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蜜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梦里她被野猪包围,它们灼热的鼻息喷洒在脸上,她觉得下一刻自己的脖子就要被锋利的獠牙咬破......
“阿姐?阿姐?你咋啦?”盼儿焦急的叫声在耳边响起。
她挣扎许久,才从梦魇中醒来。
睁开眼,盼儿跟满仓担忧又焦急的大眼睛、满囤嬉笑的小脸映入眼帘。
沈蜜揉揉眼睛“哎呀,阿姐赖床了,咱们今天要抓紧赶路走出林子。”
看着举着一大把树枝正在为自己遮太阳的三个小家伙,沈蜜心里有一丝欣慰。
“太阳晒屁股,羞.......羞。”满囤吃着手指头,无忧无虑地傻笑着,纯净的眼睛里跳跃着调皮。
沈蜜也忍不住睁着惺忪睡眼笑起来。
她刮了一下满囤的小鼻子,将三个小家伙弄到地上。
太阳依然毒辣,就连树荫底下的尘土都干燥如粉/尘。
“哎哟!”两声惊叫突然从不远处传来,那是盼儿带着满囤去解手的方向!
沈蜜跟满仓对视一眼,拔腿就往那边跑去。
盼儿正站在沟壑里胡乱扒拉“阿姐,阿姐,快,快满囤掉沟里了!”
沟里面堆积着的枯枝腐叶,几乎已将盼儿的小脑袋埋住!只露出一个枯黄色的发顶。
满囤深陷沟中,哭声和被呛住的咳嗽声从枯叶腐枝底下传来。
沈蜜眼疾手快,跟满仓合力一把将盼儿从沟里拽出来。
“站在沟边别动!”说完她从满囤掉下去时砸开的坑旁边往下扒拉。
树叶、枯树枝被从沟里被抛上来,一会儿功夫沟边就堆了一大堆干燥的枯枝败叶。
哭声越来越明显,沈蜜这才松了口气。
她加快刨土的动作,越到底下堆积物越坚实,速度明显慢下来。
手指甲缝里钻满了碎屑、小刺,但她一刻也不敢耽误。
“阿姐。”满囤的小脑袋终于出现在视野里,沈蜜一边安慰她,一边继续用双手挖。
满仓跟盼儿则负责将挖起来的杂物往更远的地方扒拉,免得堆积太高滑进沟里。
沈蜜明显感觉越到沟底湿度越来越高,指尖的杂物也从干燥到黏糊,她兴奋极了。
三下五除二把满囤从沟里托举出去,只见满囤脚站立的地方有两道湿湿的脚印,沈蜜眼前一亮。
她不知疲惫地扩大了挖掘范围。
“阿姐,你在挖啥?”盼儿也跳进坑里,给沈蜜搭手。
满仓安抚着满囤,兄弟两人趴在不远处的沟边张望。
本来抽泣的满囤也忘记了哭泣。
沈蜜擦擦脸上的汗。
抬头看去,不知不觉间竟已挖了这么深!她如今身处的地方,宛如一条又深又窄的洞。
没有工具,继续这样挖下去说不定洞会被填住。
沈蜜摸着越来越湿润的泥土,叹口气,正要吩咐盼儿赶紧从沟里爬出去。
“阿姐,阿姐,你看这是啥!”盼儿手里举着一只竹笋,肥嫩的野竹笋因为没有见光的缘故,呈现出嫩白色,散发着淡淡清香。
“笋!笋!”满囤跟满仓都叫起来。
沈蜜接过竹笋放在鼻尖闻了闻,真香啊!
她站在齐腰深的洞里往外看去。
沟的旁边,有一片已开花的野生竹林,枯瘦少叶的竹子上结满了竹米,看着就像结了穗的稻子。
沈蜜看着枯萎的竹林发呆,村里老人总说 “竹子开花,马上搬家”,原来不是唬人的。
因为有人说,竹子一生只开一次花结一次竹米,竹子开花意味着就有严重的自然灾害。
三个小家伙盯着沈蜜手里的竹笋,都在暗暗流口水。
沈蜜却财迷上身地偷偷在淘宝查看野生竹米的价格。
真是祸福相倚!
高山野生竹米在淘宝上单价居然高达两百甚至更高!
都说竹米是凤凰之食,“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食”,看来这东西无论古今都很珍贵啊。
她抬头看看这片浩如烟海的野生竹林,那哗啦哗啦的风吹竹枝声,简直悦耳得如同数人民币的声音。
野生竹子长势缓慢,这里的竹子都不是很高大,目测爬上去就能压弯采摘竹米.....
“阿姐,你在想啥?”满仓扯扯沈蜜的衣袖。
沈蜜回过神来,看了看手里的竹笋道“这样挖下去半天才能得一只竹笋,实在太累人,我等会儿去找找看这里还有没有别的吃的,你们仨闲着没事儿就帮阿姐摘竹米吧。”
她顺势扯压弯一颗竹子,谨慎地从枝尖往下捋竹米,哪怕手掌被刺疼也毫不在意。
“阿姐,这米能吃么?”盼儿好奇地剥开一粒并不肥硕的竹米问。
见满仓、满囤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沈蜜故作神秘地笑了“能啊,这可是凤凰吃的东西,咱人自然也能吃!”
三个小家伙一听竹米能吃,兴奋得不得了。
“走喽,摘竹米去喽!”满仓率先冲向最近的一棵竹子,爬了几下后往下一压,满囤跟盼儿则拉住竹枝开始采摘。
“摘好的,就放在那块石头上!”沈蜜说完,就往旁边的竹林深处走去,直到勉强能看见姐弟三人忙碌的身影。
她飞快地花几块钱买了一板鹌鹑蛋,竟有24个之多!
想着即将到手的竹米巨款,又奢侈地买了几斤品相一般的野生苹果。
当沈蜜回到竹林时,石头上已经堆了许多竹米,但因天干,这些竹米并不饱满所以目测不超过三斤。
但孩子们却干得热火朝天,越来越娴熟。
满仓爬竹竿压弯竹子后,满囤跟个瘦皮猴儿似地吊在竹子尖尖上,盼儿则手脚麻利地捋竹米,配合得极为默契。
“荡呀荡!”他们一边嬉笑一边忙碌,声音里的欢快让人暂时忘却了逃荒的艰辛。
“看!阿姐找到什么宝贝了?”沈蜜一蹲下,三个孩子就立马从弯腰的竹子旁涌到她身边。
“蛋!”满囤欢呼雀跃。
“鸟蛋儿!阿姐,哪儿来的?”满仓忍不住抚摸着鹌鹑蛋喜上眉梢。
“还有昨天吃过的野果子!阿姐,你运气真好!”盼儿帮忙,将苹果从沈蜜兜起的衣服下摆里转移了一部分到自己手上,还不忘用衣袖抹去沈蜜额头的汗珠儿。
“拾柴禾,烧鸟蛋吃!”沈蜜一声令下,孩子们欢呼雀跃抢着去树林里捡干透的枯枝败叶。
就连最小的满囤也迈着小短腿儿,拖着比自己还长的树枝,呲牙咧嘴地往阿姐跟前拖拽。
哪怕裤子被树枝扯拽快掉到小屁股蛋儿上,也无暇顾及。
那模样看得沈蜜心酸又好笑。
火很快升起来,虽然炽热的火焰烤得人汗流浃背,但谁也舍不得离开火堆去远处躲着。
姐弟四人一边啃蔫头巴脑的苹果,一边等柴禾烧尽。
沈蜜将衣兜里的鹌鹑蛋及那根小萝卜头似的竹笋轻轻地埋进灰堆里,这才心满意足地带着三个小家伙去树荫下躺着歇息。
风从鼻尖溜过,干燥又闷热。
等空气中弥漫出烤蛋的香味,沈蜜将蛋小心刨出来,一人分了六个。
竹笋则掰成四段,一人一段。
盼儿看了看沈蜜,终于没再主动把自己的蛋分给两个弟弟。
沈蜜假装没看见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挣扎。
不管是因为觉醒了,还是怕自己责怪,至少这孩子第一次不再卑微地偏疼两个弟弟,也算进步吧。
来日方长。
满囤、满仓不顾烫,火急火燎地磕开蛋,狼吞虎咽,纵然被烫得直吐舌头、被噎得伸长脖子,也舍不得浪费一口。
有几个蛋烧裂了,哥儿俩甚至连灰都顾不得掸去,就往嘴里扔。
两人吃完,又不约而同眼巴巴地看向沈蜜,沈蜜假装没看见,只慢条斯理地剥着鹌鹑蛋皮,置之不理。
盼儿看了又看沈蜜,最终咬咬牙、狠狠心忽视了他们眼中的索求。
满仓、满囤见求食无望,竟自觉地去林中摘竹米。
没有了盼儿的加入,他们显得吃力又低效,但谁也没有放弃。
“阿姐,咱们运气真好!别人连口水都找不到,咱们居然还能找到鸟蛋儿、野果子,肯定是爹娘在天上保佑我们。”盼儿吃完,自觉地搬了几块石头将火扑灭,直到不剩一丝火星。
“嗯,所以才要好好活下去。”沈蜜漫不经心地应道,她吃完最后一口鹌鹑蛋,一边摘竹米,一边思忖着如何在这三个小家伙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竹米卖掉。
从早上到夜幕降临,姐弟四人都在忙着摘竹米,除了晌午太阳太大,其他时候没有人偷懒。
满仓的小手都磨破皮了,但却一声不吭。
沈蜜又出去了两趟,依然买了鹌鹑蛋带回来,再配着上午剩下的野苹果,一日三餐也算“有吃有喝”,不渴不饿的感觉真好!
“阿姐,我们要不就在林子里过下去吧,外面乱糟糟的,我怕。”夜半,躺在沈蜜头顶上方树杈的盼儿突然小声嘀咕了几句。
沈蜜抬头看看早已累睡着、发出均匀呼吸声的兄弟俩摇摇头“林子里有狼有虎,又没有水源,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咱庄稼人总要有块能种粮食的地心里才踏实。”
盼儿神色黯然,可是阿姐一个人带着他们三个拖油瓶,在这吃人的世道能走到哪里去?又能活多久呢?
啥时候才能撑到有一块自家的地?
沈蜜等啊等,终于等到盼儿均匀的呼吸声,她照例蹑手蹑脚地将怀里的雄黄粉撒在三个人身上,这才爬下树,去处理白天采摘的竹米。
卖完一整天的收获,看着多出来的余额,穿越之初饥肠辘辘的绝望感在不知不觉中越来越淡。
即便真如盼儿所言在这林中隐居而活,靠着账户里的余额也能支撑一阵子。
但沈蜜却不敢冒险,毒蛇、猛兽,也许没等他们在这里开垦出一片天地,早日葬身于此。
而且人是群居动物啊,离群索居只是无奈之选。
第二天早上,盼儿最先醒来,她看看睡得正香的阿姐,轻轻解开身上的藤条爬下树。
“阿姐,阿姐,竹米不见了!”慌乱的叫声响彻林子。
姐弟几人瞬间清醒,看着空空如也的石头,满仓惊恐地扯扯沈蜜“阿姐.....这里,不会.....不会有鬼吧?”
“鬼,鬼,满囤怕,呜哇......”
震耳欲聋的哭声,吵得沈蜜脑壳儿疼,她看了看四周小声道“也许,是被凤凰取走了呢?”
“凤凰?”三小只不可思议地看着一脸神秘的沈蜜。
“我......我倒听村里老人说过,凤凰是只吃竹米。”盼儿突然喃喃自语。
“凤凰.......”
姐弟三人各怀心事地在沈蜜的安排下继续采摘竹米。
第二天清晨,他们白日采摘的竹米依然消失了!
石头上却摆放着水、野果子等食物。
三个孩子都张大了嘴,不可思议地盯着从天而降的食物!
沈蜜摸摸鼻子,虔诚地道“也许是凤凰用这些东西交换竹米吧?”
“多谢凤凰恩赐!”盼儿激动地拉下满仓、满囤,向着竹林的方向作揖。
沈蜜清清嗓子“等竹米摘完,咱们就要启程了。”
三个小家伙吃着沈蜜从淘宝买来的野果子、喝着装在瓦罐里清冽的矿泉水,都开始央求沈蜜在这里多待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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