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梧听着,桌上的茶水见底却自动涌了上来,手指无意识的敲打着桌面,不经意间给人施以威压。
段清风微微侧头,看向青梧有些不解:“怎么了?”
她没说话,眼底无波澜,看向讲话的老伯,示意他继续说着,随后又看向夫诸,似笑非笑间转头听着。
夫诸没了动静,面无表情的将那透明的微小水珠收回。
小小的插曲还未曾打乱老伯的思绪,顿了顿继续说道。
半年之后的某一日,新任县令上任,本该是一件大好事,可那县令却不是个好县令。
日日笙歌也就罢了,还收着高税,还要征地。
那时候的众人哪里懂什么贪污,只是觉得这国君不是个好国君,这朝廷不是个好朝廷,欺压群众。
在朱县令的带领下,人们那是衣不蔽体果不饱腹,家家户户都过的紧凑。那年的冬日还异常的冷,冷到冻死了好些个老人。
没有煤炭,没有钱财,这日子怕下一个被冻死的就不止是孱弱的老人了。
是周秀云提议将家家户户下面挖个地道,风雪侵袭不进去,人多些,暖和。
人多力量大,在冬日来临前,这地道算是挖好了。
也是因为地道里没有风雪,谁都乐意待在这里,除了必要的上去,其他时刻都蜗居在这里。
周秀云聪慧善良,还生的貌美。
这些年来受着大家的帮助,心中也常有惭愧,于是乎便肩负起了给大家做大锅饭的任务。
没有炊烟,没有人气,朱县令虽然昏庸但身边出谋划策的人可不算蠢,很快就把异常报告了上去。
带着人前来探查的时候,周秀云正在家中熬煮着午时的饭,只有那一家有着炊烟,自然而然便先去找上了她。
朱县令好色,之前未收下周秀云是因着家中还有别的姬妾,哪里来的时间出来闲逛看到她呢?
可如今不同,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过来,又没有旁人,被烟雾遮住的面庞多了一丝若有若无得神秘,自然能注意到她。
朱县令上前的时候,周秀云是想要快点回到地道的。
那里人多,朱县令再好色也是要有面子的,不会强来,她抱着希望往那边爬过去的时候,一阵风吹来,地道的门被关上,同时也关住了她的希望。
说完,老伯眼里有泪光,眼神虽然有些闪烁却也直视着青梧。
身后有人附和着:“是周家闺女不堪受辱自己上的吊,与我们可没有关系。”
“是啊是啊,是秀云自己不懂得呼救,这唉也是怪不了我们的。”
“要我说还是周家闺女自己太过招摇,若是打扮朴素些怎么会遇到这些个糟心事。”
夫诸一向清明的眼底带着可悲,可悲周秀云,也可悲到最后还在为这些人找补的她。
青梧没有说话,她判断一件事,不是只听一面之词的。还要看证据还要看对方怎么说,哪怕夫诸刚才想要使些小伎俩却也不能只信村民。
“那你们为什么要供奉着她的牌位?”秋凰鼓鼓腮,看着底下的人。
“这.....这自然是因为我们愧疚当时就在下面却....却....”说话的妇女是之前总是帮衬着周秀云的隔壁刘婶子。
青梧没心思理会她的结巴,抬手拿起茶盏对着夫诸说:“接下来该听听你的了。”
夫诸也没墨迹,模糊着声线的声音将事实陈述。
前面的都跟老伯说的一样,只是之后的事情,他们没有说实话。
从来就没有什么风,也没有什么自愿上去做饭。
便是这位刘婶先提议让周秀云上去的,随后一群人拿着帮过她的恩情所要挟。
如此冷的天,一个衣裳上都是破布的小姑娘,怎么会自愿上去呢?何况她的家中不似旁人,处处漏风。
如他们所说,周秀云很善良,虽然不是什么大家闺秀,这些年来也没遇到过什么大事,平平安安的度过了。
她很秀气,比较胆大的一个小姑娘,却并不泼辣,遇到熟人也会甜甜的笑。
那日如同往常一样,她哆嗦着身子上前去给大家做饭。
洗菜的手已经被冻的通红,上面生了冻疮,还裂开了些许,她洗一会儿便停下来朝手心呵一会儿气,真的很冷,尤其是冷水中洗菜。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还未洗完,灶台的火都快要被吹灭了。
刘婶子这个时候爬了上来,只露着一个头在外面,实在是冷。
她催促着:“秀云啊,别那么磨磨唧唧的,大家都饿着肚子呢,你快些,这么冷的天,真是的。”
“知道了,婶子,你先下去吧,这太冷了。”周秀云勉强挤出一抹笑,对着刘婶子说道。
十七八岁的姑娘,正是如花绽放的年纪,笑起来睫毛弯弯,还有个小小的酒窝在左边,煞是好看。
“那我就先下去了啊。”说完,她便将地道的门轻轻拉下,蹑手蹑脚的下去。
刘婶刚走,周秀云便洗完了菜,锅里的水已经温热,她将手靠近,暖了暖,虽然伤口很疼,但是很暖和。
她笑了笑,朱县令进门的时候,便看到的这样的景象。
美人侧目,莞尔一笑,粗长的麻花辫垂在身侧,不算很白的皮肤却胜在嫩滑。
在朱县令的眼中,便是带了些旖旎的暧昧。
“小美人,嘿嘿嘿.....”他搓着手,朝周秀云走去,肥头大耳笑的猥琐。
周秀云有些慌乱,但还是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微微俯身给他行了礼。
微微起伏的胸口看的朱县令眯起了眼,撅着嘴朝她扑去。
“诶,美人儿,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呢。”他挨着周秀云,手不安分的在衣衫上摩挲。
身旁的谋士轻咳一声,像是在提醒朱县令。眼神也不自觉的朝着周秀云而去。
周秀云被吓了一跳,有些恶心,朝后退了一步,让朱县令自重。
软软糯糯的声音勾着他的魂儿,飘飘然。
刘婶下去以后才想起自己是来给小姑娘送衣裳的,那穿的太单薄了,她找了件自己的旧衣裳给她。
地道被打开,刘婶的大嗓门卡在喉咙里。
但前面的人已经发现了后面的动静,纷纷朝着那儿看去。
刘婶的身子缩了缩,不停的吞咽着口水,有些结巴:“县...县令。”
周秀云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要朝着刘婶而去,却被朱县令一把拉到了怀里。
一旁灰色交领簪着花,脸型周正的男子便是朱县令的谋士,南方。
此刻看着那边的刘婶,眼神警告着。
“你什么都没看到,我们也没看到过你。”微微扬起嘴角,好似人畜无害。
朱县令狠狠地看了刘婶一眼,算是附和着南谋士的话。
她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周秀云,她的嘴正被朱县令捂住,眼里含着泪水,拼命的摇头。
手一哆嗦,慢慢往下退,关上了周秀云希望的开口。
刘婶子下来时,前面有一群人堵着,上面女子的呜咽声和男子的喘息声明显,有人想要上去,却被她拦住。
“县令在上面。”
此话一出,想要上前的人停了心思,而热血的青年还准备上去却被家人拦住。
场景太过残忍,女子的呜咽声不停。
周秀云脸上挨了好几个巴掌,将脸扇的通红。
头发散乱,衣衫破碎,被撕扯开后将曼妙的胴体展露无疑,上面还残留着红痕和咬痕还有巴掌印,惨不忍睹。
不断有人上来又下去,原本明亮的眼睛失了光彩,麻木席卷全身,带着痛意。
她只记得男人臭烘烘的嘴在她身上拱着,一反抗就被扇巴掌,身下渐渐有血蔓延。
凛冬腊梅,一抹红色在风中摇曳了一整晚,明明是不常下雪的地方,却下起了暴雪,将地面覆盖,将肮脏的罪恶遮挡。
无人在意的地方,是罪恶下的洁白,此刻被玷污,连大雪都看不下去,为她覆上一抹纯白,是最初的模样。
惨叫声徘徊了好半晌最后只留下令人恶心的喘息声。
地道当中是沉默的,一日未曾进食却毫无食欲。
直到没有声音才敢打开地门,映入眼帘的是洁白,不远处被雪覆盖着的小姑娘安安静静的躺着,还有气息。
刘婶带着人去,将带来的衣裳盖在她的身上,周老伯颤抖着身体,慢慢蹲下将周秀云背在背上。
他这一生无儿无女,只有这么一个外甥女,哪怕自己不愿意收养她,她也会时常来探望自己这个半只脚踏入棺材的老头子,带些吃的,帮着他干活。
心疼的哽咽,却也不能说什么,只能打碎了骨头朝里咽
那之后的几日,气氛压抑,女人们忙着照顾周秀云,男人们则轮番上去做饭。
直到三个月之后的一天,周秀云刚刚开口说话,朱县令便又再次找上门来,他要用周秀云去招待上面来的官员。
这一次,周老伯反抗了。
可反抗的结果是被人打了一顿,乱棍打在身上,对苍老的身躯格外不友好,可他依旧不吭声,周秀云就是在这个时候,出来的,她答应了。
原本明艳的小脸变的素净,再无生机。她将周老伯扶起,轻声说着:“我答应。”
南谋士满意的点点头,拍了拍她的小脸,留下了些红痕,夸赞着她的乖巧。
随后看向众人说道:“做的不错,这次要是县令得了好处,少不了你们的。”
有人惋惜但更多的是有了期待,用一人去换所有人的安宁,是一件很完美的交易。
很快便到了那一日,这次之后,周秀云的身上比起之前还多了些鞭伤。
刘婶子抚摸上去,不可耐的叹了一口气:“丫头,听婶子的,忍忍吧,就这么一次了这之后....”说到这里,连她自己都不敢保证还会不会再有下一次。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太多次了。
这些次当中,众人的愧疚越来越少,到最后已经不觉得有愧疚了,而是理所当然的。
甚至有的还在后面诋毁,将过错揽在她的身上,怪她不多穿些衣服,怪她自己不懂的反抗。
直到下一年,出现了转机。
周秀云死了,死在一个来往富商的床上,是被活生生折磨死的。
到这个时候大家才觉起了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愧疚,大抵是都知道她死的有多惨。
也知道自己如今的好生活是靠周秀云得来的,害怕她死后化为厉鬼过来寻仇,纷纷将她的灵位摆在家中供奉着。
不过相安无事了一年半,便发了大水。
也不知道是不是周秀云回来寻仇,未曾参与的人都能出去,唯独他们出不去,只能躲在地道里苟且偷生。
不敢骂周秀云,火气无处可撒自然而然将气撒到了与周秀云有着血亲的周老伯身上,加上所有人的家都被淹了,偏偏周家的茅草屋无事,更加认定了这一点,吩咐他做这做那,如此过了大半年。
为了赎清罪孽他们常常组织着去周秀云家中跪下祈求原谅,可惜一直没有回应。
作者有话要说:
我刚刚,忙着跟朋友斗嘴忘记放上来了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