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胜是谁射杀的?”
翟胜的身上,确凿无疑是箭伤,不过,现在已经找不到射杀翟胜的那支箭的木杆,当然也是查无此人了。
不管是哪一支军队,至少也要达到刘牢之那种阶层的将军,才有资格在自用的箭簇上刻上自己的名号作为标记。
而射中翟胜的这一支箭,显然是找不到归属的,况且也不可能有归属,被王谧派到雀儿山上狙击秦兵的两位首领,不过都是一些北府里的小人物,也没有箭上留名的资格。
“是我!”
“当然是我!”何迈率先表示,拍着胸脯保证。
王谧略有怀疑,刘裕更是不服气:“何主簿,某明明看到你未放一箭,你怎能吹嘘翟胜是你射杀的?”
何迈略显尴尬了一阵,却还是死鸭子嘴硬。
“当然是我!”
“翟胜所在的位置,正是我带领的荆州兵箭手射箭的位置,荆州兵是我带领的,荆州兵射杀的敌军将领就等于是我射杀的,这还能有错?”
王谧啧啧称奇,心中除了佩服,还是佩服。
何主簿虽然没有学习过逻辑学,却已经掌握了归因法的要义,当真是大晋奇才。
刘裕:他娘的!
这样也算?
他向王谧投来的眼神,也是这样的含义,王谧很尴尬,都是自家兄弟,何必争一时的短长。
“何迈你第一次带兵就能有这样的战功,着实不容易,等到收复了襄阳城,我第一个为你请功!”
“多谢王秘书,下一次我还要领兵作战,实在是太痛快了!”
额,还来?
这样的机会可不多啊,某人不要期待过高。
“寄奴,我听说你用两支长矛,一轮冲杀就刺杀了三十八个秦兵?”
“确有此事?”
刘裕的壮举实在是太过传奇,没人给王谧汇报,他仍然从下山来的士兵的闲聊里听到了。
果然呐!
真正的战神只要踏上战场,就是人型绞肉机的存在,不论是三十岁的刘裕还是十八岁的刘裕,都是如此。
刘裕转怒为笑,嘿嘿嘿的,搔了搔后脑。
“说的没错,确实是我干的。”
王谧挑起了大拇指,由衷赞叹:“你实在是太厉害了!”
“雀儿山上这一战,你当属头功!”
刘裕一愣:头功是我?
何迈呆滞:头功竟然是他的?
“都是属下应该做的!”
“为了北府,为了大晋,多杀氐人是寄奴应尽的责任,寄奴从军只为了报效国家,并不为了邀功请赏。”刘裕双手抱拳,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男儿气概尽显。
这让还憋着劲想和他论一论军功到底谁先谁后的何迈,羞的头都抬不起来。
还说什么?
看看人家寄奴,行得正坐得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想他何迈想当年从庐江出走前往京口的时候,也是立下了豪言壮语的。
什么不破氐秦不还家之类的宏愿也说了一箩筐,可是真到了战场上,怎的就变得小气了呢?
思及此,何迈没在犹豫,也跟着刘裕弓手表示,一场危机在共同迎敌号召之下,终于化解,这让王谧很欣慰。
在刘裕和何迈二人之间,当然还是要把安抚好刘裕作为第一要务,大晋缺少的是什么?
从来都是能征善战的武将!
大晋朝廷上最富裕的是什么?
就是只知道勾心斗角的庸才!
是的!
庸才!
你说那半有天下的王导,亦或者是恬淡为表的谢安,都不能算得上是旷世奇才。
他们能做到的,只不过是同时代人当中的能人而已。
在南渡衣冠,人皆思汉的背景之下,司马家能够保有半壁江山,并不是一件难于登天的事。
东晋面对的不过是野蛮着称的氐秦,虽然强大,但是内里矛盾丛生,若说保有江东一隅,算得上是草创帝业的雄主,数来数去,也就只有孙策、孙权之类的人。
人家孙吴当时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
那是奸诈又善战的曹阿瞒!
大晋对抗氐秦多年,之所以不能取胜,实则不是敌人太强大,完全是朝廷上的诸位人菜瘾大。
刘裕与何迈达成了和解,一个人领到了人生中第一份军功,另一人又获得了分战场的头功,各得圆满。
而他们的首领,王秘书也很圆满。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给你们看一个人了。”
王谧轻轻踱步向后,刘裕等人疑惑不解,跟在他后面,等着答案揭晓。
“你们看看这个人。”
就在王谧身后的一块木板上,罩着一块白布,王谧猛地把白布掀开,一张丑陋狰狞的脸,顿时出现在众位北府好汉的眼前。
“认识吗?”王谧看向两人,眼神中不免泄露出一点点骄傲的情绪。
“这是……”刘裕的眼前晃过一个熟悉的面孔,却不能确定,受伤的老檀也被战士们抬着到后方疗养,别人不知道,他老檀却心知肚明,但在王谧的授意下,老檀忍住冲动,上演了一出,宝宝知道,但宝宝就是不说的好戏。
强忍着,强忍着,檀凭之的嘴巴鼓的好像蛤蟆,脸面涨红,憋得实在是辛苦。
“这个人,难道是符睿?”
苍天不负我啊!
何迈指着符睿的那张丑脸,有些不敢肯定。
在场几人之中,就属他何迈战场上的少,但打仗的差事轮不到他,何迈也从不是个只知道张嘴等投食的人。
别人在战场上对线,何迈就找一块军帐边的高地站着观战。
那个时候,在襄阳城楼上叫骂的,梁成有之,符睿也没少跳,唯独最有实力的慕容垂,却像是只擅长下蛋的母鸡一样,极少说话。
何迈很确定,他在城楼上见过符睿的模样,这个躺倒在地身受重伤的丑瓜,确系符睿无疑。
“稚远,这……这符睿是谁杀掉的!”
脖颈处豁开的大口子,像是吃人的鱼眼睛,这肯定是刀伤。符睿武艺绝伦,究竟是哪位猛人能给他造成这样严重的伤害?
还是在这样的要害部位?
勇武异常的符睿,怎的会让此人近了身?
实在是不可思议,难以想象!
发出感叹的是刘裕,相比性情直来直去的他,唯有一人早已洞悉事件的内情。
便是笑的贼兮兮的何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