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慕参看见了凌商嘴角一丝发紫的血痕。
鬼迷心窍地伸手去抚,“你怎么……”
二人浴血重生;夜慕参的新身躯与死前其实没什么两样。
但凌商变了许多。
他死时身上爬满了无弋,重生后身体却干净得让夜慕参隐隐不习惯。
凌商挥开夜慕参的手,“今晚我就回沧澜。今后,天下事与我无关,你的事也与我无关。你我……有缘再见吧。”
其实凌商不是会说出“有缘再见”这种话的人。
世间哪有什么有缘再见?
若真是不愿分离,自然会排除万难伴在那人身侧。
只不过是不愿再见了,便将罪责推脱给缘分了。
这样说,总比“后会无期”要好听一些。
夜慕参十分自然地忽视了凌商后两句话。
只笑道,“巧了,我也想回沧澜。天仇还在等我呢。”
凌商沉默了足足半刻钟。
夜慕参则在一旁明目张胆地盯着那张脸瞧了半刻钟。
真是怎么也看不腻。
又有些懊恼——方才自己离那唇只有咫尺之距,居然什么便宜都没占得……
凌商终于问道,“你……还是原来的那个人么?”
夜慕参知道凌商真正想问什么。
他二人都已经死过一回了。
可他们现在又回到了这人世间。
还重塑了身躯,音容也和过去没什么不同。
如今的二人,究竟是原来夜慕参和凌商……
还是两个凭空出现的、没有过去的人?
过去的记忆仍在,可身死道消寂灭归墟的印象同样深刻。
挣脱匕首器灵的桎梏所经历的涅盘之苦,更甚于二人死前所经历的万般苦厄。
难道如今,他们还是原来的夜慕参和凌商么?
夜慕参茫然地看了凌商许久,苦笑着问,“你想说,你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凌商了,是么?”
不再是那个愿意为了一个承诺,为他舍命,为他背井离乡,为他成为一只阴狠的孤狼,为他戴上善意伪装的凌商。
“以宣……”凌商压抑着胸中恨意,问道,“我想在沧澜。一个人。你还要再杀我一次么?”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厌恶夜慕参。
曾经夜慕参将他视作自己最大的污点。
可对于如今的凌商而言,夜慕参又何尝不是自己的污点?
年少时的他敏感卑微,将所有的感情都倾注在唯一的血亲身上。
凌商只觉得,在意就该给他力所能及的一切,喜欢就不该计较他的种种作为。
再后来,夜慕参成为那样耀眼的存在,凌商却已经习惯了将自己掩在阴暗罪恶的角落。
凌商分不清自己的感情是哪一种,也没有想过要分清。
合乎伦理与否,合乎人情与否,他从来都不在意。
因为见识过足够多的世间丑恶,对世人所信奉的那一套规则,凌商从来都只觉得虚伪。
他唯一在意的,就是那个人是否也愿意。
喜欢便去守护,痛恨便去摧毁。
多简单。
……
回想起来,凌商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做出飞蛾扑火那种事。
十多年的光阴,自己也终于是被烧成了飞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