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鸾宫
冰婵正在寝殿里侍奉着刚刚醒来的玉贵妃穿衣。
“娘娘,上清宫的玉树刚才来报,说是那位谢少卿去了上清宫。”
玉贵妃转身,啪的一声,“这么大的事为何不报,若是扰了先皇后的清净你们这些奴婢万死难辞
其咎!”
冰婵捂住脸跪了下来,求饶道:“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奴婢知错了,只是玉树是未时来的,您
吩咐过午睡的时候,任何人不能打扰,所以奴婢才没及时说。”
玉贵妃渐渐气消,坐在梳妆镜前,“起来吧。”
“谢娘娘。”冰婵起身,来到玉贵妃身前接着伺候。
玉贵妃:“她去上清宫做什么?”
冰婵:“听玉树的意思,那位话里话外都是因为在养心殿和太子殿下起了争执,所以才一时兴起
去上清宫的。”
玉贵妃转头疑惑道:“和太子起了争执?咱们这位太子殿下向来谦和有礼,怎会无端和她起争
执。”随即吩咐道:“来人,去打听打听今日殿下和谢少卿在养心殿说了什么。”
过了一会儿,前去打听的奴才就回到前厅。
“娘娘,奴才打听了,当时养心殿除了太子殿下和谢少卿,还有苏公公和李知明,其他人都被殿
下遣出去了,奴才想着这二人身份特殊,便没有擅自做主打听。”
这二人苏怀恩是皇上的人,李知明是太子的亲信,向他们打听太子无异于引火烧身。
玉贵妃:“你做得不错,除了这个便没有了么。”
“虽然不知道太子殿下和谢少卿具体说了什么,但想来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玉贵妃听此饶有兴趣地问到:“哦?为何这么说?”
“奴才打听到,谢少卿出了养心殿曾和苏公公非议太子殿下的不是,说他和域间传闻的温文尔雅
彬彬有礼毫无关系,说太子殿下瞧她不顺眼,说殿下让她受气,她说的声音很大,苏公公好生劝
都没劝住,养心殿外守着的奴才和守卫紧捂着耳朵都没止住这些话往耳朵里进,奴才这才打听
到,所以奴才想太子殿下应是对她说了重话。”
玉贵妃感叹道:“咱们这位太子,向来谦和内敛,那丫头以为手持御赐金牌,整个皇宫畅通无
阻,后宫人人都捧着她,便以为整个皇宫都会捧着她,张扬高调,殊不知太子最不喜欢她这种行
事做派。”
“前朝为官,第二次进宫就惹了太子不悦,她这前路可怎么走哦。”玉贵妃语气轻快,似旁观者
看热闹般调侃到。
······
回到府上从马车下来的谢青音,看着搬了一个椅子坐在门前的徐沅问到:“沅叔,这大热天的您
怎么坐这儿来了?”
“你们不在府中,这门大开着进来个什么人我都不知道,若是关上,有人敲门从里面也听不到,
索性就搬了把椅子在这坐着。”
谢青音想想也是,月酒和代云有时得随她外出,不能随时守在府里,这府里就只剩下沅叔了,只
是让沅叔守府门也太大材小用了。
“沅叔,您看看给府里招两个护院吧。”
沅叔闻言笑道:“哎,好嘞。我这就去办。”
来到前厅,谢青音如释重负地丢掉头上的发冠,从袖中抽出她藏起来的那本经书。
《地藏菩萨本愿经》
竟然是这本?
她对经书其实了解不多,但有些经书她还是知道的,比如这本《地藏菩萨本愿经》,这里面最出
名的一句便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前世里可谓是人尽皆知。
如今不在佛阁她有许多时间可以详尽看看,从她在佛阁里看的那些佛经来看,摆在那里的书皇后
应该都看过,那么这本书皇后应该也看过,这本书里皇后又会喜欢哪句话,又会有什么样的见
解,是不是和前世的人一样喜欢那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端来一杯冰镇果汁的月酒,看见自家小姐手里捧着一本书,还以为是《九州地理志》,心中正疑
惑小姐不是看完它了么,怎么又看一遍时,不经意间撇到书上的字,顿时领悟到这是一本经书,
于是好奇问道:“小姐,您何时开始研究经书了?”
谢青音:“不是研究,从上清宫的佛阁里拿出来的,随便看看。”
月酒大惊:“上清宫?!”然后又压低了声音,“那不是皇后的地方么,这么说小姐你这本经书
是从皇后那里偷来的?”说着指了指谢青音手上的这本经书。
谢青音不赞同地解释道:“不是偷,我跪了佛祖,和他老人家说过了。想来佛祖都同意,皇后应
该也没什么意见。”
月酒:······
第二天
谢青音一脸期待地问到:“沅叔,打探得如何?”
“打探到了,世子今日休沐,现在在侯府,眼下还未出府。”
温律白,康平侯世子。
谢青音立刻起身:“那还等什么,代云备马,沅叔一起,我们即刻出发。”
“好嘞,小姐。”
月酒:“小姐,我们现在就去么?”
谢青音:“你没听见沅叔说么,他现在侯府,眼下还没出府,但是过会儿就不一定了,我们不现
在去难道还等着他出府再去么。”
月酒:“小姐可是你的衣服······”
谢青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在自家里难免穿得轻便了点。
月酒什么都好,怎么自从她当官之后,越发地遵守规矩。
“要不就这么着吧,你说呢月酒。”
月酒站在原地一动未动,表达着自己的不赞同。
谢青音又转身看向沅叔,发现沅叔也是不太赞同的神情。
行吧,都不同意。
少数服从多数,谢青音换了装。
康平侯府世子书房内
下人来报:“世子,府外有位叫谢青音的女子想要见您。”
温律白让人请她去前厅,心里却疑惑她为什么来找自己。
康平侯府宽阔且古朴,雕梁画栋,两边是抄手游廊,当中是穿堂,穿过穿堂便是侯府会客的前
厅。
侯府丫鬟呈上了茶,谢青音尝了尝,正要叹一声好茶时,却见门外长廊传来一句:
“你这大热的天来我府中,怎么是病全好了?”
未见其人便闻其声。
谢青音抬眼,不消须臾那人便进入她眼帘,“当然。”
温律白来到上首坐下,“听说你昨天进宫了?”
谢青音点了点头,“不过如果我知道昨天会那么倒霉,那我肯定不回去的。”
温律白笑道:“就因为我表哥?”
“什么叫就因为!你不知道他说话有多过分,堂堂一朝太子怎么能说出那种话,我真是百思不得
其解,睡觉都在做噩梦。”
温律白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他起身作揖道:“虽然不知道表哥昨天说了什么,但想来应是对青
音你失了君子风度,我在这里代他向你赔个不是。”
谢青音连忙阻止,“你这是做什么,你代他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这个做哥哥犯的错,都要你这
个做弟弟的承担后果不成?”
也罢,温律白坐下,不再为自己的表哥多说什么。
“我听说你昨天还进了上清宫?”
“嗯,本来没想去,一气之下去的。”
“可有什么发现?”
“没什么发现。”谢青音叹气,神情有些沮丧“就是没什么发现,我才来你这里,看看在你这里
能不能发现什么。”
“在我这里?你有什么要问的就问吧,我绝不隐瞒。”
“不是问你问题,我想知道这康平侯府可有你姑母的院落?”
“有,你要去看么?”
谢青音点点头。
二人立刻起身往外走去,走到一处院落门口时,温律白停下了脚步,“到了。”
谢青音抬头,院门的正上方用鎏金的字体写着“无瑕苑”三个大字。
温律白解释道:“我姑母,仁和敬德皇后,闺名叫温珏,所以她住的地方叫做无瑕苑。”
原来是这样。谢青音了然。
二人推开门走进苑里,无瑕苑里有四个嬷嬷,常年留在这打理这里的一切,见到他们二人,连忙
上前行礼,“世子安,姑娘安。”
温律白点头示意,“我来随便看看,嬷嬷们忙吧。”
嬷嬷散去后,谢青音不经意地问到:“我能问问,你和你姑母这么亲近,你知道她很喜欢佛教
么?”
“这个我也不确定,小的时候姑母她倒是教了我许多《论语》,但这是儒家学说,若说佛教,上
清宫里倒是有一件佛阁,而且姑母日日都去上香,这么说姑母应是很喜欢佛教了。”
二人进入室内,室内陈设清新淡雅,梨花木茶桌,精致的黄梨木妆台,谢青音在妆台前又看到一
本书。
《道德经》
这本道德经她知道,最著名的句子是: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除此之外她最喜欢的还有
一句: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
谢青音坐下细细读起来。
温律白:“你要在这看么?”
谢青音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我还要看一段时间,要不你先忙?”
温律白慢慢退出房间,留给谢青音一方安静之地。
转身看到院落门口有小厮焦急地来回踱步,温律白疾步走过去,“发生什么事了?”
“世子,侯爷要见你。”
“父亲现在在哪里?”
“侯爷在书房等您呢。”
康平侯温不觉,先皇后的哥哥,侯爷的爵位是他凭军功挣来的。
剑眉星目,不怒自威,虽然如今头上已有缕缕白发,但仍不难看出年轻时是一位俊美的男子。
“父亲。”
“来了。”温不觉停笔问到:“听说那位女少卿今日来做客了?”
“是,现在在姑母的院子里,那里有一本书,她看得很着迷。”
“想当年你姑母从越州嫁到神都,皇上为表重视,倾尽人力在短短一个月建造了这座侯府作为你
姑母临时出嫁的地方,那本书还是她由于成婚过于紧张落下的。”
“儿子看到了,那本书是《道德经》,姑母小时候经常教我《论语》,我以为她喜欢儒家学说,
后来看她看《道德经》,儿子又以为她喜欢道家学说—”
“她不是喜欢道家学说,她只是喜欢那本《道德经》,道家的著作她只有这一本。”
“父亲这么说,儿子就明白了。”
温不觉说着说着顿觉不对,眉头微皱,“你还在查你姑母的死?”
“儿子从没停止过查姑母的死。”
“那位谢少卿也和你一起?”
“是。有什么不妥么,父亲?”
“为父不想说女子为官什么乱七八糟的言论,那是俗人的看法,为父只想问,你姑母的死是否确
有问题!”
“是!我们查到—”
温不觉立刻阻止道:“别说!别告诉为父!为父知道这个答案就够了!也不枉我们疑神疑鬼这几
年,孩子,去查吧,去和谢少卿好好地查!去查他个昏天黑地!去查他个惊天动地!咱们温家的
人决不能死得不明不白,一定要让那些做了亏心事的人付出她应有的代价!你和谢少卿尽管放手
去做,有什么需要尽管找为父。”
温律白顿觉心中又生出无限希望和勇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