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慕参醒来,睡袍合拢,衾被也盖得严严实实的。
预料中的疲惫却是消散了。
双腿轻轻蹬了蹬,昨晚酸疼无力的膝盖也似没多大碍障。
真是稀奇。
“哎哟喂,老板,你可算醒了!”鲁迁憨憨厚厚的声音让人心暖。
“昨夜喝了些酒,睡得晚了些……”夜慕参『揉』了『揉』太阳『穴』,“现在是什么时辰?”
“未时已过,快要申时了。”
夜慕参呆楞片刻,“这么晚了呀……那今日就不去拜访董翰林了。”
“老板,你这几天怎么总惦记着董大人呀?”
“谁惦记他了?我是担心他出事。”夜慕参啧了一声,“也不知道秉延兄是从哪里得来的那东西……不行,我还得去一趟钦天监柳生大人的府上。”
“老板,你要不先歇两天?”鲁迁端上一碗热粥,“先养养身子。”
“小爷我身子好着呢。”夜慕参说着就要跳下床。
“我也不是担心你身子虚弱半路晕倒,只是担心,你顶着这张脸出门,砸了我们笑傲堂的招牌……”鲁迁越说越小声。
夜慕参扬了扬眉,『摸』着自己的略略扎手的,长了胡渣的下巴来到铜镜前。
不看倒还好,看上一眼,夜慕参恨不得摔了这铜镜。
佛系,佛系。
镜中那人身形略略颓靡,形态慵懒。
弧度完美的下颚上,参差不齐的浓密胡渣。
蜡黄的脸上,干净的双眼透着自己也陌生的淡漠疏离,像极了某个讨厌的家伙。
“苍天啊,没法见人了!”傲娇堂主捂住脸,几乎失声痛哭。
“所以,老板要不要试试这款胭脂?”鲁迁十分合时宜地掏出一只精美的花哨盒子。
夜慕参从指缝看了看,黑下脸来,“小爷我一身浩然正气,从不用这些女儿家的玩意儿!再说我天生丽质,不施粉黛也是俊俏无边……”
鲁迁招架不住老板的傲娇劲,连忙收起胭脂盒,“那老板,我帮你找把剃刀,再备些皂沫?”
“再帮我找两件狐裘,我和景哥一人一件。我的不用太厚,但是务必华美;景哥的不用太贵气,但是务必厚实,明白吗?”
“好好好。”
鲁迁出了门,夜慕参对着镜子伸了个懒腰。
前一晚睡得倒挺香,似乎还梦见位洛神般的,身着红袍的绝世美人。
夜慕参总觉那美人似曾相识,追逐着到了悬崖边上。
无论怎么靠近,美人的模样总是模模糊糊。
夜慕参与美人说尽了好听的话,对方却始终一言不发。
求而不得的感觉,真是糟透了。
夜慕参自暴自弃地在悬崖边上喝起了酒,借着酒劲还骂了两句。
没想到,美人竟头也不回地跳下了万丈深渊,一袭红袍沉没于污浊的墨『色』里。
寻了不知多久,夜慕参终于在一处枫火连天的江边,再次见到那令人窒息的人影。
这一回,美人终于肯转过身了。
夜慕参仍旧看不清美人的容貌,因那脸上满是黑黝黝的污浊泥泞。
最讨厌脏东西的夜慕参吓得退后一步,接着便怒上心头。
好好的美人,为什么要忍受这些肮脏秽物的玷污?
要是能下一场大雨,将美人脸上身上枷锁般的污浊洗净,该有多好。
可这晴空万里的日子,怎么可能下雨?
夜慕参拽着美人要扔进冰冷的江中,却因美人的挣扎摔倒在地。
美人眨眼间就消失无踪,夜慕参却双腿乏力,干脆懒散地倒在地上晒起太阳来。
日光刺目。夜慕参胸口的衣襟却湿了。
心搏动的地方被湿漉漉的冰冷戳痛。
这雨下得倒是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