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房的事叶欢没有大肆宣扬,毕竟在宁城,也没有几个知道她家住址的人,日后若是需要,直接去店里找她更方便。
新家收拾得很快,统共十二间房,最后只收拾出了六间。余下那一半,当真是没有收拾得必要,平时闲暇无事再整理也不迟。
也是因为有了收拾房子时的经验,叶欢才发现,自己的店内至今没有一个打杂的,店铺内乱七八糟的事全是谁有空谁动一下手。
反正叶欢鲜少动手就是了。
总是让三个男人抽空打扫卫生,叶欢心里着实过意不去,便和他们商量道:“等明日闲下来,我去寻一个打杂的,总是让你们捎带动手,怪不好意思的。”
此言一出,唐似玉最先嗤笑一声。
“叶掌柜还知道不好意思?当真罕见。”
唐似玉这番调侃,叶欢愧疚更深,忙道:“行了,这事就这么定了。”
“你会挑打杂的吗?”唐似玉上下打量她,满脸不信服,“不怕领个活祖宗回来?不然还是我去吧,省得别人看你心软,装一装你就上钩。”
叶欢扪心自问,她看人一向准,用人更是再三斟酌。否则她混了这么多年,岂不是白混了?
不过唐似玉主动揽活,倒是给她省了不少心。她思索着,唐似玉从面相上看就不是好惹的主,出口更是不留情面,他去寻人,应当没什么大问题。
“好。”叶欢点头,稍微凑近唐似玉,低声道:“薪水就一两,注意点啊。”
唐似玉忍不住翻个白眼,“铁公鸡。”
唐似玉嘴上虽是这般说着,第二天早上仍是领了个男子来店里。
男子身上穿的是粗布衣裳,长得平平无奇,扔在人堆里都注意不到。他进了店铺就一直攥着衣角,看上去手足无措,眼睛总是瞥向唐似玉,想从唐似玉那儿求得一丝安慰。
唐似玉拍了拍男子的肩膀,领着他到了叶欢身前。
“掌柜的,人我给你寻来了。”唐似玉轻笑,将男子往叶欢身前一推,“他叫宜儿,人是怯懦了些,但做事干净利落,保证给店铺打扫得干净。宜儿,这是叶掌柜。”
“叶掌柜。”宜儿小声喊道,眼睛向上瞥,饱含无辜之相。
叶欢应下一声,没仔细看宜儿。反正都是个打杂的,长什么样都无所谓,只要手脚麻利干活快,比什么都强。
“薪水知道了吧?”
宜儿点头,“知道了。”
叶欢:“还有什么问题?没问题我们立契约。”
宜儿摇头,叶欢便领着他来到前台,立下了契约。
适时,秦珏背着画箱踏入店铺。他在易颜里是个特殊的存在,没有固定的工作时间,只要有空,随时随地可以来,但每天必须待满两个时辰。
这是叶欢在契约上特意写下的,他必须得守着。
今日一进门,他便见到店中又多了一个男子,长得是普通了些,但看上去就乖巧听话,年纪也不大。
秦珏的眸子暗了暗,正巧叶欢同宜儿签了字,一扭头,便瞧见了秦珏的身影。
“呀,秦画师来啦。”叶欢顿时喜笑颜开,上前去迎,秦珏却向旁边侧了一步,避开叶欢,徐徐走向二楼。
叶欢微微挑眉,好在秦珏始终这副臭脸,她也不以为意,跟着秦珏上了楼。
秦珏放下画箱,叶欢有了一次经验,准备工作手到擒来。清水盆,彩绘笔,甲油全都一一排开,随后坐在小板凳上,等着秦珏绘画。
“不用和楼下说一声吗?”秦珏偏过头,问道。
叶欢脖子向前一伸,“什么?”
秦珏顿了顿,才道:“楼下那个男子,不用说一声吗?”
叶欢这才明白秦珏是何意,她摆了摆手,满不在乎道:“不需要,就是一个打杂的,没什么特殊的。”
“打杂?”秦珏面上闪过愕然,“打杂为何寻了个男子?看上去身娇体弱,能做什么?”
叶欢眨眨眼,不多时,脑中轰地一下炸开。
是啊,唐似玉找来的宜儿是一个娇男子,看上去和小霜差不多年纪。店内虽说没有重活,但跑老跑去也要耗费不少体力,何况打杂的哪有男子?她要是寻个男子,又何必要花一两银子?
妈的,简直是亏大发了!
叶欢拍了下额头,悔恨道:“忘记细想了,这个唐似玉,怎么找了个男子来。”
秦珏听到叶欢这番说辞,一时间竟哑口无言,直至末了,他哼笑一声,算是对叶欢的嘲讽。
“不满意的话,辞了便是。”秦珏在清水里涮笔,语调轻快。
叶欢狭了秦珏一眼,无奈道:“不能辞,立了契约了,这时候辞就白让那宜儿赚了一两银子。”
秦珏见叶欢抱头懊悔,嘴上不说,心里却笑意横生。
因为打杂这件事,叶欢私下找唐似玉商量过,唐似玉听出叶欢的不满,他没做辩解,而是上手理了理叶欢凌乱的衣领,缓声道:“叶掌柜,我做事,你放心。宜儿虽说看上去娇弱,但做事绝不马虎,一个人能顶两个猛女。你这钱,花的绝对不亏。”
叶欢将信将疑,拨开了唐似玉附在她肩上的手,反问道:“真的?”
“真的。”唐似玉毫不尴尬,“你观察观察就知道了。”
叶欢总觉得哪里有古怪,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咽下满腹疑惑。
之后几日,叶欢悄悄观察宜儿做活。
宜儿长得矮小,毫不起眼,叶欢好几次都要刻意去寻找宜儿的身影。可宜儿做活可谓是兢兢业业,发现店铺内哪里脏了乱了,立刻上手去整理,然后便坐到一个角落,呆呆地望向四周,不知在看些什么。
正如唐似玉所说,宜儿对待事务绝对认真负责,叶欢见状,也说不出责备的话,反而又心软起来。她不让宜儿坐在角落,闲暇之余去前台同小霜说说话,解解闷。
宜儿吃了一惊,连忙拒绝道:“叶掌柜使不得,我身份低,这样不合规矩。”
规矩?这店里向来不被世俗禁锢,最瞧不起的便是规矩。
叶欢当即给宜儿吃了一颗定心丸:“放心,没事。”
宜儿仍是拘谨,叶欢让他坐到前台的椅子上,他扭捏坐了下去。谁知屁股刚沾到椅面,门口传来咚的一声,吓得这孩子又迅速弹起来。
这一下可给叶欢也吓得不轻,她转头,入目的便是叶骄沉着脸,疾步走进店内。方才那一下,是门口立着的板凳让叶骄踢翻了——那是宜儿之前的坐骑。
宜儿连忙扶起自己的小板凳,慌乱地看向叶欢,问道:“叶掌柜,是不是我的小板凳碍事了?”
叶欢暗道,宜儿着实过于敏感了,照他这么想,那这世界上估计没人能待见他。
“没事。”叶欢安抚道,“该做什么做什么,不要多想。”
叶欢又赶紧凑到叶骄身边,叶骄鲜少摆出一张臭脸,现下这副表情似是全世界欠了他二五八万,很难想象,叶骄只是出去买了点吃食,这路上究竟发生了何事。
关键的是,叶欢还没看到叶骄买的吃食在哪。
哄男人的确是一门学问,叶欢有些后悔把男子聚在一起,各个阴晴不定,好的时候阳光明媚,差的时候全都不把她当人看。
“哥。”叶欢鼓起勇气开了口,“怎么了?”
叶骄深吸一口气,眯眼扫了一圈店内。店内不只兄妹俩,有的话终究不方便说,叶骄起身,对叶欢摆手,“上楼说。”
兄妹俩又将对话场转移至楼上,叶欢平时和秦珏在楼上作画,要么就是她独自待在二楼,压根没有第三个人上来过。叶欢领叶骄到了窗边,天气微冷,叶欢给叶骄扣上自己的棉袍,好让叶骄暖和些。
“哥,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叶骄也想知道自己怎么了。
她晌午去街上,本想去买几个老罗头家的包子,偏偏走到有律司门口,看到徐壮壮和一个男子走出来。
还是个小孩。
那小男孩穿着二司的官服,和徐壮壮差了一大截。两人欢声笑语从有律司向外走,那一刻,叶骄心里不知为何酸得发紧,喉咙也没由得哽住。
徐壮壮常年处于警觉之下,自然发觉有人看她,好巧不巧,直接对上了叶骄的视线。
当初陈丰盈定罪时,两人在有律司内闹得煞是难看,不少捕快都看了笑话。叶骄自认为对徐壮壮没有男女之情,但陈丰盈入狱后,他每每想到有律司内的那一幕,总觉得夏末的蝉鸣声萦绕在耳畔,他的手掌亦传来麻痛感,同时伴随着徐壮壮那句“行啊”。
两人应当是针锋相对的,可徐壮壮不仅没泄出恨意,反倒向叶骄点头示意,而后轻飘飘地,和秦幼离开了。
“女人没一个靠谱的!”叶骄忿忿道,牙齿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叶欢莫名其妙挨了句骂,想辩解,又不知如何下口。
叶骄的气不是没有理由,毕竟先前徐壮壮百般粘人,这突然身边有了新欢,还处处压自己一头,任谁都要不平衡。
可叶欢却直截了当道:“哥,你要不要去和徐掌司聊聊?”
“哈?”叶骄惊呼,难以置信地笑出一声,“我疯了吗?我找她做什么?我才不去!”
叶欢暗自偷笑,偏偏安慰道:“行,不去就不去。”
楼梯处传来声响,兄妹俩齐齐转头,是秦珏背着画箱上了楼。
叶骄发泄一通,却仍是郁闷,不过他理智尚存,绝不会在秦珏面前发泄,便气冲冲地下了楼。
秦珏目睹叶骄离去,淡漠地望向叶欢,“与我有关?”
叶欢终于释放出笑,没太放肆,对秦珏摇头道:“无关,作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