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音知道的那天,日暖风轻,天空万里无云。
毫无麻烦即将降临的预告。
彼时化济安和老何也在谢青音的听竹隐院里···悠闲地饮茶。
一阵敲门声响起,三下又三下的很有规律。
代云想这竹林若是有人敲自家的院门那必定是隔壁化府的熟人,于是轻快地跑去开门。
却没想到开门后看到的是一位身着黛蓝色绫缎长袍的男子,他站在门口,风姿特秀。
代云茫然地问到:“这位公子是?”
温律白双手在胸前交叠,俯身作揖道:“在下温律白,请见贵府家主。”
代云连忙躲开,这个大礼他可不敢受。
我家家主?
那不就是我家小姐?
代云打量地看着他,“你是要见我家小姐?”
温律白翩翩起身,点了点头。
“那公子先进来吧。”
虽说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小姐的,也不知道他来这里找小姐是什么事,但来者是客总不能给堵在
门外。
代云本想把人请进来,把院门关上之后再去通知自家小姐,岂料却看见在他刚才的视线死角里还
停留着一顶轿子和四个轿夫,于是便没有关门。
“公子稍等,我这就去禀告我家小姐。”
谢青音从代云那知道来的不是化府的人还很是惊讶,“还会有别人来找我?”
化济安打趣道:“还是个···男人?”
谢青音没有让代云把人请进来,而是说:“走吧,我们去看看。”
谢青音走到石桥的最高处,便没有继续走了。
她望着门口的男人,淡然问道:“是你要找我?有什么事么?”
温律白看到谢青音出现的那一刻眼睛倏然一亮,,一抹惊喜之色在他的眼底一闪而逝。
圣上说这位姑娘能帮他破解姑母的案子,他倒是很期待!
“在下大理寺卿温律白,恳请谢姑娘出山,助我解惑!”说着他又向前走了一步,朝谢青音行了
一礼。
谢青音没有躲,站在桥上坦然地受了这一礼。
早前因着温律白和代云是面对面说话,距离凉亭有些远,声音也小,化济安便没有听清他的声
音,如今温律白和谢青音之间隔了一段距离,他的声音自然就大了一些,坐在凉亭的化济安在听
清他的声音的一瞬间就坐直了身子,暗道一声“不好!”
风吹拂着,扬起了谢青音的衣袖和裙摆。
她就站在桥上直直地看着温律白,神色漠然,没有说话。
大理寺卿?
谢姑娘?
好一个大理寺卿!
好一个谢姑娘!
大理寺卿为什么会来这?!
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姓谢!
倏尔谢青音嘴角微微勾起,声音淡淡的,好似下一秒就会消散在风里。
“帮你?帮你什么?怎么帮你?谁说的、我能帮到你?”
温律白一愣,怎么···
难道圣上没有和她说这件事么?
那怎么让自己来请人呢?
但他还是如实回答到:“希望谢姑娘助我破解三年前皇后娘娘之死案!”
谢青音内心冷笑,只回答了一个问题。
怎么,是其他问题很难,回答不了么。
是不好回答吧。
既然不好回答,那不如就问问其他人好了。
她转过头看向凉亭里的化济安,嗓子有些哑地问到:“安叔、就没有要和我说的么?”
这片竹林里,知道她的,除了自己的人,就是他的人了不是么。
化济安眉心皱着,内心感叹道,就知道瞒不过她。
这臭小子来请人就不知道提前通知他一下,他好躲一躲。
化济安起身,望向她回答到:“是我、告诉他的。”
果然!
她竟还妄想着是自己猜错了······简直可笑!
谢青音努力克制着,“为什么?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认识大理寺卿!他又为什么会如此相
信你!你说我能帮到他他便来请我!”
化济安:“我是大渊丞相华曜,三年前皇后轰世之后圣上沉浸在丧妻之痛中,根本无心朝政,那
时圣上也曾怀疑皇后之死存在蹊跷,但最终却毫无消息,圣上终日伤心,圣体也受了损伤,最终
下旨让太子代理监国,而自己对朝堂之事彻底不闻不问。”
谢青音脑中飞速运转,大渊的丞相确实被赐了国姓,这么说他不是大渊隐王?
但那又如何呢。
“所以呢?”
化济安:“若皇后之死真的另有隐情,那么此事便非比寻常!丫头,一国之母绝不能死得不明不
白!”
谢青音:“那又怎么样!人都已经死了,查清楚了又怎么样!你都已经隐居了,为什么还要管这
些事情啊!”
化济安:“我虽然隐居了,可是国不可一日无君!查清楚了这件事的真相,圣上就能重新振作起
来,继而回到朝堂!丫头,九州百姓需要他啊!”
谢青音轻笑了一声,九州百姓需要皇帝和她有什么关系啊?!又不是她需要,她连九州即将动乱
都不在乎还会在乎这个?
“所以安叔之前说的你的妻子三年前去世的事情其实不是你的事情,说家里有小鬼也不是你的事
情,这些都是大渊皇上的事情?”
“是。”
谢青音自嘲地笑着说道:“不是你的事情,我却还真心地为你想办法。”
谁曾想人家根本就是在欺骗她!
那时就在骗她!
“丫头,是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安叔明知道皇后之事非同小可,却还是向别人推荐了我,能和皇后接触的又岂是不普
通人,我不喜欢麻烦,不喜欢受委屈,遇见那些贵人,安叔你让我跪还是不跪!你让我用什么身
份去询问那些人关于皇后的事情!又或者我一招不慎丢了命怎么办!”
谢青音说着说着情绪逐渐激动了起来,最后已经是声音沙哑地质问了。
老何有心想为自家主子说几句话,却没想到被谢青音接下来的几句话堵了回去。
她说:“安叔,你为你的圣上着想,你可曾为我着想过?
我把你当安叔,你把我当什么?”
眼里尽是散不尽的失望和哀伤。
化济安震惊地看着谢青音,他想过谢青音会难过,会激动,会生气,但是他却不曾想过她会这么
伤心和失望。
她是真的把自己当叔叔来对待!
结果自己却······
化济安:“丫头,你放心,我这就回去找圣上下旨,你所担忧的这些绝不会发生!”
经过谢青音身边的时候,化济安停了下来,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只能望着前面愧疚地说道:“丫
头,安叔也没办法了,大渊需要圣上,百姓也需要圣上,现在圣上需要你,大渊需要你,百姓也
需要你!”
然后他走到温律白面前,转过身向谢青音行了一记大礼,言辞恳切道:
“丫头,就当安叔私人求你了!”
身后的老何和温律白看到化济安的动作,十分惊骇,连忙也和化济安一样朝着谢青音俯身一拜,
神色和行为举止也愈发恭敬。
谢青音侧过身,看着池塘里游来游去的鲤鱼,眼神明灭不清,一切都是因它们而起。
化济安:“走吧,我们回去。老何,你先回华府吧,我和律白去趟皇宫。”
“是。”
上了轿子,化济安看着轿子里的摆设,出声道:“你这轿子···”
随行的温律白靠近耳窗回到:“为了接谢姑娘,给轿子特意装饰了一下。”
“还算有点诚心。”
待化济安他们走后,月酒看着一直望着溪面沉默不语的谢青音,安慰道:“小姐,您别伤心
了。”
谢青音:“我没伤心。”
月酒和代云以为她在故作坚强,“小姐,你别伤心,大不了以后我们不和他们来往了,就算他们
求咱们咱们也不答应。”
不答应?化济安会给自己不答应的选择?
又是大渊,又是百姓,又是他自己,情与义这二字被他用了个尽!
“真没想到他们居然是这样的人,忘恩负义!小姐,以后我们离他们远点!”
谢青音听着他们这同仇敌忾的语气,无奈笑道:“你们想什么呢,我是真的没有伤心。”
因为伤心是现在最没用的事情。
代云:“那小姐刚才···”
一开始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的确很伤心,可是如果她必须入局,那也要及时趋利避害,并且利益
最大化!
谢青音回想起化济安曾经说的话。
三年前···妻子···家里有小鬼···
怎么会这么巧是三年前?
一国丞相又怎么会在隐居时用倾向皇室的姓氏?
明明他自己的姓氏就很普通,更适合他隐居。
家里有鬼等于朝中有鬼。
这么说,自己之前猜错了···
“这回真的是一个大麻烦,月酒啊,怕这听竹小院我们也住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