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人要了三间客房,承平赵熹一间、秦天五郎一间、承泰敬德韩东三人一间,晚饭时几人聚在承平赵熹房里一起用餐。
小二为他们拼了桌、端上饭菜和茶水,李承泰看了一眼,见多是烧烤酱货且粗糙腥膻,嫌弃道:“这都什么,黑乎乎硬邦邦的,怎么吃!把好菜好肉都端上来、鱼也弄一条,爷少不了你的好处!”
小二嘻嘻笑道:“爷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咱们这儿的饭菜自然入不得您的眼,不过咱这情况您也瞧见了,确实是没什么太好的东西,鱼虽然河里也有,但处理麻烦、容易有腥味儿,所以也没备着……还请公子包涵包涵!”
这话捧着李承泰、叫他听得舒服,李承泰道:“好吧好吧,那也没有办法,你就下去吧!”
“好嘞!可需要再给您几位上几坛酒?咱这里的酒可是顶好的!”
承平走来坐下,招呼众人入座,赵熹将游云倚桌放着、自己坐在承平旁边,答道:“不必了,明日要早起,有茶就好。小二哥人不错,我很喜欢,你叫什么?”
小二为诸人都斟了茶,笑答:“蒙您看得起,小的姓崔,因长得瘦别人都喊我崔猴子!”
承平笑道:“崔猴子,跟你的机灵倒是很配!我看这店里挺大,只有你和账房么?掌柜呢?”
崔猴子惊讶地看了承平一眼:“您怎么知道老吴不是老板呢?”
承平轻轻笑了笑,没有回答,只问:“店里只有你们在前面忙活实在是辛苦,要不你在我们这里坐着吃些?”
崔猴子连连拒绝:“不必不必,这怎么敢!多谢公子体恤!店里看着大来往的客人也不是很多、倒是脾气都不小,非得机灵圆滑些的才能出来招待,但有些本事的也不至于在这地方待着,因而就只有小的了!后面还有厨子和几个杂役,忙的时候出来搭把手,也就够了!几位先用,有事再喊小的!”
瞧崔猴子躬身退出屋去,赵熹笑道:“怪不得这店能开这么久,店小二功不可没!不知他们老板又是如何人物。”
“一个乡村野店的破老板,能是什么人物!”承泰举杯道:“不说他们,今日本公子能顺利离开高原多亏大家辛苦,接下来还要仰仗各位,回去平州后金银富贵,大家应有尽有!”
五郎举杯、韩东宋天冷漠、敬德则望向承平和赵熹。赵熹扁了扁嘴,承平轻轻碰了下他的腿:“有缘自会相见。”承平起身举杯:“庆祝二哥顺利脱身,也感谢各位,韩兄、阿天、五郎,还有敬德,多谢你们仗义相助!这两日赶路不宜饮酒,咱们以茶代酒,等回了平州再不醉不归!”
诸人这才举杯共庆。饮完入座,承泰尴尬地摸摸鼻子,瞧赵熹长枪就在他手边、其余人也都佩武,笑道:“三阿娣怎么还枪不离身呢,虽说情况危急,可毕竟不太好看,都是世家公卿,尊卑礼仪还是要讲一讲的吧!”
赵熹横他一眼:“我赵熹从不守别人的礼仪,只尊自己的规矩。如今平州还不见影,龙虎争霸强者为尊,承泰也该看清形势才是。”
李承泰面子有些挂不住,抬手为承平倒了茶:“三弟,你们能来相救二哥感动得很,父亲知道了也定会大加赞赏,这是你们的功劳,回去以后州府必有重赏!三弟英雄人物,留在府里可惜了,二哥会同父亲说、叫你也到军队里来,以后咱们兄弟携手、青州岂非掌中之物!”
承平接了茶笑答:“我只听父亲安排便是。大家都快动筷,菜都凉了!”
其余几人并不将李承泰放在眼里,听承平如此说便各自说起话来。不过毕竟无酒,聊天得也难尽兴,大家吃饱喝足也就各自回屋,只有承泰不愿和韩东、敬德一起,捏着鼻子留下同承平聊天。
夜色已深,赵熹催促承泰回屋,说话间忽听楼下吵嚷不已,女人和小孩的哭闹之声不决。赵熹被这声音惊扰,拿着游云走到窗边推开一缝,只见客栈堂上有二十多彪形大汉牵着着十几个被绑住上身的妇孺。这些大汉须发散乱、衣衫半敞,身上大都有伤、带着浓浓的血腥气,这在云阳客栈本最寻常不过,可他们腰上还挂了许多黑红色的东西,赵熹凝目细看,是一个个死不瞑目的人头。
承平和承泰也挤到窗边,承平瞧了瞧那些羊羔一样的妇孺,小声道:“看她们打扮,是胡蒙人。这些人怕是附近的山匪,打了劫来这里歇脚。”
承泰被吓得两腿发软,闻言惊道:“他们连胡蒙人都敢抢!”
赵熹冷笑:“杀人劫货的还管你汉人还是胡蒙人?这世上只有欺负人的和受人欺负的,厉害的是猎手、软弱的是牛马,可笑牛马自己还给自己分好了阵营内斗呢!不欺负他们又欺负谁呢!”
承平向承泰解释:“胡蒙内乱、内部分裂为多个部族,争斗比中原还厉害!大部落都自身难保,小部族只能四处流浪,他们人少武器更少,遭了劫掠也无力抵抗。胡蒙人说是厉害,可其实大家都是一样的人,争权夺利相互攻伐,苦得还是普通百姓。”
赵熹也默叹一声,环视四周,发现其余客房窗子也都打开了一些,自己左边那间更是开了门,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正是白日那个假小子。她抿着唇盯着楼下,眼中流露不忿不忍之色。
堂上山匪对暗中的窥探毫不在意,为首的山匪叫其他人把俘虏拴在柱子上,自己四处打量,本在堂上的客人纷纷起身离开。首领很是满意,高声喝道:“三娘、崔猴子,人呢,还不出来!”
“来了来了!”崔猴子本在二楼给客人送水,听到声音立刻抱着水壶跑了出来,经过假小子房间还伸手拉了下门、将假小子关回屋里,后才跑到柜台放了水壶抱了酒坛和酒碗过去:“老板娘今日上山去了、明天才回来,店里就小的们在!兄弟们辛苦,小的这就叫厨房准备饭食!您先喝点酒,润润喉咙!”
二当家狠狠啐了一口:“呸,就你在有什么意思!爷爷们现在燥得很,只想要女人!”二当家转头看向崔猴子,“店里今天都来了什么人?”
赵熹目色阴冷,紧紧攥住游云,承平轻轻握住他的手背:“不要节外生枝。”承泰也忙道:“他们二十多人呢!赵熹你可别犯傻啊!她们是胡蒙人,跟我们没有关系!咱们安全为要!”赵熹深呼一口气,转眼望向旁边的屋子,旁边屋子门窗紧闭,假小子没再出来。
堂上崔猴子笑道:“咱这儿能来什么人啊,都是些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汉子,二当家要女人,若等得及要不小的去集上找两个?”
“去集上得半天,等你回来老板娘都回来了!”一旁的山匪□□着凑上来,“二当家,女人这里不就有么!我看有几个胡蒙娘们儿,漂亮得很呢!”
方才兵荒马乱没细瞧,进了客栈有了灯火,二当家又将这些俘虏仔细看了看。胡蒙女人随部落游牧,大都体格健壮皮肤粗糙,不似汉人女子温柔妩媚,二当家很是看不上,一般都赏给下面的人,但这次袭击的部落人虽不多却都衣袍精致,不仅钱财多、女人们也漂亮。二当家一个个挨着看过去,见有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又白又软像小羊羔一样可爱,不由色心大起,走上前伸手去摸,正要碰到女孩的脸、女孩身边的女人猛扑上前一口将他咬住。
“啊!”
二当家又疼又怒、狠狠扇向女人脸颊,女人非但没有松口还撕下二当家一块肉来。二当家捧着自己鲜血淋漓的左手,一把推开簇拥上前的山匪,拿刀砍断绑住女人的绳索,揪住她的长发将她摔在客栈木桌上,在女人起身前飞扑上去,当众撕扯她的衣袍。
女人凄厉的尖叫、孩童绝望的哭嚎包裹在男人猥琐的笑声里在空旷的客栈上下摔滚,客栈里的客人消失无踪、曾经说些“规矩”的崔猴子藏在角落,腾开舞台注视着惨剧上演。承平垂下眼,抬手要关上窗户,赵熹按住他的手,低声急道:“那女人脖子上戴着元希烈的苍鹰戒指!”
承平抬眼,女人雪白的胸脯上果然有一只金色的苍鹰,这只鹰双目烈烈、狠厉地注视着发生的一切,可它振奋的翅羽保护不了自己的雏鹰,只能绝望地泣出鲜血。
承平收回手,在赵熹腰上拍了下:“去吧。”
崔猴子在找自己的影子。他躲在大堂的角落、被阴暗的影子吞噬,他是看不到自己的影子的,可他还是在固执地寻找,不然他无法在这里坚持下去。
女人的喊叫越发惨厉,其余山匪也在剩余的俘虏中挑选猎物,客栈即将沦为地狱,崔猴子只希望他们能早早结束、早早离去。有受伤的山匪叫崔猴子倒酒,崔猴子战战兢兢地走上前,在他小心翼翼地绕过二当家时,忽有一道银光射过,接着有什么东西溅在他的脸上,温热腥臭,他不由转了下眼,就见二当家被一根银□□穿喉咙、钉在桌上。
忽有风起,崔猴子赶忙抬头,一轮红日破入堂中。
赵熹追在游云身后坠在桌上,拔出游云反手刺出几枪,又有山匪倒在血中。韩东、宋天在赵熹出手时也一起跳了下来,抽刀拔剑砍瓜切菜。变故太过突然,山匪们猝不及防、毫无还手之力,便是有那反应快些的却也技不如人,抵挡一二便死在刃下。有机敏的往客栈外逃窜,却在门口撞上敬德,还没举刀沙包大的拳头已锤在头上,瞬时脑浆四溅。
赵熹等算是偷袭,又都武艺高强出手狠厉未曾留手,二十多山匪片刻间已诛杀殆尽,分明还是深夜,赵熹提枪站在大堂中央,夺目光彩照得客栈亮如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