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如何离开?”敖乐问。
灵鉴看着他的眼睛,“你将魂魄之力还给你母亲便是。”
敖乐一愣,“就这么简单?”
灵鉴眉头微蹙,“九死一生的事情,怎么说都算不上简单。”
“也是。”
敖乐话毕,朝螭龙走去。
灵鉴回头看,螭龙连连后退,她的挣扎与抗拒一想便知。
螭龙虽然愿意放手让敖乐自由,哪怕这自由的代价是死亡,可若是以他之死去换自己的余生,螭龙不会答应。
但这是他们母子必须面临的抉择。
灵鉴静静地站着,她知道敖乐会说服螭龙。
时间悄悄流逝,灵鉴也摸不准到底过去了过去,敖乐终于带着螭龙一起过来了。
螭龙面对灵鉴,像是有话要说。
还不等敖乐帮忙传达,灵鉴便说道:“我会尽我所能。”
她不能承诺更多了,螭龙似乎也只是需要这句话来平复内心的不安,她点了点头。
“开始吧。”敖乐的声音因急切而颤抖,四周的景象随他心意变化闪烁。
“你平稳心绪,不要因为激动变幻了此处的布局。”灵鉴先安抚敖乐,又道:“我要逆转你和你母亲之间的魂契,你会回到小时候的模样,这个过程你可能会痛苦,但你要极力忍着,你比你的母亲力量强大,如果你有放弃的念头,你母亲和你都会受到反噬,而反噬一旦出现,你势必会死。”
魂契逆转再反噬,敖乐无法承受这两种力量叠加的威力。
但他只是深吸几口气,而后平静地说道:“我明白了。”
“还有,如果成功,你的魂魄之力还给你母亲,你可能会失忆或是神志错乱,你也许连自己是谁都会忘记。”
“我连死都不怕,失去记忆算什么,忘掉过往换来新生,怎么看我都不亏!”
敖乐对灵鉴说完这话,转身看向螭龙,他默默地握住了母亲的手,“如果我回到孩童模样,也忘记了一切,请您再养育我一次,我们去您和父亲相遇的地方,做回一对寻常母子。”
他眼眶泪水在打转,而螭龙的身影微微颤抖,像是在哭泣。
灵鉴有些不忍心打断他们,魂契一旦逆转失败不光意味着她要被困在此处坐以待毙,这对母子也再无见面的机会。
对于有可能到来的永恒的离别,总是需要时间去接受。
“我们开始吧!”敖乐道。
灵鉴点点头,三人席地而坐后,灵鉴双手掐诀。
敖乐按照灵鉴所教的口诀凝神静气,双眼紧闭,一旁的螭龙面向敖乐,一动不动。
灵鉴指尖再一翻转后,头顶突然风云变幻,一阵阵雷声响起。
轰隆隆——轰隆隆——
像是在耳边炸开一样。
敖乐显然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雷声,有些躁动不安,螭龙有些担忧,正想伸出手去摸一摸他,却见灵鉴摇了摇头。
螭龙收回了手,在灵鉴的眼神示意下闭上了眼睛。
轰——
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雷声,雷声之后,有什么劈啪作响,声音越来越近。
敖乐还未束发,身后散落的发丝像是被什么牵引,不断乱舞。
一道闪电自厚重的云层中落下,敖乐猛地向后一仰,而后整个身体都被笼罩在刺目的光团之中。
灵鉴捏诀的双手微微颤抖,有看不见摸不着的阻碍一直在试图分开她的手。她的灵力虽然没有消失,但在此地却总觉得灵力变得缥缈,仿若雾里看花一般。
敖乐还被困在光团之中,他虽然极力忍耐了,但还是从牙关中跑出一两声痛苦的呻唤。
灵鉴听到他的声音,当即心道:不能再拖下去了,这才是刚开始,若不速战速决,他肯定撑不下去。
既然如此,那便硬碰硬吧!
灵鉴猛地撤开双手,光团一瞬黯淡,敖乐也获得了喘息的机会,可就在光团即将消失的瞬间,啪的一声传来。
灵鉴双掌合十,而后一转。
光团再次将敖乐吞没,随后光团的四周,伸出两条光柱,像是两只手臂似的将螭龙环抱在其中。
螭龙的灵脉像是活过来一般,她周身的轮廓发出微微的蓝光。
没过多久,她的身形开始明暗闪烁,隐约可见五官轮廓,发髻上那支金花宝石簪也若隐若现,偶尔可见宝石细碎的光芒。
看样子魂契已经开始逆转,敖乐在将他从螭龙那里获得力量还给螭龙。
但还没到灵鉴可以松一口气的时候。
螭龙和敖乐之前的魂契逆转,如同逆转时光,这是有违天道的事。即便敖乐和螭龙这些年被困在这里,仿佛被天道遗忘似的,但到了这种时候,天道并不会置身事外,此刻滚滚而来的天雷便是天道。
但灵鉴此时已经做了一切准备,天雷劈向敖乐之时,她施法将那道雷引入不远处的大河之中。
天雷无情的击打着河水,浪潮一叠一叠翻涌而起,方圆一片顿时水雾弥漫,仿佛轻烟萦绕。
一道又一道天雷袭来,却都被灵鉴引走。
灵鉴余光观察,螭龙已经渐渐显现出本来面目,只是唇色有些暗淡,显得她有些虚弱,至于她头顶那支发簪,只剩最后一颗边上的宝石还灰扑扑的——若那颗宝石亮起,想来便是大功告成。
灵鉴深呼一口气,越是到了关键时刻,越要稳中求胜。
果不其然,许是不满她的干涉,歇了片刻的天雷再次卷土重来,它携着雷霆万钧之势,像是要将积攒许久的力量尽数释放。
这一次,它直冲灵鉴而来。
察觉到这道天雷袭来的方向不同,灵鉴微微蹙眉,脑海中浮现一个人的名字。
天雷不会无故调转方向,这最后一道雷怕是有人故意为之。
但天雷转瞬即至,眼下已没有时间去验证到底是不是无咎在作祟,灵鉴凝神静气,双指并拢的同时站起,她将灵力汇聚指尖,在天雷降下的瞬间,高高举起了胳膊。
落下的天雷尽数冲向灵鉴的指尖,可也只到指尖为止,它被灵鉴牢牢地困住,再不能前进分毫。
灵鉴的身躯如高山一般屹立,她用指尖迸发的灵力与天雷不断对抗,等她察觉到这天雷中一丝熟悉却又令人厌恶的气息,灵鉴嘴边露出一抹轻蔑的笑意。
虽然不知道他是如何藏在这里没有被敖乐察觉,但他还真是一如既往,不会放过任何能制造麻烦的机会。
灵鉴闭上双眼,暗暗调转体内灵力。
她手边的灵力松动,天雷立即抓住机会,从她之间窜了进去。
云后,有个身影勾起嘴角。
还不到最后时刻,谁能笑道最后还未可知。
可下一刻,他的笑意僵在了脸上。
天雷没入灵鉴体内,他本以为她会倒下,可天雷的电光却不知为何从她另一只手的掌心冒了出来。
灵鉴大开大合地挥手,那电光仿佛长鞭般被她甩了起来,直冲云上而去。
轰的一声,火光在云边炸开。
灵鉴将这一记被动了手脚的天雷原封不动地还给了无咎。
刺目的光让灵鉴别过了头,耳边传来什么落水的声音。
像是什么从云端坠入水中,可落水的瞬间便没了踪影。
“阿乐!”一声满是关切的声音响起。
灵鉴连忙冲到敖乐身边。
敖乐的身形已经变作孩童模样,他紧闭双眼,若不是嘴边残留的血迹,看着就像是沉睡一般。
灵鉴施法检查他的魂魄,虽然有些虚弱,但万幸保住了。
“让他好好睡一觉吧!”
螭龙抬起头,“他会醒过来的,对吗?”
“当然会!”灵鉴点头,“他父亲当年为你们留了一线生机,如今,你可以带着他离开这里了。”
螭龙稍稍安心,但还握着敖乐的小手不肯松开,“我们要怎么离开?”
“你头上的金花宝石簪,原本是王母的法器,此间那条河本是冥河,它应当就是你头上这支簪子划出来的,只是后来机缘巧合被收了起来,又意外出现在了此处。”
昔年天地浩劫初现之时,奈河曾有一度挤满了被抓捕来的恶灵,那些恶灵顽固异常,久久不能消散,惹得冥府上下苦恼不堪。为了冥府的正常运转,彼时的冥王找王母借来金簪,划出了一条冥河来关押邪灵,如此才让冥府恢复秩序。
后来等一切平定,那条冥河被弃之不用,灵鉴只听说那条河被暂时收了起来,去不了解其中细节。
方才下水之后,灵鉴察觉到这河水并不是寻常水流,发现它暗含着消亡之力,灵鉴再以仙力探查,竟发现水中残存的恶灵气息。
她心中有了猜测,接连推演了几遍这条河流的流向,如此才敢确认这条河就是当年她曾在地府见过、后来又消失的冥河。
“这簪子早已认你为主,一直居于你灵台之中,所以并未随你的肉身消亡,后来机缘巧合,藏着这条河的女娲石出现,河流和金簪彼此感应,你的魂魄才来到了此处。”
灵石虽能温养魂魄,但将螭龙带进这里的其实是这条河,而敖乐的力量全部来源于螭龙,所以这条河才不会伤害他。
“你的意思是,我们离开要靠这支金簪?”
“是。”灵鉴说道:“冥河是作为奈河的支流出现的,它和奈河原本是想通的,如今只需再用金簪划破它和奈河之间的阻碍,待河水涌向奈河之时,我们也能跟着到达冥府。”
螭龙将敖乐小小的身躯抱起,“我明白了,你告诉我该怎么做。”
她眼中终于燃起了希望,灵鉴在她目光中,隐约看到了敖乐口中那个曾被水族族长寄予厚望的螭龙,那个敢于孤身闯红尘的螭龙。
“跟我来。”
灵鉴大步向前,螭龙在她身后抱着敖乐,步伐越发坚定。
作者有话要说:自从立了flag,状态一天比一天差,我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