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殷绪冰冷的外表不一样,手下触感是细腻温热的,这一点热仿佛蔓延到柔嘉脸上,让她红了耳根。
柔嘉看着殷绪平静的睡颜,英俊的五官,绯红从耳根漫上脸颊。
这是她选中的人,是她的夫君,亦是从天而降,救赎她的英雄。是他让她饱经沧桑的余生,变得温暖。
他对她如此意义重大,喜欢便是很容易的事。
柔嘉的手指,轻点着摩挲过他浓黑的眉,流畅的山根,滑上他的鼻梁。
殷绪的鼻梁十足英挺,仿佛高高的山脊。据说鼻梁高挺的人,性子也正直坚定,殷绪正是这样的人罢?
柔嘉正想着,深睡的人忽然间猛地睁开眼,同一时间闪电般握住了她的手。
练武的人钢筋铁骨,手掌亦如铁钳一般,握得柔嘉手腕生疼,小脸都白了,低低道,“疼,殷绪——”
殷绪眼神清明,丝毫没有刚睡醒的模样。他不喜与人触碰,而那温软指尖的轻点又带来丝丝怪异麻痒,忍了半晌,终于愠怒地将人抓住。
对方到底是女子,殷绪自认虽不算温柔,但也远不到使力的地步,怎么就要让她娇声喊痛了?
殷绪压下不解,冷着脸松开手,看见柔嘉凝脂一般的手腕上,出现了一圈红痕。
这是水豆腐做的么?
他闷闷想着,视线无意识往上。柔嘉因为支着手,斗篷前襟分开,露出里面的寝衣。显然因为睡了一夜,此刻寝衣领口已经松散,露出胸前一点春色,胜过冬日雪光。
他呼吸一顿,皱眉转开了脸。
柔嘉一无所觉,只是看着手腕上的红痕,有浅浅的委屈。殷绪却已经起身。
柔嘉放下手臂,连忙扭身问道,“小厨房里热着醒酒汤和饭食,可要用些?”
殷绪没有答话,只是从衣柜里拿出一个瓷瓶,转身过来,不轻不重地放在了柔嘉身边。
柔嘉低头定睛看去,发现是昨晚用过的药膏。心头浮现淡淡的惊喜,她朝殷绪看去。
殷绪却已径直进入耳房。耳房中放着人高的紫檀木雕凤盆架、长高六尺的宽大衣柜,又横放着彩绘花鸟折页屏风,屏风内安置着的是做工精良的雕花浴桶——这是新婚夫妻洗浴的地方。
殷绪面无表情经过屏风,从耳房另一边的小门出去,进了侧旁的小厨房。
里面一个粗使丫头和小厮正在打盹,殷绪视若无睹,自己打了热水,又回到了耳房洗漱。
见春守夜,靠睡在外面的小榻,听到内室的动静便起身过来询问。
柔嘉手心握紧药瓶,轻轻揉了手腕,想到已睡不着了,便吩咐见春进来伺候起身——今日,是她向夫家亲人敬茶的时候,也是她该算账的时候。
想到方才殷绪进了耳房,必然是要洗漱,而他对自己到底冷淡。柔嘉没有去耳房同他挤着,在繁复华美的帐幔内更衣。
见春见着了她手腕的红痕,心疼地低呼,“公主——”
“不碍事,”柔嘉轻轻一笑,“驸马起身时扶了我一把,他是武人,手劲大。”
“公主这般金尊玉贵,总该小心些的。”见春念叨着,从她手中接过药膏抹好。
耳房内,殷绪利落地洗漱完毕,打开檀木衣柜,目光略一逡巡,发现里边只分门别类地放着各色寝衣和浴衣,以及贴身亵衣,并无外衣。
视线微微闪烁着从柔嘉浅色绣花兜衣上滑过,殷绪面无表情,伸手拿了一套浴衣穿上,又罩上婚服外袍,正想转进卧房拿更换的衣物,听到柔嘉甜软的声音。
公主身边都不是庸人,听到卧房的动静,皆纷纷起了。吴嬷嬷心中忧虑,也早早起来。
柔嘉换了一身日常衣服,坐在黄梨木龙凤五屏峰铜镜台,由采秋梳着头发。
边梳发柔嘉边问着吴嬷嬷,“你是何时跟着驸马的?”
吴嬷嬷佝偻着身躯,尴尬道,“老奴昨日才来……”
柔嘉又问,“那两个随从呢?”
吴嬷嬷道,“跟了驸马爷两个月了。”她唯恐柔嘉怪罪,又急急解释道,“非是我们怠慢驸马爷,实乃驸马爷鲜少用得着我们。老爷本还想给驸马爷派两个伶俐的婢女,少爷他非不要……”
她一会儿驸马爷,一会儿少爷,又有些语无伦次,可见是真惶恐。
柔嘉声音冷了下去,“那在你们之前,驸马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吴嬷嬷沉默着不敢回答,见春拿了两套头面放在铜镜前,想着昨晚的种种,教训道,“公主问话,怎么不答?”
吴嬷嬷的腰愈加弯了下去,战战兢兢道,“是……可是是少爷不用的!”
柔嘉清丽的杏眸看定她,“毕竟是将军府的少爷,若非你们用得不顺心,他又怎会不想过得舒服些?”
她以为只是殷府的主子们排挤殷绪,不曾想,连下人都欺侮他。
“公主恕罪!”吴嬷嬷腾地跪了下去,说不出反驳的话。
她记得二少七岁独身入府,已是阴沉的个性,不受老爷的喜欢,每每与小他半岁的三少打架,狠得仿佛一匹野狼。于是殷府的众人更不喜爱他,下人们也是看他不起,当他是怪物,对他自然苛待。
初初夫人也曾往殷绪身边派过奴仆,不出几月就被赶出或者打出,渐渐地她便不派了。
所以自己并没有说错啊!固然那些下人不顺心,可少爷……那一双狼一般的眼睛,谁看了还敢亲近他呢?
想到自己到底不了解殷府的事,而吴嬷嬷昨日到今早也还算恭敬尽心,柔嘉略一沉吟,道,“既然来了南华院,便须心无旁骛,对我与驸马尽忠,尤其不可怠慢驸马,懂了么?”
到底是上辈子做了五年皇后的人,一番话出来尽显威仪。吴嬷嬷俯下身去,“老奴遵命。”
柔嘉转头看向奶娘,神情柔软下来,“嬷嬷,你也去提点那两个随从一番。”
顾嬷嬷便去了。
在耳房听了半晌的殷绪,垂眸迈入卧房,视线落到坐在铜镜前的人影身上。因为背对着,只能看见她乌发如云,柔顺地垂在身后,露出一点小巧白皙的耳朵。
听到脚步声,见春几个回头,朝殷绪施礼,“驸马爷。”
柔嘉也转过了身,因她转身,殷绪才发现,夏日衣衫单薄,又因在室内,柔嘉穿了件绣着海棠春睡的薄纱对襟衫。纱衣半遮半透,露出一点莹润纤薄的肩膀,又拢住少女曼妙的身姿,勾勒出不盈一握的小腰。
殷绪挪开视线,径直来到衣柜前。那衣柜比耳房的更大,整个黄梨木制成,里面放满了华贵的衣帽布匹。
殷绪从衣柜深处拿出自己的木匣,冷漠面对众人,道,“这个木匣,你们不要动。”
侍女嬷嬷们看向柔嘉,柔嘉微微一笑,柔顺道,“好。”
殷绪又将木匣放回原处,拿了一套练武的短打,从墙上取过自己的剑,去耳房换了衣服,很快便从那边小门出去了。
竟是又没有与柔嘉说一句话。
还是见春先按捺不住,语气中半是不满半是心疼,“虽公主您曾吩咐我们要拥护驸马,可他……”即便对她们心尖尖的公主没有丝毫情意,总不能连敬意都没有半分罢?
柔嘉自然也知殷绪冷落,心中到底有一分酸软,想到曾经殷绪对她的温柔呵护,有些出神,片刻后又低声喃道,“可他昨晚……为我盖了被。”
声音太小,见春一时没有听清,“公主您是说?”
柔嘉撇去心头脆弱情绪,微笑起来,“我知你们都是为我,可你们仍须记得,只要拥护他便好。”
她们不懂殷绪曾为她付出过什么。可她懂。这世上她是最了解、最心疼殷绪的人,若她都不维护殷绪,还有谁维护他呢?殷绪为她不惜性命,她也当对他万分坚定。
他曾说,“殿下,一直往前,别回头。”那是她心底的声音。既然选择了这条道路,她就该一往无前下去。
公主金口玉言,见春不再多说,恭敬地同知夏几个一同应声。
梳好发髻,见春与采秋给柔嘉选了一套金饰头面,金镶玉芙蓉簪、凤衔金珠步摇、金蝴蝶掐玉珠钗一一点缀在柔嘉发间,显得少女尊贵典雅。
知夏拿了一件湖青色的深广袖衣伺候柔嘉穿上,又给她挽上披帛。
“我们的公主,当真国色天香。”顾嬷嬷打量柔嘉,慈爱地夸赞着,知道殷绪在殷府不受看重,唯恐柔嘉因之受轻慢,又嘱咐道,“公主,一会儿见到大将军与夫人,须拿捏出气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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