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慕参不可能让夜慕景跟着周尹辰离开的。
这家伙一来有着纨绔的历史,二来前途也不甚光明,三来……他还是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犯。
周尹辰却固执得很,不带走夜慕景便不罢休。
两人争执之时,鲁迁又急匆匆地赶来,神『色』慌张而自责,“老板,景殿下他……他快断气了!”
若看得仔细些,还能发现他青布衣衫上的斑斑血迹。
夜慕参心头一凛,强烈的不安感令他一时提不上气。
周尹辰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
夜慕参夺门而出,一面朝后花园走去,一面厉声责问,“怎么回事?不是让你照看好景哥么?”
书房至花园有一段距离,几人皆是加快了步伐,吐出的气息在空中化作团团白雾,转瞬即逝。
鲁迁的声音因慌『乱』而微颤——
“我也不知道……景殿下本和我聊得好好的,可是看到老板你和探花郎一同回来,似乎心里有些不痛快……
“我跟了他去到花园,听他抱怨了几句这几日的寒『潮』,又陪他赏了会梅……
“后来他想作画,使唤我为他备来宣纸画笔……没想到我回来的时候,他就……就……”
周尹辰摇摇晃晃地跟在夜慕参身后,牙齿不住地打颤,双手也不停地哆嗦。
一年前,鲁迁修缮后花园,不知怎么想的,竟将格局按道家的“阴阳互补”布置了起来。
紧凑而富丽的园亭对称而立;松、柏、竹间点缀着岩景,颇有四季常青的意趣。
凡有岩景之处,必有池水环绕——坚硬的岩石为阳,柔软的流水为阴,气运便由此而生。
园内甬路以黑白二『色』的卵石精心铺砌而成,素秀而典雅。
浑然天成的自然景观,此刻却丝毫没有让人赏心悦目的作用。
『乱』雪轩前,梅枝打雪。
比寒梅更红的,是轩前地面上,夜慕景的血。
地上的积雪不厚,夜慕景伏在约莫一拳深的雪上,周边是鲁迁混『乱』的脚印。
隽雅的蓝袍凌『乱』地褶皱着。
夜慕景双目紧闭,眉头紧蹙,神情满是痛苦。
他一手捂着腹部,另一手无力地蜷起了手指。
白皙的手侧,是一柄黑玉制的匕首。
黑亮的匕刃尖端还滴着血。
夜慕参跪到他面前,探了探他的鼻息。
谢天谢地,还活着。
周尹辰近些日子熬坏了身子,看到这一幕,只觉天旋地转。
他张了张口,竟发不出半点声音。
“还愣着干嘛?快去找大夫!”夜慕参对鲁迁低吼。
鲁迁正要离去,夜慕参又吩咐,“还是老规矩,医术要高明,人品要靠得住。”
“明白,这就去!”鲁迁匆匆跑开了去,最后几个字听得朦胧。
夜慕参横抱起夜慕景,往他的客房走去。
周尹辰怔了片刻,俯身捡起了那把墨黑的匕首。
他以手指划过刀刃,鲜红而冰凉的血『液』沾在指腹。
手指轻颤着移到嘴边,周尹辰『迷』恋地伸出舌尖,蜻蜓点水地『舔』了一下。
腥甜而酸涩。
周尹辰又沿着窄窄的石桥,越过流觞曲水,来到『乱』雪轩之上。
亭轩正中央的石桌上,一叠宣纸被沉重的纸镇压住,画笔墨砚散『乱』地摆在上头。
周尹辰闭上眼,眼角细小的晶莹。
思绪太过混『乱』,胸腔似要炸开。
可若深究起来,那些声嘶力竭的嚎叫、呜咽、哀鸣、痛呼……
都逃不过一声叹息——
“傻阿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