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由了!”
灵鉴说完这话,带着苏盈元神归位,苏盈睁开眼,眼前又是她熟悉的房间。
她小心翼翼地抚摸自己的脸,而后向着灵鉴一拜:“多谢神君。”
灵鉴道:“这本是天庭欠你的。”
苏盈却摇头,“不,我以为即便有天我被找到,等待我的也只有再入轮回,成为他的妻子,我没想到您竟然会帮我断缘。”
“即便是神,也没有随意摆弄凡人命运的道理,何况你这千余年已有了新的造化,不该被那虚无缥缈的宿缘牵绊。”
灵鉴说话时看向窗外,这间香料铺子看似寻常,伙计却都不是常人,苏盈能收服他们,才智可见一斑。还有她上楼时看到的后院小学堂,小妖和凡人孩童同坐一室,一个个的摇头晃脑,跟着夫子学背诗文,想来也是苏盈的安排。
观娘当年在冥府生意便做得风生水起,如今成了苏盈,在不周城更是如鱼得水,她已有了广阔的天地,有了更多需要她庇护的人,后宅不属于她,也困不住她了。
“神君,袁信他……如今在何处?”苏盈犹豫片刻,终于问起袁信。
“他在人间寻你不得,闯入天庭伸冤,后来以为你死了,又生出些事端,此时被我派人带回天庭了。”
“哎……”苏盈一声叹息,“何苦至此呢!”
“你还活着的消息我总归都是要告诉他的,但见不见他,你自己决定。”
苏盈望向窗外,眼中却盛满过去的一幕幕,一声叹息又从她嘴边溢出,“烦请神君帮我带一封信给他。”
还不等灵鉴说话,房门砰的一声被人推开,小山雀一脸严肃地冲了进来。
苏雀几步上前挡在苏盈面前,她冲着灵鉴说道:“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你若敢带走阿盈,我就和你拼命!”
灵鉴被她一脸认真的模样逗笑,“哦,你要如何与我拼命呢?”
她漫不经心地笑意刺痛了苏雀的自尊心,苏雀双拳紧握,朝着灵鉴便挥了过来,不等她靠近,青耕突然出现在她身后,揪住她的脖子。
“小山雀,你做妖呢要有自知之明,我说你可以进来,却没说你可以进来胡闹!”
苏雀扭着身子,“你放开我!”
“还请神君高抬贵手!”苏盈连忙替苏雀告饶。
小山雀这点道行,灵鉴和青耕不过是逗她。
灵鉴一个眼神,青耕便松开了手,小山雀还在卯足了劲扭动身子,结果甫一脱困,来不及收力,一下跌坐在地。
苏盈扶她起来,苏雀正要诉苦,却发现苏盈脸上的黑纱不见了,那些狰狞的伤疤也都消失了。
“阿盈,你的脸……”
苏盈摸了摸自己的脸,脸上笑意温婉,“我没事了,以后我们不用再守在不周城了,想去哪里便可以去哪里。”
“真的吗?你可以离开了?”苏雀眼里涌出泪花。
苏盈帮她整理飘落的发丝,又拭去眼泪,“不骗你,我们安顿好,我便带你去找阿济。”
“好,都听你的。”
苏雀一把抱住苏盈,在她怀中默默落泪,苏盈轻轻拍着她的背,又对灵鉴一笑表示歉意。
等安抚好苏雀,苏盈终于提笔写下那封给袁信的信。
恍惚间,她仿佛又回到最初的小轩窗下,那时她满怀思念,写得都是对袁信的眷恋。
可千载时光横亘在前,她穿过风霜雨雪,跨过爱恨情仇,往昔淹没在时光长河,她以苏盈的身份再提笔,已无当初的心境,她对袁信早已无恨亦无爱了。
“有劳神君将此信交于袁信,他看了信自会明白一切。”
灵鉴接过信,那信在她掌中消失后,她手心忽然出现了一块通透如冰的玉牌。
“你如今仍是鬼身,在不周山无事,但出了不周山会被冥差盯上,我赠予你此玉,你将其炼化后,在人间行走与常人无异,但此玉只保百年,百年后你自己决定归处。”
鬼修本就是逆天而为,苏盈修为不低,她去了人间,走到哪里哪里便会鬼气冲天,冥差不会放任不管。
青耕看了一眼便认出灵鉴掌中的是浑夕玉,浑夕山已经消失,能隐匿真身的上古神玉所剩无几,元君还真是大方。
苏盈接过玉石,唯余感激,“多谢神君!”
此玉炼化要耗费不少时日,苏盈想到自己方才对苏雀的承诺,对着灵鉴便是一拜:“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能否劳烦神君?”
灵鉴道:“但说无妨。”
苏盈看了眼苏雀,说道:“苏雀有位师父,我们原本每年都会在苏雀生辰相聚,但他已经五年没有来过了,我的传信石沉大海,派出去的人也未曾找到他的踪迹,他曾领仙职,如今虽然只是散仙,但到底是天界之人,不知能否请神君帮我查探他的下落?”
“他的道号是?”
“怀济仙君,他曾是济水河神。”
“四渎之一的济水?”
“是。”
灵鉴闻言像是突然神游,片刻后,她回过神,说道:“怀济不做河神之后,行踪飘忽不定,如今的济水河神也不知道他的下落,我若打听到他的消息,再传信与你。”
她说罢,手指一绕,指尖一缕仙气飞入苏盈额间。
拿到了苏盈的证词留影和信,灵鉴便要带青耕返回天庭,青耕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拦住了灵鉴,“元君,且稍等。”
她的身影说话间便消失了,灵鉴隐约听到楼下铺子里传来她的声音,片刻后,青耕拍着自己腰间的百宝袋又回到屋中,笑盈盈说道:“走吧!”
灵鉴没有多问,她握着青耕的手,玄光一闪,两人的身影便消失在原地。
苏雀看着那摸光消失,好奇地追出屋外,苏盈也跟着出来,拉着她朝天穹一拜。
苍穹之上。
月宫上下近日勤勤恳恳,只因这位新正神来了后,接连已经处置了两位仙官,神仙们怕一个不慎也被灵鉴抓住把柄,因而宫中上下一扫之前的懒散,不仅恪尽职守,甚至隐隐有了几分攀比的意思,你雷厉风行,我便埋头苦干,你埋头苦干,我便宵衣旰食……整个月宫一派新气象,引得天庭私下不少议论。
这不天府才在结香阁查完都罗的姻缘录,晏桓神君又送来不少文书,他面色不善,天府以为他心中还存着气。
“晏桓神君还气呢?”
晏桓哼唧一声,“我如今有什么资格生气,只不过没想到结香阁竟然出了都罗这种神仙,羞愧罢了!”
“我以为你还因为被撤职一事内心不满。”
天府一向是宫中的仁人君子,晏桓倒也不怕和她说几句实话:“按着宫规,我确实擅离职守,被撤职我也认了,但守阁这种老规矩早该换换了,要不是都罗闹出这种事,月老们各司其职,那用得着一位月老专门守阁!”
“你若真的觉得这规矩要改,一并上报给元君便是。”
晏桓叹一口气:“此时说这个,只怕她觉得我是在为自己开脱!”
“元君只撤你掌事之职,已经留有余地,你若开诚布公,反倒是一桩好事。”
“但愿如此吧!”
有仙童又来送文书,顺道说了句:“我方才瞧见神光,应是正神回来了。”
天府闻言起身,“元君怕是要见我,我先去霄云殿一趟,剩下这些你先自己看吧!”
“你这天府,什么时候也学会冠冕堂皇地躲懒了!”
天府难得起了玩心,“比不了老神仙你,躲懒躲得丢了仙职!”
“你!”
晏桓抓起手边文书便丢了过去,但天府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原地。
灵鉴一进霄云殿,竹牧便忙不迭地来了。
他独自从地府回来后,便帮着天府星君一起提审都罗,之后一直在偏殿中核对口供,一听见正殿传来动静,他连忙过来。
一进殿只瞧见了青耕,竹牧走近问道:“找到观娘了吗?”
青耕点头,“找到了,她如今叫苏盈,在不周山有好大的产业,还收养了很多无处可去的小妖和凡人孩童,教她们读书修行。”
“这观娘果然不一般!”
青耕一本正经地纠正道:“她有了新名字,还是叫她苏盈好。”
竹牧失笑,语气无奈:“好,叫她苏盈。元君呢?”
青耕一抬下巴,“元君去了后殿,稍后便回来。”
两人正说着话,天府星君也到了,她也问起观娘,青耕只能把方才说过的话又说一遍。听了苏盈在不周城的所作所为,天府起了兴趣,不断追问细节,青耕没多久就被她问懵,一脸茫然。
好在灵鉴此时回来,终于救她于水火,青耕忙往灵鉴身旁站了几步。
竹牧瞧见,又在心里偷笑。
见人都在,灵鉴理了理衣襟后开门见山,问起了都罗和结香阁的进展。
天府道:“都罗什么都不肯说,只咬定观娘的事情是意外,我正在查他的姻缘录,目前查出二百七十四桩姻缘有些蹊跷,其中当世的二十七桩已经让地月老在核对了。”
都罗为了收取金红,在凡人姻缘上做了不少手脚,查证其中的细节耗费人力,灵鉴便嘱咐道:“不要怕麻烦,务必查得一清二楚,若是人手不够用,你只管从别处调。”
天府小心翼翼说道:“人手倒是够用,有晏桓神君在事半功倍,他这几日出了不少力。”
灵鉴听到这个名字似笑非笑:“难为他突然迷途知返!”
晏桓以往做事是有些潦草,天府也不能再为他辩解更多,转而说道:“还有一事,当年天月老空缺,结香阁依照功绩和香火,将都罗提拔为天月老,但我这两日一查才发现,他的功绩似有冒领的嫌疑……”
“只是嫌疑吗?”灵鉴反问道。
“八九不离十,我已召地月老游从之上天庭,一问便知。”
灵鉴心中了然,“那我先去会会都罗。”
作者有话要说:灵鉴咔咔卷,月宫上下在后面咔咔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