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国丈与皇后,夜弘初的脸上也『露』出些许哀怆。
夜慕景喝了口浓烈的茶,继续诉说周尹辰交代的故事——
那晚夜慕景与夜慕参逛完庙会后,就回到了周府,等待董翰林。
可董昌游却在深夜才姗姗来迟。
三人话了些家常,又暖了酒要喝个尽兴。
可事实上,周尹辰与夜慕景确实喝了许多,而董昌游却推诿身体不适,滴酒未沾。
周尹辰与夜慕景酩酊之际,董昌游欲轻薄夜慕景而后将他除去……
说及此,夜慕景脸上泛起不自然的、愤怒而懊恼的红晕。
他还暗暗揣摩了一番夜弘初的神情——那张冷峻而俊逸的面孔上,看不出一丝情绪。
夜慕景了解自己的父皇。
他越是做出这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就意味着他心里的怒气也就越难平息——正中夜慕景下怀。
“董夫子他说……他说……”夜慕景噤了声,忽而低下头。
他紧锁眉头,显然是羞于启齿却又不甘隐瞒真相而备受煎熬。
夜弘初终于吭声,替他说了,“董昌游是否说,你与你母后长得很像?”
滚烫的泪水溢满夜慕景的眼眶;他紧抿嘴唇,使劲地眨了几下眼,双手攥紧了衣角,终于忍住啜泣声。
漫长的沉默在偌大的御书房蔓延开来。
夜弘初本就心情不好,连批阅奏折都冷静不下来,故而御书房内没有放置暖炉。
此刻夜慕景只觉空气冷到彻骨。
他的故事戛然而止,因为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了。
董昌游消失了那么多天,又听说周尹辰早就遣散了周府的人……
而今,夜慕景又人不人鬼不鬼地出现在皇宫……
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夜弘初自然会自己推导。
可这也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该如何去面对既定的事实,以及怎样才能合宜地收拾残局。
夜弘初之所以是皇帝,之所以能够从上一代的多位皇子中脱颖而出承袭帝位,自然有他的高明之处。
国子监的案子,虽然事关重大,可再大也大不过已亡故的皇后被轻慢的事端。
良久之后,夜弘初终于放松了他板正的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
他慵懒地扫视被自己折腾得杂『乱』的奏折,漫不经心问道,“周尹辰呢?他为什么没有随你一同来请罪?”
夜慕景扑通一下,再次跪倒,声音被胸腔深处的沉痛敲得零落,“秉延杀了夫子……也是为了我……”
皇帝没有改变慵懒的姿势,微微眯眼审视发妻爱子的神『色』。
夜慕景明白,自己的说辞已经成功打动了这位看似冷傲无情实则易受情义羁绊的父皇。
这种改变,似乎是在皇帝为长公主赐下鸩酒之后才发生的。
在夜慕景儿时,夜弘初可是位地地道道的冷血暴君——夜慕景至今记得,夜弘初曾要砍下自己一只手,作为对三皇子犯下的恶行的惩罚。
他也记得,长公主去世后,父皇一开始还决意在不久之后处死夜慕参。
然而,长公主的死,确实令夜弘初变得优柔寡断了。
夜慕景不过是在雪中长跪三日,便打动了这过去铁石心肠的帝王……
这么多年过去了,曾经英明的皇帝逐渐成为不少人眼里的昏君……
或许是长公主的诅咒使然。
又或许是命运对他早年六亲不认的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