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凉亭里,柴进二人看着风景,有一搭没一搭的正说着话,忽听身后有人声传来。二人回头,只见时迁,马灵已然领着离去的道人与那青年前来。
柴进连忙将几人迎入凉亭,那道人性格甚是爽利,先行一礼。
“不知大官人遣这二位兄弟来寻我,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柴进一指石桌上的酒肉道:“小可见道长在酒楼忽然离去,应当还未用过饭食,咱们边吃边谈如何?只是这临时所备之物,甚是普通,二位莫要嫌弃。”
“大官人客气,能与沧州小旋风同桌饮酒,是我们的福气。您请。”那道人也不拘谨,对着众人一礼。那身后青年似崇拜的看了眼柴进,却也未多说。依了道人吩咐坐下。
柴进想,果然是知道自己身份了,却也不做他想,直言道:“小可初来淮西,与道长虽不相熟,却也感有缘,敢问道长名讳,在何处仙山挂职?”
“老道我姓李,单名一个助字,因凡心不净,常年在江湖上浪荡,却没有仙家道观愿意收留我这样的人。”
李助?柴进心中大喜,看看他手中宝剑,又看看他身边坐着的青年,想道此人应该就是他的侄儿李懹了。
这二人可不一般。原书中一个是王庆的军师,一手将默默无闻的王庆,扶持成一方枭雄,而剑术造诣更是出神入化。另一个是王庆手下大将,为其统领纪山军。
能遇到这样的人才怎么能让他柴进不喜。
此时江湖中并未有王庆的传闻,想来这二人还未在段家重逢。
既然遇到了,可不能就此错过。
柴进连忙起身,行了一礼道:“原来是江湖人称剑术无敌的金剑先生在前,请休怪小可有眼不识真人。”然后看着身边的青年“想必这位就是您的侄儿李懹了吧?”
李助二人见柴进居然识得自己,大惊之余,也是心中一喜。见柴进如此客气,也不好端坐,连忙起来回礼。
柴进又向他们介绍了王进三人。众人自是免不了一顿客气。
柴进既然已经知晓这二人是李助叔侄,也懒得藏掩,直接开门见山,郑重的道:“小可柴进,意欲推翻这腐败朝廷,不知先生可否愿意助小可一臂之力?”
众人听他说的如此直白,全是脸色大变。王进三人是未想到他这么信任面前二人,觉得也太过草率。
只是冷静想想大官人眼光一直奇准,哪怕这二人不愿同伙,应该也不是暗中掣肘之人。也慢慢安下心来。静观其变。
可李助叔侄可不会这样想。二人惊讶的对视一眼,还是李助心思更加沉稳,问道:“官人世受皇恩,更有丹书铁券护体,当可保您世代富贵荣华,为何有此想法?”
只有柴进知道这二人心中所想,他们对朝廷早有反意,只是还未碰到可靠之人。柴进先看着他,又看看李懹,眼神镇定的道:“难道先生觉得这个朝廷不该反么?”然后抬起头,看着远方自嘲似的道:
“敢问整个天下,又有谁比我柴进更应该反呢?”
李助叔侄闻言,心中一震,而李助已缓缓起身,郑重的向柴进拜了下去。
“我叔侄二人何德何能劳大官人看重,以身家性命之事相告,某愿为大官人鞍前马后,身死亦不可报。”
李懹也深深拜下,叔父的态度就是他的态度。
柴进四人大喜,连忙扶起二人。
“请问师兄,在店中是否就已猜到大官人身份?”马灵见几人又重新入座,开口问道。
李助大笑两声,有点汗颜的道:“现在也就不瞒诸位,老道我早就看不惯这世道,可是却寻不到可以投效之人,每日带着侄儿如浪人一般。”他拿起桌上的牛肉咬了一口,边对着柴进说
“在店中见官人面相甚不一般,身边几位容貌各异,也非凡人,特别是王教头,一见便知是有大阅历之人。一时兴起,便想为官人看看手相。贫道虽不善此道,却也略知皮毛,大官人掌中纹路分明有潜龙之相。想来像沧州那种不毛之地,有这根骨和排面的,除了您还能有谁?”
“那您又为何突然离去呢?”马灵继续问道。
“兄弟不知,如若是别人有此非凡之相,老道我早就上前相交了,可是柴大官人却是例外。”
“这又是为何?”时迁不解的问。
“因为叔父觉得,哪怕我二人再努力,也无法说动大官人去反这朝廷。”李懹插言道。
在世人心目中,大周已亡百年,柴家子孙也被朝廷圈养百年,衣食无忧,在无忧无虑的同时,也消磨光了身上的反意。除非迫不得已,谁会去弄这勾当。
原本的柴进,要不是无路可走,又怎么会随了他无德无能的宋江上了梁山。
几人都是义气之人,推杯换盏,越谈越是兴奋。
“敢问大官人,对将来可有什么谋划?”李助问道。
“我与兄长曾经商议,欲养兵于绿林,以待时机。”柴进缓缓的道:“现在朝廷虽然腐败,可是天下还算安定,更有百万禁军和数十万强悍边军看护,万不可仓促起事。”
李助和李懹点头,一脸赞赏。
“先生可有高见教我?”柴进询问到。
“大官人欲养兵于绿林却是大道,小可万分赞同,各地地方守军大多酒囊饭袋,不足为虑,而我们只要不公开举旗,以如今朝堂高俅之流,想来也不会大动干戈。等将来大官人大旗一举,千山幡动,万水齐流,那时朝廷想反应,只怕已经来不及了。”李助满眼期待的道。
被他这么一说,柴进忽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这话与后世伟人之言,或有异曲同工之妙。
“敢问先生,本欲往何处?”柴进问到。
“我闲来无事,听闻房州热闹,欲往一行,而李懹亦有几个旧识相邀,正应了约,想去玩耍一番。不巧在此偶遇大官人,幸未错过,不然,还不知要做多久的无根浮萍。”李助叹道。
房州?看来真是来的好不如来得巧啊。李助原本轨迹中,在房州结识段家兄弟,他们见李助剑法神奇,请为上宾。李助也留在房州教其家人武艺,后在此地遇上旧识王庆,让他娶了段家三娘那母老虎,以段家势力起家,在很短的时间内终成为一代绿林枭雄。
柴进心中暗想,没有了李助,他王庆应该也不会有后来的机遇了吧。
“李懹兄弟,你本来又打算去哪里耍弄?”时迁笑道。
“我跟随叔父在江湖浪迹良久,也有点厌倦了,正好有几个旧识在纪山落草,一直相邀,本欲去投奔,也好有个落脚之地。”李懹不无遗憾的道:“只是此时得遇大官人,自然听从大官人安排行事。”
柴进闻言,心里都快要压不住喜悦,叫出声来了。他本以为李懹虽有能力,可是统领纪山军,多少有是借李助之力。可是现在看来,完全是李懹先为纪山之首,后投奔的自己这个叔父。
“不,要去,不光你去,我们还要一起去。”柴进道:“我早就听闻,荆南纪山有几只猛虎,皆是世间英雄,怎能不去一会?”
“大官人也知道我那滕家兄弟?”李懹喜道:“如若他们知道,天下闻名的小孟尝能来纪山,一定会扫榻相迎。”
“你别光顾着高兴,大官人是有大志向的,不是光上山喝酒吃肉。”李助提醒着自己兴奋的侄儿道。
李懹已知叔父言下之意,忙对柴进道:“我那兄弟皆是义气深重,早不容于朝廷之人,只是一直未有明主相投,只要小弟言明,绝无不成之理。”
柴进连忙摆摆手。“无妨,江湖中人,义气为先,某此生最开心的事,就是结识各路英雄。成与不成只在其次,兄弟你到时候切不要以义气相逼,那样反而落了下成。”
李懹直言受教。
既然已有目的,也不耽误,几人吃饱喝足,便返回城中。因荆南路途不短,柴进让时迁,李懹先去城中寻买了几匹良马,以为李助二人且当脚力。
而后众人各个心情舒畅,直往荆南而去。
不觉间行了多日。
此时虽已入秋,可江南的天不比北方,还是暑气未消,柴进几人穿的也不轻便,相当苦恼。见前面数里有一密林,马灵建言去林中歇歇,众人自不反对。
寻了一处凉爽之地,几人下了马,时迁拿了干粮酒水出来,让众人随便对付一口。
这湘楚之地,柴进还是头一次来,只见山高林密,远处河流湍急,和北地不是同一番景色。山风阵阵,吹得人忍不住直喊舒畅。
反正也不急着赶路,柴进让几人小睡一会,等太阳温和点再上路,众人依言正欲好好休息,忽听远处一男子喊道:“那是哪里来的好马哦,城里当官的马怕是都没那么壮实吧。”
众人闻言看去,见一群人从远处跑来,穿着粗布麻衣,手拿各类枪棒。几人对视一眼也未多言,不一会那群人已来到了近前。
他们看了看柴进几人,见柴进像是为首之人,便对他道:“这位朋友,大日头的碰上也是咱们有缘分,我们当家的有令,只取钱财,不伤人命。把钱财马匹留下,自己走吧。”
这是碰上小毛贼了,柴进心中暗笑,这还是来此头一遭,只是这些人怎么不像电视里的,说什么此树是我栽了?
王进几人已慢慢将柴进围在中间,马灵见对方也就七八个人,也不担忧,抽出自己佩剑笑道:“要我们的钱财可没那么容易,最好先看看自己斤两。”仟仟尛哾
那喊话之人对身旁一人耳语几句,然后言道:“我们本来也是路过,另有他事,只是看你们马儿实在诱人,不然也懒得劫你们这些行路的外地人。只是既然你们撩了话,我们也得回个响。今儿这马,你们舍不舍得都得留下。”
柴进见这人说话有趣,便调侃道:“那你们怎么还不动手?”
“打得过早就打了,还要你说?”
柴进几人闻言不觉好笑,这人看着本事不大,却也是个有眼力的。柴进轻声对几人道:“他刚才已经差人回去拉人去了,看这伙人说话办事甚有规矩,不妨等等他们当家的来了再说,如果谈不拢动起手来,也尽量不要伤人。”
说完,柴进让他们坐下。王进几人都是有本事的,又怎会把七八个小喽喽放在心上,自也听令安心等待。
不一会,远处马蹄声起,抬眼望去有两骑飞奔而来。但见马上之人一个手拿长刀,一人背有双锏,样貌甚是威武。
柴进见当家的来了,便率先起身。他此去荆南,目的就是结识绿林好汉,为将来起事积蓄力量,只要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他都有心结交一番。
就是不知自己这小旋风的名号,在这江南管不管用了。
那二人到了近前也不啰嗦,只见那拿刀的大汉道:“兄弟我啸聚山林,但也不好杀,你们留下马便走吧。”
柴进见他如此,心中甚喜,忙道:“小可素闻荆楚好汉之名,甚是仰慕。今日你只要能赢了我兄长手中长枪,马儿给你,我自还有一份厚礼奉上。”
说罢对王进微微颔首,他们二人早心意相通,王进也不多言,铁枪一抖,抱拳道:“请。”
那马上二人对视一眼,只见拿刀之人也相当爽利,不想占人便宜,下了马来斗王进。
那汉子道了声请,也不客气,忽见寒光大盛,长刀如山岳压顶,直取王进而去。
王进大叫一声好,却见他不闪不避,铁枪往刀柄一靠,一抖,那长刀之力已被卸得干净。那汉子心头大骇,却也不慌不乱,刀势一变,直攻王进下路。只见刀光枪影,转眼斗了十几回合。
众人看得正自兴起,忽然,那汉子却向后一跃,满脸崇拜的道:“好功夫,再斗下去我也只是自取其辱罢了,多谢好汉手下留情。”
“无需多礼,请恕在下多嘴,你的刀法刚猛有余,巧却不足,在平地还好,可如若在马上对敌,有攻却无守,却需小心。”王进见这汉子行为磊落,心中甚是喜爱。缓缓提醒道。
“我大哥也如此说,某却未放在心上。今日多谢指教。”那汉子笑笑,拱手拜谢。
王进看了后面拿双锏之人,拱拱手退回了柴进身边。
“我们输了,我应该也不是你的对手,就不用打了。你们走吧,可惜今日我大哥未来,不然倒是可以看一场好厮杀。只是不知这位好汉,以您的身手绝非无名之人,可否相告?”那背双锏的汉子道。
“在下王进,平时不在江湖闲走。”
柴进见那二人,皱着眉头,像是在哪里听过,却又想不起来的样子。想来此处离东京太远,兄长又不长在江湖,可能对兄长大名并无太深印象。忙道
“二位虽啸聚山林,却盗亦有道,不乱害他人性命,实乃真汉子,今日二位义气,我柴进也不是小气之人,就留下两匹马给二位兄弟,以全江湖义气。”
那拿刀汉子闻言大喜,回头看着同来兄长,等他言语。那马上的汉子正欲说话忽然脸色一变,急忙问道:“你刚才说你是谁?”
“在下柴进。”
那两人这次都听明白了,看着几人装扮,又想到刚才王进所表现的大将之风,心中大喜。
那背锏的汉子翻身下马,忙声道:“敢问可是沧州,人称小旋风的柴进柴大官人?”
“兄弟无需客气,正是区区贱名。”
两人哎呀一声,单膝一跪。
“小弟该死,不知柴进哥哥当前,还在此喊打喊杀,实在丢人现眼了。”
“兄弟快快请起。”柴进连忙同王进将二人扶起,拉着他们的手道:“敢问二位兄弟大名,现在何处落脚?”
“小弟酆泰,这是我结义兄弟,叫卫鹤,我们现如今正在木兰山上谋口食。”
柴进闻言大惊,不禁暗骂自己,只想着赶路,到了荆楚却怎么把这哥三给忘了?
“你们是否还有一位结义兄长?姓杜名嶨?”柴进忙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