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盛信义之人,答应承平后果真去向郡公一吐真情。他本就不喜赵熹、生气也是一时激愤,细细想来若赵熹能嫁给承平对他而言是最好的结果,何必要阻拦!于是他将赵熹约自己见面、自己推脱不肯反叫承平前去相见的事都告诉了郡公,言道:“承盛恪守君子之礼不敢与赵小姐相见、心中对赵小姐也无情谊,只是因为爹爹有命、又怕小姐名声有损所以不敢倾吐,只向承平抱怨。承平怕是因此才没将赵小姐当作李家人、猝不及防动了心,也、也算不得大错。父亲,承平心系赵小姐,赵小姐与他又有共战之谊,他二人若能成婚也是神仙眷侣,承盛愿意成人之美,还请父亲宽松!”
郡公叹道:“难得你深明大义以兄弟为重,可是出了这等丑事咱们李家颜面何存!你母亲本就对赵家双元不满,再来这般怎能同意!唉,这事我还要细细思索,你安心做事,天下美人无数,爹爹一定给你挑个比赵熹好一万倍的!”
承盛松了口气,问:“那承平……”
“唉,你为他求情我又怎能不给你这个面子,叫他见过你娘再回院里反省吧!”
承平听闻消息暗自欢喜,也顾不得膝盖发麻,谢过承盛后在朱鹤的搀扶下回屋洗漱更衣,这才前去拜见李夫人。纵然再不受宠,承平毕竟是李夫人的亲生骨肉,天下有哪个母亲不疼自己孩儿的?李夫人一年未见儿子,看承平沉稳挺拔,心中宽慰又忧心,拉过他骂也不是夸也不是,只流泪道:“我的儿,我的儿,这一年可吓死为娘了!”
婉月姑娘也在,站在李夫人身旁一同垂泪:“三哥哥你不知道,你在前线我……姨母有多担心!茶不思饭不想,夜里做梦都是你在战场拼杀,天天望着南边的天,日日盼着前方信来、可又怕前方信来……你、你可要担心死我们了!”
承平跪伏在母亲膝头,动情道:“儿行千里母担忧,孩儿不孝、让母亲忧心了!今后孩儿一定守在母亲身边好好侍奉母亲、叫母亲安心!”
久别重逢李夫人也和蔼起来:“傻孩子,男儿志在四方,我又岂会将你们兄弟二人困在我身边,这次的差事你舅舅都夸你办的好呢!不过这次战事实在太过突然叫人毫无准备,你临危受命没有办法,再有下次还是要先同你大哥、舅舅他们商量,然后再决定!对了,你父亲不是将封赏功劳的事交给你了么,你舅舅这里还有几个人可用,你去问问他,看怎么安排。”
婉月柔柔道:“姨母,三哥哥才刚回来就被姨夫罚了,恐怕也不好在姨夫那里说话,舅舅想必也知道,这些人的事儿就算了吧。三哥哥好容易回来,咱们陪他多说说话吧!”
李夫人瞧着婉月面露笑容:“好,就听婉月的,不谈这些。不过承平,你怎么刚回来就被你父亲罚了,究竟为了什么?”
承盛和赵熹的婚约虽然告吹,可郡公也没同意将赵熹许给自己,自己母亲又惯不喜欢赵熹此类,承平怕叫她知道反成阻碍,便道:“孩儿在卫宁时做错了事,自去请罚,父亲生气,叫孩儿见过母亲后再回院子里反省。”
“什么,还要反省?”婉月替承平不平,“三哥哥在那刀光剑影的地方辛苦一年、有什么比平安回来更重要的呢!姨夫对三哥哥看重、期望高些,可这样也有点太严格了吧……姨母,你可得劝劝姨夫啊!”
李夫人笑道:“瞧瞧瞧瞧,不过反省几天就当在家休息了呗,你怎么还着急了!承平,你不在这段时候婉月日日来我这里请安,陪我说话、同我解闷,还总是打探你的消息……这么好的闺女,不知要便宜哪家小子!”
“姨母!”婉月脸红得要滴下血来,忙用手帕挡住脸,不敢去看承平。
承平不由叹息。婉月是李夫人姐姐家的女儿,两家亲近时常往来,婉月和承平又年纪相仿,自幼就玩在一处。婉月从小就喜欢跟着承平,承平也很喜欢这个妹妹,甚至想过以后会娶她、照顾她一生。可那都是儿时无知,承平遇到赵熹方体会□□之爱,两相比较,他对婉月只是兄妹之情,再无其他。先前不懂时便罢了,现在他已与赵熹定情,自然不愿再叫婉月多想。承平道:“我不在时多亏婉月妹妹侍奉母亲,我感激得很,以后婉月妹妹就是我的亲妹妹、我绝不许别人欺辱她半分!”
婉月听了这话瞬时愣住,李夫人却只听了后半句,摆了摆手道:“这些话不必跟我说。唉,你们我不操心,我只担心你大哥的婚事!那个悍妇放浪无礼、名声败坏,平州流川了多少她的不端丑事,你父亲偏偏还不肯解除婚约、非说是假的!空穴不来风,若她如婉月一般知书达理、哪里会有那些流言蜚语!还要她嫁给我的承盛!不行,一想起那个悍妇我就胸闷头疼,我得歇歇才行,承平你先回吧,这几天好好在院子里待着,别再惹你父亲生气!”
承平一肚子辩白的话堵在喉咙,还没出口就被李夫人压了回去。他想替赵熹解释,可李夫人捂着胸口好像十分难受,他又不敢再惹母亲生气,只好叩了个头退出门去。临走他还想叫婉月出来说清楚,可婉月似有所感、只照顾李夫人不肯出来见承平,承平只好先行回屋。站在阔别已久的院子里,承平不由叹息,自己和赵熹的婚事恐怕波折颇多。
承平与赵熹俩人都被关在家中,就连朱鹤、兰英都不允许出门,他二人自回平阳后竟再不能相见。承平尚有成算,赵熹却只能等待,如此被动叫他焦躁不安却又毫无办法。好在中秋宴至,赵熹终于可以前往郡公府。
从先前入城的待遇,赵熹早知道郡公不会叫自己入前堂拜见,果然,下人只当赵熹为女眷,叫她同赵夫人一起进后院和贵妇们玩乐。赵熹自然不甘,可他也知道自己相与承平修成正果必过李家父母这关。虽然承平将争取郡公同意的事揽了去,但他与承平两情相悦、平等相爱,自己总要做些什么叫郡公和夫人放心、认可才是。他深吸了一口气,向下人笑笑,乖乖接受安排。
适逢佳节,又迎远客,李府上下布置热闹装点一新。月明灯繁、蟹肥菊美,后院花园之中云鬓相抵裙裾交叠,丝竹歌舞笑闹一片。宴中主位尚空,魏氏与黛君笑坐左下,各位小姐夫人各自在位,说说笑笑。
有小姐张望四周,问:“赵家夫人、小姐今日也来吗?”
有人答:“自然要来,赵家姐姐可是在前线大出风头呢,她又是大公子……怎么会不来呢!”
“那、那她要来咱们这里、跟咱们一起么?魏夫人,赵姐姐坐哪里啊?”
魏氏指了指主位右下首:“便是那里了。”
旁边一桌女眷立刻显出不满:“怎么在这里……黛君姐姐,我、我想跟你坐!”
黛君显出为难的样子:“赵姐姐向来不爱闺阁交际,咱们对她是陌生了些,但她毕竟是我未来嫂嫂、又有功劳在身,还请各位夫人、姐姐妹妹们担待一二……”
有人叹道:“非是我们妄议,可赵小姐是个什么人物?幼时就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如今在前线跟那些脏男人混了一年、还不知染上了什么习气!四小姐端庄贤淑,竟要与她做妯娌,我们想想都觉得可怕呢!”
魏氏叹道:“这又能如何呢,听承泰说赵小姐也是位难得的美人、又是郡公赐婚,承盛毕竟不是我的儿子,我虽觉得不妥、也不好说什么。何况咱们与赵小姐都没什么交情,万一赵小姐是端庄识礼之人呢?”
贵妇们立刻抓住了重点:“二公子见过赵小姐么?”
“是啊,面前我们去白云寺上香,承泰偶然遇到了赵小姐,赵小姐还同他说话呢!不过他顾及身份没敢多言、只见了礼就走了。想来那日赵小姐是去见承盛的吧!”
诸小姐捂嘴轻笑:“见了大公子、反同二公子说笑,订婚时又跑了,赵家姐姐可真是不同寻常啊!”
魏氏抿抿唇压下嘴角得意,怅然道:“无论如何她于平州是有功的,她能嫁入李家也是缘分一场。一会夫人前来还请大家在夫人面前替赵小姐多多美言几句,也多同赵小姐说说话、敬敬酒,别叫她觉得冷落才好。”
诸夫人笑道:“魏夫人最是心善,放心,妾等会叫赵小姐宾至如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