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当天,汤怀安就死了?”夜慕参一阵『毛』骨悚然,“还死得那么惨?”
“不对劲——这么大的事,洛阳城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夜慕参对最寻常的细节总是有着最敏锐的洞察。
“洛阳城近段时间的隐秘怪事,鲁迁可告诉你了?”
“怪事?”夜慕参嘴角扯动,“除了景哥你看上凌商那怪胎美人,还有什么?”
夜慕参自然记得鲁迁所说的怪事。
但那晚他的注意力全然集中在夜慕景的花边新闻上,俨然忘记细问,汤怀安之反常究竟有什么了不起。
夜慕景解释说:“汤怀安一听见器具碎裂的声音,就会神智不清,只想置眼前人于死地。”
他脸『色』变得更加苍白,看来是仍旧未摆脱自己险些遇难的恐惧。
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接着道,“两个月前,洛阳城中得此症者,不下百人。”
夜慕参背脊发凉,“不下百人?这种癔症还能传染不成?”
夜慕景也头疼地蹙起漂亮的眉,“慕韬已经着手调查此案,可也没查出个头绪。”
“那汤怀安……”夜慕参无法想象,“万蚁噬心”是怎么个死法,“他是病死的,还是被人害死的?”
“说起来,我大概是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夜慕景苦笑,“那位医师——就是你口中的凌商,我们邂逅那日便查出,他体内被埋了蛊。”
提到凌商,夜慕景的嘴角又带上掩饰不住的笑意,连精神都抖擞了几分。
夜慕参搓了搓自己的脸,费力收敛自己不怀好意的哂笑——单恋男子的酸腐,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凌商的医术可真是高明啊……”夜慕景一副少女怀春状,“他三两下就辨出汤怀安原来被人下了蛊,然后还那么耐心地耗了大半天,才帮他清了淤毒……”
“等一下,”夜慕参审慎地打断,“你说,凌商善于施蛊?”
“他那样的医师,定然不屑于施蛊,”夜慕景眼里的爱慕之情喷薄欲出,“而且,他解蛊更甚一筹。”
“是么?这倒与传闻又不太一样……”夜慕参低喃。
凌商为汤怀安施救时的专注与细致,他优美到极致的身形,又浮现在夜慕景的脑海。也因此,他对夜慕参的低语毫无反应。
他兀自继续,“后来,凌商还找到十多位身中此蛊之人——的尸体。这种事,定然不能声张出去,否则闹得人心惶惶,洛阳不到半月就会变成鬼城。”
呵,果真是皇帝那老头的作风呢。
夜慕参微微颔首,表示理解。
夜慕参又问:“死的都是些什么人?”
“倒都是些微不足道的人,不是叫花乞丐,就是鳏寡老人。”夜慕景不忍地轻叹,“那样痛苦地死去,真是可怜。”
笑傲堂堂主这些年早已见惯了生死,并没什么心情去同情那些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可怜人。
“我猜,他们的尸体也都被丢在荒郊野岭之类的无人问津之处吧?”
“没错。”夜慕景取出一份地图画册,在夜慕参面前铺开,“你看,这上面用朱红标记的,就是那些人尸首被发现的位置。”
夜慕参在图册上比划两下,了然地收回手背到身后。
他又问:“那上百人,发现的时候都已是尸体么?”
“一大半都是。”夜慕景心有余悸地摇头,“也不知道凌商是怎么发现的。总之,那些人被找到的时候,心脏都只剩一个窟窿……”
夜慕参对夜慕景『妇』人之仁的个『性』有些不耐烦。“那另一小半呢?他们还活着么?怎么被发现的?上百个人,凌商用了多久找到这么多?难道除他之外,就没有一个人能找出中这种毒蛊的受害人么?”
他一口气问了数个关键问题,一个比一个犀利,也一个比一个咄咄『逼』人。
夜慕景似乎被唬住了,毫无血『色』的双唇微启,『迷』惘地望着夜慕参。
“景哥,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别瞒我。”夜慕参缓了缓语气。
夜慕景同样敏锐地察觉夜慕参对凌商的敌意。
他皱眉道,“你想多了,凌商不可能是施蛊人。”
他语气笃定,“从一开始,凌商就只是一位医师。这些命案与他无关。
“凌商医术超群,自然有他的方法找到那些人——这也是任何人无法取代的。
“如果没有记错,一个月前,他每天都会找到三四位中蛊之人。但一个月前至今,他再也没有发现过了……
“他找到的那些尸体,发现时已经断气很久了。而他后来断断续续找到的那些活人,身份不一,有佃户农人,有寒窗学子,也有富家子弟……
“也就是说,那些早先死去的人,很可能是下蛊之人用来试验的白鼠。”
夜慕参修长的手指在案桌上轻敲几下,“那又怎么解释后来中蛊的那些人?他们之间有什么共同点么?”
夜慕景沮丧地耸肩,“目前还没有发现有什么共同点。”
“嗯。那凌商都为他们解蛊了么?”
“慕参,你对他是不是有什么偏见?”夜慕景佯怒,“他是一位行医之人,宅心仁厚,见者倾慕——唯独你一直在怀疑他作为医者的道德修养。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夜慕参想起自己赊下的二千三百三十三两白银,就一阵扎心。
“我堂堂笑傲堂堂主,会跟什么人有过节嘛?哈哈哈……”夜慕参笑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但是凌商这家伙——他的道德素养肯定有问题!”
“罢了罢了,不提他了,我姑且相信凌商不是下蛊之人。”夜慕参实在不愿想起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妖孽美人。
“景哥,你接着说,有人在洛阳城草菅人命,蛊害百姓——”这事疑点重重,夜慕参的问题也一个接一个,“那跟汤怀安又有什么关系?你说你是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又是什么意思?我回来那天,又发生了什么?汤怀安究竟是怎么死的?”
“哎,说来话长。近来我每每去找那位医师,他都避而不见。我害了相思病,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可这也毕竟不足以令我虚弱到连皇宫也踏不出去……你这么一问,我倒想起,真正把我变成如今这病蔫蔫的心结,似乎正是自你回来那日开始的。”
夜慕景想起那天的情形,身上又冒出一阵冷汗。
他的声音也缥缈起来,“我到现在都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做了个梦,还是真的看见那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