。
见言泽星走远,忍了一路满肚子疑问的牧北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将军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小言大人和你会在房里,昨夜到底发生什么了?”
牧苍明此刻也是不知从何说起,道:“我先去后院冲个澡。”说完也不管眼巴巴看着他的牧北,三步并两步去了后院。
牧苍明在后院脱掉上衣,直接舀起水缸里蓄着的冷水淋在身上,像是要用这种法子让自己冷静下来。
物理冷静下来的牧苍明也开始思索,自己对言泽星到底是什么想法?
初次宫门遥遥望见时清新俊逸的言泽星,将军府中初次相谈时灵巧机敏的言泽星,晚宴上应对使节刁难乘机应变的言泽星,得到自己送的玉坠笑逐颜开的言泽星,这些画面一个个浮现在牧苍明眼前,原来自己竟然都记得这样清楚。
还有晚宴那夜自己回到府中,牧苍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少年在百官面前牵起自己的手,低头垂眸擦拭手指的认真模样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心中像是烧起了无名的火,最后在夜深人静之时,牧苍明和现在一样,跑到后院来洗冷水澡才算把这火给熄下去。
牧苍明开始反问自己,明明知道言泽星的心意,却迟迟不明白说清楚,真的只是因为言泽星未言明,且担心过于直白伤害了言泽星吗?若是言泽星表面了心迹,自己真的能直接拒绝他吗?又真的想拒绝他吗?
或许今早醒来,看见房中的言泽星时,自己内心其实是有些开心的罢。
战场经验点满,情场经验为零的牧将军,量是他在战场上如何所向披靡,用兵如神,此时在面对从前从未有过的感受时,也是无措了。
不过索性牧苍明身边还有个脑子还算得上灵光的牧北可以出出主意,果不其然,牧苍明洗漱完回屋换衣服时,牧北已经自己喝着茶在里面等着了。
今日种种确实得好好捋一捋。
“将军先说说昨夜在远香居到底发生了什么吧。今早远香居的柳公子来将军府报信,说袁羽买通了他,让他跟你酒后乱性,然后今早袁羽又带着吴不知那个大嘴巴过来,摆明了是想把这事儿宣扬出去。”
其实结合最近京中关于他和宸王的传闻,牧苍明也是猜出个七八分:“多半是韩太师授意的,他一直都忌惮我与宸王走太近,或许也是信了最近的传言,以为我和宸王之间真些有什么……”
听牧苍明这样分析,牧北也是明白了:“那他是真的多此一举了,将军与宸王哪有的事儿啊……”
话是这么说,但牧北回想自己也看得起劲的《霸道将军的傲娇王爷》,韩太师向来多疑,这倒真像他能干出来的事,倒是袁羽这番行径确实是有些出乎他们的预料了,搁以前确实想不到袁羽会这么给人下套,他们自然不知道这些都是袁羽苦读话本学来的。
想明白目的,牧北只能感慨他这招真是有够损的,还莫名其妙把言泽星给扯进来了,想到此处,牧北也是疑惑:“柳公子说他昨夜特意把门锁上才离开的,这后面是又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小言大人会出现在房里,还……”
话题终于还是绕到了这里,牧苍明也是不知道从何说起,沉默片刻才开口道:“……我昨夜,可能对他做了些……只是具体的细节我都不记得了。”
牧北其实今早看到屋里的场景就猜测昨夜大概是发生了什么不可言说的事,问题是不记得是什么情况啊,于是又开口道:“不记得?那将军你怎么知道你和小言大人,额,那什么了,可是他说了什么?”
“没有,他什么都没说,而且他像是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还说是我误会了……但是。”
“那或许,真是误会了?将军你不是说你都不记得了吗?”
“但是我看他,像是受伤了……”
“……”
牧苍明望着牧北,觉得自己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你真是个禽兽”的意思,随即回以一个“你有胆子直接说出来”的眼神。
“那将军这般过分,小言大人居然没有谴责你……”看到牧苍明危险的眼神,牧北假装轻咳一声,思索片刻,恍然大悟,“啊!我知道了,一定是小言大人不愿意你为难,这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小言大人对将军你真是用情至深啊!”
“你也察觉到了他对我有意?”
“这多明显啊,如果不是对将军你有意,为何要为将军出言冲撞使节?为何从将军这儿得到个不值钱的破坠子都欣喜万分?为何老给咱们府上送东西?为何被将军这样对待还要替你隐瞒?这就是爱啊!!”
事到如今,连牧北都看出来了,牧苍明觉得自己也不必再装作不知道言泽星的心意了。
昨夜的事情虽然是意外,但做了就是做了,断然没有不认账的道理,虽然自己曾在父亲墓前起誓,在收复犬丘之前,不谈儿女私情,但只要言泽星愿意,待来日收复了犬丘,他定会上门求娶,往后余生,便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如此一来,牧苍明也是想明白了,只等一会儿就和言泽星说明,让言泽星知道,他不是一厢情愿,自己与他也是有意的。
而另一边言泽星此刻在别院泡着澡,也开始回想昨天到今天,这到底是闹得哪一出。
言泽星努力回忆昨晚的事情,他们三人在房中喝酒,素怀景早早就醉倒下线了,然后辛展阳好像是被突然出现的辛宸渊给带走了,之后自己误入了牧苍明在的房间应该确实是意外,但按今早袁羽领着吴不知“抓奸”一样的行为,言泽星猜测多半是袁羽搞的鬼。
大致捋了捋,基本言泽星也大概猜出了袁羽这么做的原因了,作为源头绯闻制造者,言泽星自然知道,这事儿袁羽完全就海底捞月——白费劲,只是自己莫名其妙被牵扯其中了。
这吴不知的大名言泽星也是有所耳闻,而且看今早吴不知的反应,分明是知道他的,那今天这事儿还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这难道就是他瞎传牧苍明和辛宸渊绯闻的报应吗。
为今之计,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目前最首要的还是和素怀景合作办民间论坛事情。
言泽星洗好澡,换上牧苍明吩咐下人为他备好的衣物,就听门口候着的侍女道:“将军吩咐奴才带您去用膳,还请公子移步前厅。”
言泽星跟着侍女到达前厅,便看见牧苍明已经在桌前坐下,桌上摆着一桌子菜肴。
言泽星昨夜酒后吐了个干净,此刻已是饥肠辘辘,看到这一桌子菜瞬间感觉更饿了,也不客气,直接坐到牧苍明对面。
言泽星刚坐下,拿起筷子就想开动,抬眼见牧苍明还没动作,想着好歹还是要主人家先动筷,只能故作矜持地又放下筷子。
谁知牧苍明见状道:“是我先前考虑不周,刚刚已经让牧北去准备了。”
还不等言泽星发出疑问,就见牧北端着一碗白粥快步走进来,放到言泽星面前,随后也在一旁坐下。
牧苍明道:“你现在不适合吃太过辛辣油腻的东西,这是特地让厨房准备的白粥。”
“这?不是,我怎么了就只能喝白粥了?”言泽星心想,这是几个意思?合着摆这么一桌子菜,最后就让他喝稀饭?自己不就是昨晚多喝了点酒吗,就算是误闯了你牧将军的房间,也不能这么报复他吧?
“小言大人,那什么,哪儿受伤了最好还是吃些易消化的流食,这也是为你好……”牧北赶忙帮自家将军回答。
言泽星听牧北这说着说着还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回忆起今早门被踹开前牧苍明的话,顿时反应了过来这两人是误会了什么,脸上顿时涨红,既是羞得也是气得。
这牧苍明不光自己瞎脑补,还把自己瞎脑补的内容告诉牧北!
不能让他的脑洞再继续发展下去了,想清楚这点,言泽星尽量控制自己的语气,但还是听得出咬牙切齿地道:“我觉得我得和牧将军单独谈谈。”
“我们确实得好好谈谈。”听言泽星这样说,牧苍明也应和道。
“……”
“……”
牧北老实坐在一边,左右看看对坐着的两人,心想怎么还不说话,就见牧苍明和言泽星同时转过头看着他。
言泽星道:“我说,我要和将军,单!独!谈谈。”
牧北领会到自家将军看过来眼神的意思,赶紧起身快速撤离现场,还贴心地把门给关上。
现在房里只能下牧苍明和言泽星两人,被这么一搅和,言泽星此刻也顾不上吃饭了。
看着面前正襟危坐的牧苍明,言泽星直接道:“昨夜的事情,纯属意外,我刚刚也回忆了下,就是我走错房间了,加上喝醉了也没注意将军你在床上,这才闹出了今天早上的事,我也不知道牧将军你到底误会了什么,我们昨天就是单纯在一张床上,各,自,睡了一觉而已,其他的什么也没发生。”
“什么也没发生?”牧苍明仔细观察着言泽星的神情,似乎在确认他说的都是事实,并没有要刻意隐瞒什么。
“没有!”
“可我今早看你……”
“我怎么了?”
“看你像是受伤了,还扶着腰……”
“……受伤是早上醒来的时候吓了一跳从床上滚下去撞的……”搞半天是因为这个,言泽星也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言泽星以前做影视剧吐槽视频的时候不止一次吐槽过酒后乱性的情景,你们是都没有常识吗,酒后根本就硬不起来好吧,还有些个明明就是单纯地在一张床上睡了一觉,什么都不记得了怎么着第二天就默认和对方睡了。
虽然言泽星自己也没有经验,但是不管怎样,这互动着的“睡觉”,和单纯不加引号的睡觉怎么会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
想到此处,言泽星也是脱口而出道:“不是,牧将军就一点经验都没有吗,自己跟没跟人睡过自己都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