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震趴在角落里,身上一件单薄的衣裳,根本挡不住这冬日的严寒。全身上下被打得遍体鳞伤,已经没了几块好肉。
哀嚎几天,可没人在意他心里的冤枉。直到被压着按下了手指印,才得了如今的解脱。他好恨自己,没有听张老教头的召唤去投了梁山,现在自己举目无亲,又飞来横祸,只能在地牢中,等着他们给自己判个结果。
忽然一阵脚步声在外面响起。
“只能呆一会,莫让咱们做难。”像狱卒在说话。
话音刚落,却听一名女子的声音回到:“多谢差爷。”
凌震茫然的微微转过头,模糊的见到一个妇人在远处监牢停下,哭泣着呼唤道:“官人,奴家来看你了。”
一个粗重的声音,好像有些惊喜,又有些担心的回答:“娘子,真是拖累你们母子了。”
这夫妻感情倒是很好,凌振有些羡慕的想着,可自己却是连个来探监的人都没有。
“这次惹了圣怒,我怕是凶多吉少,夫人尽管再寻良人改嫁,只是希望能善待我那可怜的孩儿。”那男子哽咽的道。
“官人莫做此想,奴家已经打听到,开封府那孙定甚是正直,而府尹大人也念您祖上忠义,并没给官人判处极刑,只是刺配去往沙门岛,咱们夫妻仍有相见之日。”
“沙门岛?”那男子悲戚的道:“夫人不知那沙门岛乃最是恶毒之所,还不如死了痛快啊。”
那女子闻言大惊,“这可如何是好?可那小王都太尉……”
“什么?你去求他了?”那男子闻言大惊:“我那家传宝甲呢?”
见女子哭泣着没有说话,那丈夫忽得痛哭一声,“夫人你糊涂啊,知道他觊觎咱家的宝甲多年,此时正好可以要挟于你,说不定我这刺配沙门岛还有他的功劳在里面!”
“怎会如此?”
那男子叹了口气,不忍心再说,“事已至此还能如何,夫人你且去吧,只望你能照看好孩儿就行。”
那女子忽然停了哭泣,说道:“奴家会安顿好孩儿,待你离了京,自会随官人而去,绝不苟活!”
那男子闻言大惊,忙哀声劝她,可这妻子甚是贞烈,直要行那殉夫之举。二人说了一会可还是没劝动。
忽然那男子好像想起什么,小声的说,“夫人进来时,旁边监牢可有其他犯人。”
“却有一个,不过看样子像是受了刑,已经不省人事了。”
那男子放心的道:“夫人若想救我,或许还有一个办法。只是却要快些才好。”
“官人快快说来。”
“我有个表亲,如今已在那水泊梁山落草,只要你去寻了他。或可在半路将我劫下来!”
那女子可能因为震惊还未开口,不想凌震闻听此言,忽然身子都没那般疼痛了,直爬到门边,小声呼喊道:“我也识得那梁山的人,拜请夫人一定要去送信,救我一救。”
那夫妇本来听到声音吓得不轻,可等他说完皆是一喜,忙问:“你是何人?又识得梁山谁来?”
“我是甲仗库的副炮手凌震,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下了大牢,下场怕也和您差不多。”
那男子就是那金甲将军,忽然想起当日自己被带走时皇帝说的话,心中已经信了七分。又问他识得梁山何人。
凌震忙道:“我只识得那原来禁军的张老教头,他是那豹子头林冲的岳丈。前些日子还写过信给我,只是被我烧了,不然夫人还能拿去做个信物。”
那金甲将军听过林冲名号,不禁喜道:“凌震兄弟,说不定咱们都是受了那田虎的迁连啊。”
那蔡京等人来时,他就在殿外值守,虽听不真切,却也听到皇帝气得大骂田虎反贼!可此时却也不便细说,嘱咐自己夫人,道:“速速带上孩子去梁山,找那金钱豹子汤隆,就说他兄长徐宁受了迫害,盼他看在一家人的份上搭救一二。”
凌振忙说:“也可以去找张教头,他女婿听说在梁山素得柴进看重。”
说完激动得给她磕起头来!
……
三衙太尉高俅的书房里,那甲仗库的心腹官吏问了安,便小声的说道:“那凌震已经受不住刑画了押,只是却没判斩刑!”
高俅奇道:“官家震怒,这开封府也太大胆了吧!”
“下官寻了相熟之人打听得清楚,本来滕府尹是想替官家熄这口怒气的,可那有个孙孔目甚是难缠,直言虽然有罪,却罪不至死。后来说动了府尹,也同那个徐宁一道,判了个刺配沙门岛。”
高俅鹰眼一睁,“又是这个孙定,上次就是因为他从中作梗,把那林冲弄去了沧州,如今反而成了柴进狗贼的左膀右臂……”仟仟尛哾
提起柴进,难免想起自己义子。高俅又觉得心头疼痛,不禁喘起粗气来。
那心腹忙上前替他抚着背,顺顺气。
高俅怒道:“这孙定以为有开封府替他遮掩,便处处寻事,老夫倒要看看他这假佛儿,怎么斗得过我这真菩萨!”
……
且说这徐宁的夫人,着急的回家带上孩子,让下人套上马车便赶往山东。一路天寒地冻,怎么急切却也走不快。
行了多日终于进了济州府,可这妇道人家,哪里知道梁山的具体位置。心中急切的忘了梁山泊是强人所在,居然在路上寻人就问。虽然梁山名声不坏,可这老百姓大白天的,还是不敢在大街上多谈论,只把她当成疯子一般驱赶。
而那赶车的下人,听到自家夫人居然去寻强人,心头吓得不行。东京城里可是把梁山说成了杀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哪里还敢管她,把这娘两丢下马车,自己跑了。
这夫人寻不到门路,真是又累又急,而怀中的娃娃还受了风寒,身子滚烫,如今连马车也没了,直把这位弱女子急得在道旁大哭。
忽听一个声音在身旁问:“这位娘子为何哭泣?”
茫然得抬头,见是一位年轻的道士,背着一把宝剑,一脸关切!
“我孩子受了风寒,又寻不到梁山的路径,心中着急。”
“你为何去那梁山?”
徐宁夫人见这道人居然不像别人一样着急躲开,心头抱着最后一些希望道:“我有十万火急之事,要去梁山泊寻我丈夫的一个亲戚。”
这道人暗想,真是单纯的妇道人家,这种机密的事,怎么能随便告诉一个陌生人呢,万一别人以此要挟于你怎处?
“可知你家那位亲戚名姓?或者是何模样?”
“我不熟识,只知叫汤隆!”
道人大惊,连忙扶起她,道:“不瞒夫人,小道马灵,与你家那个汤隆,乃一个山寨的兄弟。我现在就带你回山。
马灵心中感慨:“幸亏大官人差我回济州府探探虚实,不然怎么能遇得上。”
却发现自己不能和一个妇人同骑一匹马,只好带着她慢慢走回去。
直走了几十里,才看见自家山寨开的茶馆,忙进去套了个马车,请她坐了。便开始狠抽马鞭赶回梁山。
等二人到了李家道口,已快入夜,正在门口瞎看的李四,见他忽然领着个带娃的妇人回来,刚要大笑着张口调笑两句,不想马灵知道他这泼皮没什么好话,抢先开口道:“这是汤隆兄弟的亲戚,快快寻船来。”
把李四一句话活活给憋了回去,可看他着急也不好再耍闹,忙唤人去叫船。
等进了金沙滩,马灵对她道:“孩子如今身子滚烫,不好久拖,我先带你去寻神医诊病。”说完忙唤过一旁值守的士卒,“去军器营请汤隆头领来安神医处,就说他亲戚家出了事,让他速来。”
那妇人见他安排的仅仅有条,心头安心又感动,直感谢道:“谢谢恩公!”
马灵也不扭捏,直领着他去找安道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