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可我没信真，咱们大爷和谁都和和气气的，怎么会突然……更不敢多问了。”

“咱们大爷高节清风，可是个好官呢，那自然惹了那些贪官不满意了。可是千不该万不该竟然上奏弹劾诚王一本。那可是国主的亲儿子！”

“大爷便是太心实、太孤高了。”

“少说两句，咱们丫头都明白的道理，你想大爷不明白吗？还不是有势在必行的理由。朝廷的事，那些威严的大人物都讲不清道不明，咱可不懂。喏，这不是丸药，姨太太之前从老太太那儿得的。”

“啊，原来姨太太来是送药的。”

这是大太太和姨太太的心腹丫头香枝和锦儿在廊下议论。好事不出门，徐大爷在殿上顶撞参劾王爷的事，即便是丫头们也听了几句，免不了议论的。虽没有革职、罚俸，听说国主大大地发了怒，又赏了杖刑，这可是大事。

徐家在朝中最高的官儿便是徐淐径的中丞之位，比起徐天罡的从三品副都护的闲职和资历尚轻的霄鸿将军，只徐淐径之位有左右政策的效用，有扛鼎之能，更是作为徐家族长，左右着整个家族的荣辱权利，自是惹了千千白白只眼睛在看了。

“三爷怎么也不劝着点？听说霄鸿小将军这一两年可得国主喜欢的，说话总也管几分用。”

“三爷又不在朝上。三爷受伤养着呢。”

“不在朝上，便没听到风声了？赶去说两句好话也使得。他从马上摔下来都一个月多了，还不上朝去？咱们老爷也不是第一回进谏的，之前也没见三爷劝劝老爷。”

“瞧你说的，咱们大爷看三爷是自己人，三爷可不一定，要么早早地忙着慌儿地自立门户搬出去住的呢？你别说，三爷和大爷为的还不一样。心疼老爷，打了十五杖呢，皮开肉绽的，接回来那天那个样子……哎，可别提了。据说好在是掌事的公公心服我们大爷尽忠为民，下的手轻了些……”

“这话怎可随便讲的？十五便是十五，王法怎么可姑息量力而行的？”大爷的姨太太秀淓正巧出来，听见了，训了两人一顿，咬着牙说：“还有啊，嚼三爷的舌根，你们不够活的了？大冬天的，可别怪我取点冰泠泠的井水，给你们浇浇头清醒清醒。以后都给我注意点！药呢，还不给我，没人敷伤就能好了吗？”

秀淓拿了丸药，冷哼一声，抬脚就走，走了一半，差点打帘子进屋，想了想，又转回来，“你们两个，知道孙姑娘吧，三爷府里的孙姑娘？她最近做什么呢？”

“孙姑娘这两日在老太太那儿呢。”

“什么？可真？”秀姨太眉毛轻挑，满腹疑惑，“去那儿干啥了？”

“跟着老太太学规矩呢，竹鸳还说，老太太最近身体不好，可能也是照看着……”

“谁又身体好了？”秀淓冷哼一声，摔下帘子进了屋。

这是大爷和太太的卧房，进去了立时变了个人一般，举步都温婉起来，走至床脚，不假丫鬟的手，亲自给大爷上药，用酒研开丸药，细细地上着，着手颇轻。

秀姨太是大老爷的二姨太。徐淐径除了正妻柳氏之外，头一个姨太太天不假年，秀淓、桂环便是二姨太、三姨太，因二房有四个姨太太，满府里人多，合府便都取个字出来称呼，便是秀姨太和桂姨太，

与桂姨太的老实忠厚不同，秀淓在家中是最得意的姨太太，就为的是心细灵巧，懂照顾人，手勤心也勤。

大太太也在屋里，坐在床沿看着秀淓上药，双眼红红的，时不时使帕子擦一擦泪。大爷神思清楚，就是疼痛，青红紫斑在腿上一片一片，伤得颇重，却一声不出，趴在床榻上。药上完了，秀淓服侍大爷进了茶后，与太太两人互使一眼色，退了出来。

“方才你在外头耽搁那么久，干什么呢？”

“药丸子在丫头手里，我出来拿，她们说话不注意，我提醒了一下。”

“说什么话？”

秀淓满屋里看了看，见四下没外人，轻声说道：“还不是大爷在朝上的事。丫头们嚼舌根，说三爷怎么不劝劝。”

柳氏听罢，哼了一声，“他去劝，有这好心？徐三爷谁还不知道，两手闲闲满身轻，最不会理会所谓闲事了。”

柳氏脸上不无讽刺之意。

“可不是么。三爷可不管我们屋子的事，丫头们倒好，一天天记挂着人家，巴巴地脸儿那么热，贴上去。但我也没说什么，就让他们别议论主子。太太，可是您说大爷这回受伤，上边儿是不是……”

“为官的总有得罪圣上的时候，倒不致怕这些。”

“可是……”

“老爷他心里有数。请大夫来细细看了，只是伤了皮肉，圣上洪恩，是没假的。”

见主母都发了话，秀淓委委屈屈地，也只能低头应一声“是”。

柳氏微微一笑，心忖道，还是年轻，担不住事儿。只是看到当家人爷受点小罚就这样，若是有点儿别的叫你知道了，还得了呢。

“对了，你有身子的事儿，要不要就告诉他，让他高兴高兴。”

秀淓羞红了脸，“太太……还不准呢，是不是过了两月三月再说？”

“跟外边过了三月再说不急，跟自己男人什么说不得，你去吧，趁这几日他也不会忙了。”

”能说吗？我总怕不稳，想着再过几天，这又赶上大爷受伤，我怕拿不准他脾气……”

“傻妹妹，有什么拿不准的，你不是也知道，咱们家里就盼着孩子，我同你大爷，真真儿的是一样的心。他一定高兴，我都说了皮肉伤，不碍事的。咱照样过就是了。你去倒盏茶，顺便把这件事好好同他说了。”

“是，我都听太太的。”

“好妹妹，你也知道，咱们大房可盼个孩子好久了。别慌忙，好好养胎，好好和老爷说。”

秀淓姨太太深深行个礼，赧然一笑，进了屋子。

大太太在外间微微点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