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三人沉默不语,心中却是各有心思,氛围实在是有些尴尬。
不过没等一会儿,楼下便响起了一阵热闹的欢呼声,言泽星从窗户往楼下望去,原来是孔方上台了。
其实孔方大多时间还是个正经说书先生,说的内容多是话本故事,民间传说什么的,只是时不时会提及些大家好奇的京中传闻,久而久之便约定俗成一般成了个“专栏”一样。
有时要讲些大家感兴趣的大料时,还会提前些预告,因此也有过不少达官显贵提前知道会爆自己的料,想出钱找孔方,让他闭嘴。
不过孔方虽然爱财,但这种钱倒是从来不赚。
今日顺风楼里客人比往常要多出不少,主要原因也是因为他前几天就说,今日要给大家说道说道那夜御花园的细节。
“谢谢今日各位捧场啊,我知道大家想听什么,这就给大家详细说说!”
语毕下方客人又是一阵喝彩,趁着这热闹的氛围,孔方便直接开讲。
而随着孔方讲得越起劲,客人听得越开心,言泽星就感觉对面坐着的牧苍明的脸越黑。
“……听那撞见的宫人说,只隐约看见其中稍壮硕些的男子,拉住另一个的手,说:‘虽和你日日朝堂相见,但却不能互诉衷肠,只能趁着夜里四下无人,在此处相聚’,两人相顾无言,却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依依难舍,那宫人也是被这恍如牛郎织女鹊桥会的一幕感动到,不忍上前阻止……”
虽说一直没有提到这两人的名字,但是自上次之后,消息灵通的人已经早就打听到了,说的就是辛宸渊和牧苍明。
今天下面坐着的客人基本都是走在吃瓜第一线的,都不消孔方说明,大家都仿佛心中有数,甚至有人听到此处已经和同桌讨论起来。
“哎,没想到之前都传言将军和王爷关系不佳,现在看来,原来是一直在装作不熟啊。”
“可不是吗,真是可怜天下有情人,到底是被身份束缚了彼此啊。”
“先前未曾想过这两人会有交集,没想到竟还有这种关系在,不过现在细细想来,也是早有端倪啊。这二人皆是身份尊贵,年岁也是相当,但都是一把年纪还未成家不说,也一直未听说什么有什么红颜知己,原来真相是这样啊!”
……
下面客人的各种讨论此起彼伏,连言泽星都听到了不少,更别提耳听八方的牧苍明了。
言泽星这替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真真体会到了什么叫如芒刺背,如坐针毡,如鲠在喉,简直想挖个洞遁走,而眼下只能假装自己在专心听孔方说书。
余光瞥向侧边的牧北,希望他能随便说点什么打破僵局,结果却见牧北此时倒真是全神贯注,听得认真,口中还喃喃道:“这先生口才是真不错啊。”
急得言泽星直接在桌下踢了牧北一脚,牧北抬头望向言泽星,言泽星赶忙道:“不好意思牧都尉,坐久了想活动下,不小心踢到你了……”
还愣着干嘛,快看看你家将军的黑脸。
自问读空气满分的牧北却是完全没察觉到言泽星的言外之意,大大咧咧道:“嗐,没事儿,我皮糙肉厚的,都没什么感觉哈哈哈哈。”
“……”大哥,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啊?!你今儿个专门带牧苍明到这里,还真就是让牧苍明来听现场的吗?!
而此刻的牧苍明其实并非因为这流言黑脸,这传言在他看来实在是过于离谱,简直无从说起,估计大家也就听个新鲜,过阵子也就没什么人提起了,毕竟本来就是假的,因此对于绯闻本身,当事人目前情绪还是很稳定的。
牧北也是因为清楚牧苍明不会因为这传言生气,所以也没在意,忽略了言泽星的提醒。
而此刻对面黑着脸的牧苍明想的却是:牧北这什么猪脑子,明知道言泽星心悦我,还特意把言泽星拉上来一起在这里听这些,这不是成心让言泽星难过吗,我知道自己和宸王不可能有什么关系,但言泽星不知啊,他还没表面心迹,却突然听到心上人早已心有所属,这心里得有多难过。
因此在牧苍明眼里,言泽星是因被牧北硬拉上来,听自己心上人和别人的亲密事迹,这才气得踢了牧北一脚。
没想到牧北被踢了一脚,没半点反应,还在那里傻乐呵。
试图提醒牧北无果的言泽星只能继续如坐针毡,此刻台上孔方已经讲到私会的两人发现被人撞见,使用轻功飞身离去,只在空中留下两抹背影。
故事差不多讲完,但客人们讨论的热情却是丝毫不减,此刻有人和旁边的人说道:“哎,上次说的为牧将军出言冒犯北狄使节的小吏也不知现下怎样了,对牧将军如此倾心,知道了将军已心有所属,定是要难过了啊。”
这话突然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鸣,前一阵孔方说起晚宴那夜的事情时,大家也是听得津津有味,还想听听后续发展,谁知紧接着孔方就讲起来御花园的事,本还有人想去打听那鸿胪寺小吏到底是谁,也被这新来的大瓜转移了注意力。
此刻有人提起,才想起前阵子的话题人物,便也免不了提起几句。
“也是个至情至性之人啊,若不是将军与王爷早已两情相悦,说不定也能成就一番佳话了,真是有些可惜……”
“是啊,虽说也是年纪轻轻胆识过人,但是要和王爷比,确实是比不过。”
“只盼能走出情伤,朝日觅得真正的良人吧。”
随着台上孔方的故事讲完,台下大家讨论的声音更清晰地传到了此刻房中三位听众的耳朵。
这突然被迫加入话题的言泽星也是没想到还能有怎么一出。
如果有人问言泽星:比听八卦时当时当事人之一就坐在自己身边更尴尬的事是什么?
那么言泽星觉得此时自己已经找到了答案,那就是:听着听着自己变成了八卦里的另一个当事人。
这下言泽星觉得自己替人尴尬的毛病大概是治好了,那就是让自己更尴尬,这传的,要是让牧苍明真误会自己喜欢他可不是麻烦了。
而此刻看着对面尴尬的脚趾抓地,抠出三室两厅憋得脸都有些泛红的言泽星,牧苍明却是更加坚定了言泽星喜欢自己这个事实:
没想到连百姓都知道他心悦我的事了,这该如何是好,直接拒绝他是不是太残忍了。
此刻才察觉到气氛不对劲的牧北适时开口道:“那个,大家来这儿就爱听个热闹,当不得真,呵呵,都别放心上哈。”
牧苍明开口对言泽星说:“这些客人也都是听了些无稽的流言罢了,你不要在意。”
牧苍明的言下之意是想对言泽星说:他们说你喜欢我的事,我也没当真,你也不要在意,别觉得面对我不好意思。
听牧苍明这么说,言泽星倒是放下心来,忙不迭也顺着话说道:“将军高义,保家卫国,下官心中只有敬重,那日晚宴下官只是刚好在场,就算是当时不是我,换做任何一个东临人,想来也不会看着北狄人对将军不敬的。”
然而这话听在此时的牧苍明耳中,却是言泽星心有爱慕之意,但却只有敬重之情能宣之于口。
哎,暗恋确实会让人变得卑微,牧苍明觉得,言泽星的胆识智慧也不是一般人可比,当时换成别人想来也无法处理得比言泽星更好,大可不必看低自己。
回想起刚刚听到楼下客人们说的话,牧苍明对言泽星道:“你不必自谦,我也不觉得你比宸王差。”
莫名被夸奖的言泽星也是没想到,只能回道:“呵呵,那就谢谢将军夸奖了。”
奇怪的氛围稍稍缓和,牧北开口道:“这时候也不早了,要不就叫些酒菜,小言大人也一块吃个饭吧。”
“这就不必了,我大哥还等着我回家吃饭,牧将军、牧都尉你们慢慢吃,我就先告辞了。”
言泽星今天来,本来就是要跟孔方谈谈话本的细节,这被牧北拖上来听了大半天自己传出来的八卦,这再吃个饭,饭后是不是还要送自己回家,那今天这不是白跑一趟。
于是言泽星赶紧找了个借口,说要先走,下楼便偷摸找到孔方,示意找个隐蔽点的地方,再细聊。
两人在楼下找了个没人的房间,孔方问道:“今日这效果,言兄可还满意?”
言泽星说:“我听到不少客人的议论,至少目前看来,常常到顺风楼听书的这波人已经知道这说的就是宸王和牧将军了,接下来就是话本了,你说素老板答应合作,可有说是怎么个合作法?”
“我们老板说了,话本写出来,可以让书局印刷售卖,刨去成本的利润按你说的四六分账。”
“素老板当真愿意跟我四六分成?”言泽星确实是没想到真就一点都没讨价还价答应得这么爽快。
“嘿嘿,主要是我家老板觉得言兄是个聪明人,将来一定还会有更多的机会合作,也算是交个朋友,老板说了,待日后时机合适,定是要与言兄当面聊聊。”
“那我求之不得啊。”言泽星也是没想到,居然真就这么顺利,还能有机会解释这位传说中的素老板。
“那日与让人去言兄府上传话后我便着手写了,言兄可要先看看?”孔方从掏出一叠纸,递给言泽星。
言泽星接过大略扫了一眼,内容基本和先前言泽星和孔方讲得差不多,只是细节上通过孔方润色后,更是从文字中都感觉到了故事里王爷和将军的爱恨纠葛,虽然故事背景和名字都是虚构的,但是在这几日的流言之下,很容易就会联想到辛宸渊和牧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