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深夜。侯府。
夜窗风雪一灯青。
凌商一手把玩着那副淬炼如新的伏羲卦,一手托在额头,『揉』不开眉心的错结。
算起来,距夜慕参跪下那一刻起,已过了三十六个时辰。
鲁迁自打从侯府回来,就不敢在自家老板面前提起侯爷,更不敢劝他作罢。
他将凌商交代的东西给了夜慕景,也不敢说这玉环是哪儿来的。
说起来,鲁迁满脑子都是凌商告诉他自己不久后就会离开洛阳的消息。
偶尔远远看着夜慕参跪立在阶前的身影,木头一样的心也感到陌生的愁闷。
周尹辰这几日也不敢叨扰夜慕景,时常出门不知去了何处。
但到了傍晚,他都会回来,以帕子捂着嘴,隔着屏风与夜慕景聊上几句。
接连三日,除却出恭的时候,夜慕参一直都跪着。
他滴水未进,粒米未食,身上的衣裳没换过,连个盹儿都没打过。
前两日雪霁放晴,可比一直落雪更让人煎熬。
因那雪在阳光下会化开,冰冷的雪水染湿衣衫,渗入肌肤,冻得五脏六腑都发颤。
这晚又是朔风垂地雪成团,微湿的衣衫在寒风里结了冰,磕得夜慕参怀念起几年前去过的极寒之境。
到底心寒是至寒。
夜慕参也不敢相信,自己这没什么功夫底子的凡人之躯,竟可以承受这风雪的三日摧残。
既然没死,就没可哀怨的。
傲娇堂主伸了伸僵硬的手指,撑在地上,费了半天的劲终于站了起来。
才站起,双膝又发软而跌落在地。
夜慕参拍了拍膝上的雪,干脆坐在地上,『揉』起膝盖来。
丑时已过,绛雪飘零,庭中风声凌盛,没有哪个傻子愿意久留。
尽管身上的疲惫酸乏散不尽,四肢倒是渐渐活络了一些。
夜慕参轻轻推开房门,远远看了眼安睡的夜慕景,『迷』茫的双眼里生出一丝坦然的温柔来。
他还是敬爱这位兄长——甚至比过去更敬重他,却终于不再欠他了。
至于欠另一个人的……
那样的人不值得得到偿还。
就欠着吧。
不要再有交集是最好。
夜慕参轻轻关上门,抬头望了望逐渐岑寂的夜空。
老天大概有些心事,托不住了,便落下成了雪。
可叹凡人若有了心事,只能喝些酒。
只剩几口气的傲娇堂主,就这样犯了酒瘾。
温泉内,温暖的水流拯救了夜慕参的身体,浓烈的醇酒麻木了他的意识。
恍惚之间,好像有人将他从池子里捞了上来。
或许是梦吧——他傲娇堂主在沐浴,哪个不要命的登徒子敢溜进来?
夜慕参张开嘴,『舔』了『舔』嘴角的酒『液』,意犹未尽地叹了声,“烈酒就是够味,小爷我可真是喜欢。”
嘴正要合上,一双冰凉的手就掐着夜慕参的脸颊,紧接着一股浓重的『药』草味沁入鼻腔,稠苦的热流灌入口中。
“咳……”夜慕参呛了两口,双手在空中胡『乱』摆动,“鲁迁你个榆木脑袋,别扰我歇息!”
那人似轻轻笑了一下,声音似有些熟悉。
夜慕参想要翻个身继续醉,却被那人板住了身体。
“哎呀,烦不烦!”暴脾气上来,那双没多少力气的长腿也禁不住蹬了两下床榻,“滚滚滚,休扰我同美人赏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