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学校要建新篮球场了。”江逾白说。
秦泊淮趴在桌上,闷闷不乐地应道:“哈?学校不是有篮球场吗?”
江逾白嫌弃地说:“那也太破了,学校早该修新篮球场了。”
“哦。”秦泊淮不是很关心新篮球场的事。
江逾白纳闷儿地问秦泊淮:“秦哥,你这是怎么了,看起来精神涣散啊……”
秦泊淮兴致缺缺地摇摇头:“没事,我精神状态挺好的。”
“学校哪有地儿建篮球场?”杜仲难得多问两句。
江逾白说:“听说学校准备把凤凰湖给填平,填湖造陆,无中生有。”
杜仲:“看样子你是体验不了这新篮球场了。”
仔细一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他们还能在这所学校待八个月,就算施工队紧赶慢赶完成了工程,那会儿应该也离高考不远了。
江逾白惋惜地说:“不知道凤凰湖旁边的爱心树能不能保住,那儿可是圣地,听说在爱心树下许愿的情侣都会长长久久一辈子。”
爱心树,情侣许愿,长长久久。
这棵树吸引了秦泊淮的兴趣,他猛地抬起头问:“什么爱心树?”
江逾白比划道:“就是凤凰湖旁边那棵大黄葛树,你没发现它从远处看起来很像一颗爱心吗?”
杜仲安慰江逾白道:“我听说那棵树有些年头,校方斥巨资买来的。”
“那我就放心了。”江逾白松了口气。
秦泊淮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调侃江逾白道:“怎么了?你对爱心树许了什么愿?”
“怎么可能。”江逾白赶紧开始转移话题。
秦泊淮心想,不过是一棵树而已,真有这么神吗?
晚自习上,秦泊淮正专心做着历史卷子,沈情不知何时抱着英语复习资料书轻手轻脚地来到他旁边。
沈情凑到离秦泊淮耳边,低声问:“秦泊淮,我有几个题不会,你能给我讲讲吗?”
班里同学互相讲题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再加上秦泊淮的英语成绩是公认的好,他不好推脱,只好跟着沈情出了教室。
“这几个,我不太明白。”
沈情指着长阅读的几个题目说。
秦泊淮看了一会儿,心里有了数之后便开始讲解。
“谢谢你,秦泊淮。”沈情双眼放光。
秦泊淮微微一笑,说道:“不客气,同学之间互帮互助是应该的。”
秦泊淮准备回教室,沈情却一把拉住了他的袖子。
“秦泊淮,半月假的时候,我能请你吃个饭吗?就当做感谢你之前开导我。”沈情有些扭捏地说。
“哈?”秦泊淮有些没反应过来,他正准备把袖子从沈情手里抽出来,杜仲却突然从前门走了出来。
杜仲冰冷的目光落在沈情揪着秦泊淮袖子的那只手上。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杜仲看向秦泊淮。
秦泊淮慌里慌张地把手抽了出来,解释道:“我刚刚给沈情讲完题,准备回教室。”
“跟我解释什么?”杜仲很不买账,“我的意思是,别挡路。”
杜仲擦着秦泊淮的肩膀路过,秦泊淮没站稳,身形踉跄了一下。
秦泊淮有些纳闷儿,杜仲这又是怎么了……
快下课之前,杜仲给秦泊淮传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下课我和我舍友一起走,有点事。
秦泊淮虽然有点失落,但没有表现出不悦的情绪,他淡淡地回复了一个“哦”字。
一个“哦”字,包含了只有秦泊淮自己才懂的深重的怨念。
剩下几分钟的时间,秦泊淮直勾勾地盯着前桌的后脑勺,恨不得在他头后盯出个洞来。
今晚秦泊淮没心情留下来自习,一下课就提着挎包出了教室。
楼梯间的人群熙熙攘攘,秦泊淮被夹在人潮之中,被推搡着前进,好一阵才得以下楼。
秦泊淮本来打算沿着景观大道里侧走,可他无意之间看到外侧操场入口处的一棵黄葛树。
沿着外侧一直走,可以走到凤凰湖,凤凰湖边有一棵五人合抱的大黄葛树,黄葛树的树干枝桠被修剪成了爱心形状。
每天跑操的时候,他们都会经过凤凰湖,可秦泊淮还没来得及抬头望望爱心形的黄葛树。
果然,秦泊淮沿着外侧小道走了一路,果然远远就看见一棵野蛮生长的树。
即便是秋天,那树从远处望去也是一颗爱心形状。
途径此处回宿舍的人不少,秦泊淮特意坐在黄葛树的背后,用宽阔的树干遮挡着过路人的视线。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大概是想看看江逾白说的爱心形状的树是什么样的,又或者是想来看看会不会有情侣来树下许愿。
秋夜的风格外凉爽,秦泊淮坐在花坛边上,耳旁的风声呼啸不已。
自古逢秋悲寂寥,就算是一向乐天的秦泊淮,此刻也免不了有些伤感。
原来一个人独处的时候,真的会胡思乱想很多莫名其妙的东西。
现在秦泊淮在想,什么时候才能毕业,毕业以后他就要回东部了,之后还有机会和杜仲见面吗?
杜仲会报哪个大学,他成绩那么好,应该会报A大吧,反正不可能是B大。
秦泊淮细细摩挲着手腕上的佛珠,轻柔地把每一颗佛珠抚摸了个遍。
不远处传来一阵踩踏枯枝的窸窸窣窣声,紧接着传来一道女声:“这边好黑啊,好可怕。”
随后是一个男生的声音:“没事的,我在你身边,怕就握紧我的手。”
“我们开始许愿吧。”女生的语气里透露着一丝难以言说的激动。
秦泊淮觉得很有趣,他偷偷望了一眼,发现他和这对情侣只隔着一棵树的距离。要是这时候他突然跳出去,不知道这对情侣会不会吓个半死。
秦泊淮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他是有多无聊,才想得出这么损的主意。
过了一会儿,情侣走了,秦泊淮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他已经听这对情侣腻腻歪歪五分钟了,再听就要吐了。
他从花坛上跳下来,准备回宿舍。
可是,还没等秦泊淮走出两步,不远处又走来了一个人。
兴许又是哪个偷偷跑来许愿的愣头青小伙子吧?
秦泊淮怕自己突然窜出去,会把小伙子吓得不敢接着许愿,于是他委屈自己,再次躲回树干后面。
那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不过人家小情侣都是成双成对来许愿的,这人怎么一个人来?
可是,来爱心树下的也不全是为了许愿吧,秦泊淮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吗?一个人,不知道为什么来,现在蹲在树后面。
树下一片寂静,那人的存在感几近于无,秦泊淮好奇地探了半个头出去,想看看他是不是走了。
不看还好,这一看可给秦泊淮吓得够呛。
“哈?”秦泊淮发出惊讶声。
“秦泊淮?”树下的人也有些惊讶。
“你怎么在这儿?”秦泊淮跳下花坛。
那人没说话,毫不犹豫地转身要走。
秦泊淮一把拉住那人的手臂,阻止道:“杜仲,你怎么一见了我就跑?”
杜仲甩开了秦泊淮的手,哼了一声:“我路过来散散步,散完步当然该回宿舍了。”
“你不是说和你舍友一起走吗?你舍友呢?”秦泊淮张望了一番,没有发现周围有别人。
杜仲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反问秦泊淮道:“你大晚上不回宿舍,来这儿干嘛?许愿?”
秦泊淮有些心虚,他心底里某一个瞬间确实萌生出想要许个愿的想法。
但他怎么可能让杜仲知道这个想法,这听起来实在有点蠢。
秦泊淮摇摇头。
“怎么,你不说话,是被我说中了吗?”杜仲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你许了什么愿望?想和沈情长长久久?还是想和班长永远在一起?”
秦泊淮眉头紧皱,他怎么觉得杜仲今晚莫名有些火大。
“你说什么?我和沈情,和班长都只是普通同学。”秦泊淮解释道。
“随便吧,你自己开心就好。”说完,杜仲转身就走。
秦泊淮小跑着追上了杜仲,他问杜仲怎么了,是不是不开心,杜仲不说话,低着头直冲冲地往前走。
秦泊淮想起了他和杜仲在涪江边上争吵的那个夜晚,杜仲的反应好像也是这样,对他爱答不理。
难道杜仲是因为住校没法陪在方菊奶奶和桢姐身边才这样烦躁?
有道理,杜仲这性子,什么事都往心里藏,但又总是藏不住,毕竟眼神是不会骗人的。
“杜仲,你有什么事就说出来,不要总是闷在心里。”
“没事。”
“你哪次不是这样说的,次次都为难自己,你不把说出来的话,怎么解决问题?”
“那就不解决。”
“就算你一个人解决不了问题,还有我呢。”秦泊淮伸手拉住杜仲的手腕,他今天非得跟杜仲把话说清楚。
秦泊淮希望杜仲明白,一味的沉默和生闷气并不能解决问题,把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确实很有担当,可依靠别人也并不意味着软弱。
二人拉扯了好一段距离,杜仲还是沉默着不肯开口,他很倔,情绪不好的时候更固执。
秦泊淮说了好些开导杜仲的话,可杜仲都置若罔闻,秦泊淮身心俱疲,只好松开杜仲的手腕。
“算了,你自己静静吧,什么时候想告诉我了再来找我。”秦泊淮不再强求,放杜仲离开了。
“笨蛋。”杜仲临走前狠狠地瞪了秦泊淮一眼,随后头也不回地朝学生宿舍去了。
这可把秦泊淮郁闷坏了,他可真是吃力不讨好,费心费力想要帮杜仲排忧解难,可是人家压根儿不领情。
回到教师公寓后,秦泊淮瘫在床上刷朋友圈,刷了一会儿之后觉得无聊了,便又点回了聊天界面。
班长分享了一个链接,秦泊淮点开一看,是今天下午放的那个电影。
秦泊淮回了一个表情包。
班长:【进展如何?】
秦泊淮力不从心地打下几个字:【什么进展?】
班长:【当然是你和杜仲的进展。】
秦泊淮:【能有什么进展,他最近心情不好,怪怪的。】
班长:【哦?怎么个怪法?】
秦泊淮把杜仲这几天的异常和刚刚在爱心树下发生的事一一告诉了班长。
班长:【!!!】
班长:【!!!恭喜二位喜结连理!!】
班长:【我嗑的CP结婚啦!!!!】
秦泊淮有些摸不着头脑:【哈?这会儿不是嗑cp的时候吧班长。】
班长:【我觉得杜仲喜欢你。】
班长:【他很有可能是吃醋了,确实,我也觉得你和沈情走得太近了。】
秦泊淮不太明白:【哈?吃醋?可我和沈情只是普通同学,她只是跟我倾诉烦心事。我周围的朋友都把我当成倾诉对象。】
班长:【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自己不觉得有什么,但在我们这些外人看来就不一样了,之前沈情是不是还给你送巧克力了?】
秦泊淮一回想,确实有这么回事,之前沈情放了一盒巧克力在秦泊淮桌盒里,说是感谢他之前的耐心开导。
但是秦泊淮以牙疼为借口还了回去,要他白拿别人的东西,他心里始终有些过意不去。
秦泊淮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在感情这方面的事上的反应总是格外迟钝,分不清友情和爱情的界限在哪里。
如果真像班长说的那样,那他得找个机会跟沈情说清楚才对,他不能让沈情怀着空幻虚妄的念想。
班长:【反正我觉得是,沈情肯定喜欢你,杜仲也喜欢你,看你怎么选咯。】
秦泊淮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过来。
秦泊淮想,杜仲刚刚问自己是想和沈情长长久久还是想和班长永远在一起,是在吃醋吗?
吃醋?杜仲真的会吃醋吗?
秦泊淮真想马上冲到杜仲宿舍里把他揪出来,亲口问问他到底喜不喜欢自己,问问他到底是不是吃醋了。
可秦泊淮知道,这样的做法太不理智了。
就算杜仲承认喜欢自己,那又能怎么样?
对,不能怎样,与其执着于一个注定没有答案的问题,不如从一开始就扼止这个问题的产生。
秦泊淮心想,自己一定是还不够忙,只要忙起来,就不会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