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寒绯把棍状的药放在纪春筠鼻子前,对陶武说:“父亲,他从镖局来的。”
“镖局?哪个镖局?”
“我从华县来的。”纪春筠被药香唤醒,他看清眼前的人是谁,慢慢站直回答道,“您走得太着急,上一次走镖的费用还没给您。”
纪春筠拿出镖局的信物证实自己的身份,为了不认错人,他还找人拿了陶武的画像。
陶武仔细看清楚信物的模样,又认真辨别是否是假的。他问清楚纪春筠的名字是哪三个字,脸色也没有阴转晴。
“就算你是东家的儿子也不能这样耍流氓。”
纪春筠在陶武面色不虞的情况下,着急着辩驳。“我没有!”
他手里多了一样东西。
纪春筠低头看是什么东西被塞进他的手中,褐色的长方形小木匣子上的纹路清晰,手指触摸下能感受到匣子上的一点热度。
他长这么大,真的没有倒在哪家姑娘身上。这样一想,纪春筠的脸腾的一下红了。
“咳咳——”纪春筠把他自己给呛着了,他很在意姜寒绯现在是什么表情。
姜寒绯捡起地上的梨子核丢进一边的垃圾堆中,后朝着被鸡闹得到处乱穿的几个人走去。
白天威风神气的黑衣人们各个都被鸡撵着在院子里到处乱穿,丝毫并不记得刚刚还围在一起说用火烤出来的鸡肉很香这件事情。
姜怜兰身边有郁蔓云和柳凡芍,姜荷身边有流萤,两个人直顾的上身边的人,无法腾出手去抓鸡。
小小的一只鸡把人撵到这种程度,明明一只老虎才更有威胁吧?
银雪连眼睛都懒得抬,转头继续趴着睡觉。
在乱哄哄的场景下,姜寒绯伸手一抓,将跳上桌子的鸡擒住。
翅膀被姜寒绯用手抓住,她用手掂量了一下鸡的重量。“重了一点。”
完事之后,她把鸡放回原处,清点围栏里鸡的数量后又说:“父亲记得把围栏再加高一些。”
陶武重新整理自己的衣冠,十分冷静地回答姜寒绯。“我知道了。”
纪春筠恐惧一切带毛的生物,无论是猫还是狗,还是任何禽类。他发现身为镖局中几十个镖师的佼佼者陶武也对鸡退避三舍,他一下生出了几分找到同伴的感动。
“您刚刚是害怕了吧?”
“胡说!老夫才没有害怕。”
陶武他武功这么高强,怎么可能会害怕小小的一只鸡。在闺女勉强一定不能露怯。
这个是不可能的。
他打开纪春筠带来的布袋,清点其中的银两。
保镖的人每个月可以挣得五两银子。陶武走的镖较多,也多是大数目,再加上他在局里的位置比一般的保镖人高一些,一个月通常有八两银子。
上一趟护送的物品贵重,路途遥远,更加危险一点,因此走镖所得的钱自然多了一些。
陶武第一次见到纪春筠,此前他不过是知道东家有一个儿子。这个儿子体弱多病,被养在家中,可以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他们的镖局中,只有陶武没有住在华县。他之前是觉得在乡下住,没有车马喧嚣声,会对姜寒绯养身体有很大的益处。
他手中的大鸡腿快变冷了。这是他专门给姜寒绯烤出来的鸡,因为姜寒绯今天一直在外跑动,又受到徐家的惊吓,晚间还去摘南瓜,从田地回来又进厨房帮忙。
姜寒绯自打从娘胎出来身体就不好,所以他们都不让姜寒绯过于操劳。
他们家的作风都是及时行乐,陶武每月所得的银钱以及家中其他人的收入都会先用在满足个人需求上。
对待子女,陶武和姜荷也从不吝啬。陶愿和姜怜兰喜欢什么,他们两夫妻就出钱让两个儿女去学。
只有姜寒绯。
因为身体不好不被允许单独离村,只会在家里看书。
想到这里,大家都对被困在家里的姜寒绯心生怜惜。既然她想当兽医,那便去做吧。
“咕——”
陶武不能假装听不见东家儿子的肚子叫,他邀请纪春筠去桌子那头吃饭。
纪春筠没有说出自己想吃那个闻起来很香的鸡腿,他摸一下鼻子说:“好阿,今晚叨扰陶叔了。”
两只整鸡哪里够那群人高马大的人分,纵使刚刚跑的很狼狈,危机一解除,大家又向没事人走到一起吃吃喝喝。
所以就剩下陶武手中的鸡腿了。
姜寒绯在陶武感到为难的时候说:“既然是父亲东家的儿子,那就给他吃吧。”
今日大家都聊的开心,陶武为了待客,就把家里能吃的都拿出来了。“我们可以再弄一只新的鸡。”
“没关系,我现在不饿了,吃不下很多东西。”姜寒绯不放心银雪的状态,走过去检查银雪鼻孔的出血情况。
她听见纪春筠肚子叫的声音,就知道对方很饿了。桌子上有其他的食物,但要是再等新的鸡做好,还需要等待一段时间。她家的经济情况是不差,但也经不起一晚上吃下四五只鸡的量阿。
纪春筠手里拿着鸡腿,肉香不断刺激他的味蕾,他忍住强烈的想要吃下去的念头。“陶、姜……嗯。”
“你直接叫我名字也许。我叫姜寒绯。”
姜寒绯的手在银雪的爪子下放着。
“嗯。寒绯。”纪春筠在姜寒绯的注视下羞到抬头看夜空,不敢看对方的眼睛,姿态有些扭捏,“你真的不吃鸡腿吗?这很好吃阿。”
明明自己就很想吃。
姜寒绯摇了摇头,她在那里笑着,远离火光却又让人觉得温暖。“你吃吧,辛苦你走多一趟,把我父亲的银子送过来。”
说话间,外面的火光冲天,燃气的烟气像是凝聚成一条极其粗壮的链条将姜寒绯家包围。
站在房屋外面的村民情绪高涨,每个人都在重复着让姜寒绯家把门打开的话语。
更有甚者直接拿东西在外头砸门。
先前在路上把姜寒绯和陶愿拦下来的混混们混入村民当中,他们在不断扇动村民的怒火。
“她今日的手不是我们凡人的手,紫黑色的气——那是妖气啊!只要被她碰到的人,走出三步之后都会七窍流血而亡!”
“大家看这家一人!那烟气升腾,姜寒绯一定是在里面施妖术!今日不把他们除掉,恐怕会祸及我们全村啊!”
“她还带了许多外乡人进来,那有一头白虎啊!大家伙都听到那虎叫声吧?她们不仅在施妖术,还在蛊惑白虎把我们全村人吃掉!”
今日同样来过姜寒绯家的媒婆带着几个人在门前喊道:“这户人家白日有猫叫啊!那声音如鬼在嚎叫,声音凄厉,是要索我们的命!你们说,我们还能让她们在这里胡来?”
“他们这家人都撞邪了,大白天的门竟然无法从里面打开,房屋内还有会动的红色手印!红色啊!”
“必须把这一家人从这里赶出去!赶出去!”
“赶出去!”
全村的人都围在门外,声势浩大,人人手里都举着火把。在有心人扇动之下,每一个人都十分恼怒。
院子里原先还在互相分肉食,这时都停下了动作。由苏先生与流萤带来的人纷纷向苏先生看去,在等待他们下指令。
外来人苏先生抄手站立在屋檐下,目光悠远似透过门口和墙壁看见外界。
陶愿忙丢下手中的东西,跑到院子里,心下十分着急和恼火。“又来今天那些人闹事了?”
陶武听到有人在外面污蔑姜寒绯是村里的祸害,一下就恼了。他直接提着刀往外走,声音如雷震耳。“哪个贼人在外说我女儿的坏话!”
姜荷在院子里听到这话很是生气。她在懊恼白天仍由姜寒绯、陶愿在家胡闹,如果没有闹出这样的动静,就不会传出这样的流言。
说到底,还是她在村里太没震慑力了。如果换成陶武在家,今天来家里的人怎么会这么嚣张?
她见陶武气在头上,还准备提着刀到门口开门,连忙制止陶武。
这样出去见人,见到那些满嘴胡扯的人,指不定又在编排什么话出来,再闹一闹,又说些意味不明的话,把自己放在低处,被忽悠出来的其他村民信以为真可就麻烦了。
“你别出去。我出去看看。”
姜荷拉住气到理智全无的陶武,让他在旁边等一等,实在劝不住人再由他出面。
陶武现在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他当然不肯再等一等。
“你不去劝劝女儿,把女儿吓哭怎么办?”
姜怜兰心中十分焦虑,她捏紧自己的衣袖,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给家里添乱。她六神无主,跟郁蔓云和柳凡芍简单说几句话便朝姜寒绯走去。
方才见到跑出来的鸡,姜怜兰还有法子把鸡带回鸡圈里,但此时此刻她没有办法帮姜寒绯把外面的事情解决。
她的双手柔弱无骨,又十分的冰凉。姜怜兰的眼底发红,声音颤抖,说着名字时还很冷静,一说后面的话就带上浓浓的哭音。
“寒绯,是我害了你。”
“别怕。这样的事情早晚会来。”姜寒绯双手尽可能把姜怜兰冷到发抖的手握紧,用她的手去温暖姐姐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