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天太过劳累,第二天上午,两人睡到十点半才肯起床。
二人在岛上吃了一顿特色早餐,炸藕合、藕饼、藕粉、莲子露。
秦泊淮饱餐一顿,很是满足。
上午,二人去了宋瓷博物馆、科技博物馆、连江风土人情博物馆。
秦泊淮一看杜仲专注的表情就知道他们来对地方了,杜仲对博物馆很感兴趣。
路过一处放电子花灯的体验台时,秦泊淮凑热闹围了上去,他看到前一位女士在电子触碰屏幕上写下长长久久四个字。
长长久久,秦泊淮心想,如果他和杜仲的友谊也能够长长久久就好了。
轮到秦泊淮的时候,他思考了一下,提笔写下:我们要开心一万年。
正当二人玩得尽兴的时候,杜仲的电话响了起来。
杜仲想也没想就接起了电话:“喂,你好。”
秦泊淮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男人具体说了什么,秦泊淮不清楚,可是杜仲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差了。
“在市区,跟朋友。”
“不想。”
从这短短几句话来看,再结合杜仲一副要把手机捏碎的样子,秦泊淮猜想电话那头的人和杜仲大概有什么血海深仇。
秦泊淮把心态放得很是平稳,仇家打来的电话,态度恶劣点也是正常的。
“怎么了?谁打的电话?”杜仲挂断电话后,秦泊淮趁势问道。
杜仲面色冷沉地说:“我爸,他回来了,让我回去。”
秦泊淮默默在心里撤回了自己刚才的想法。
“那我们回去吧?”秦泊淮试探性地问。
杜仲果断地拒绝道:“我不想回去,不想见到他。”
杜仲都这样说了,秦泊淮也没有理由多说什么,只是现在杜仲看起来脾气很大,秦泊淮在心里暗暗盘算着怎样才能让杜仲平静下来。
谁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杜仲挂断杜林的电话之后,继母梅琳又接着打了一个电话。
这次,杜仲只瞥了一眼来电人就挂断了,秦泊淮感受到杜仲的怒火越烧越旺。
“我们……”秦泊淮担忧地看着杜仲。
“抱歉。”杜仲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了拳,“我有点累了。”
“那我们回民宿吧。”秦泊淮体贴地说道。
“嗯。”
回房间之后,杜仲一头扎进被子里,用被子把自己捂了个结结实实。
秦泊淮目前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敢断然出声,只能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看着把自己裹成一个面球的杜仲。
秦泊淮心想,让杜仲安安稳稳睡一觉也好,兴许睡醒之后心里会好很多。
杜桢给秦泊淮发来了消息,她问杜仲在干什么,怎么不接电话。
秦泊淮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杜仲,犹豫片刻后回复道:【他睡着了。】
发送成功之后,秦泊淮接着编辑道:【桢姐,发生什么事了?我看杜仲情绪不太对劲。】
桢姐:【我爸和我后妈回来了,说是趁国庆假期回来看看我们。】
秦泊淮心想,真的只是这么简单吗?
桢姐:【杜仲和我们爸的关系一直不好,两个人一见面就得吵架。】
秦泊淮回复道:【叔叔让杜仲回去吗?】
桢姐:【对,我爸现在很生气,说自己的儿子不认自己,正在和我奶奶诉苦。】
秦泊淮觉得事态可能比他想象的更严重,杜仲父子俩的关系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恶劣。
桢姐:【小秦,你叫杜仲起床吧,让他回来一趟,就说是奶奶叫的。】
秦泊淮有些犹豫,私心来说,他不希望杜仲回去,因为他不想看见杜仲和自己的父亲争吵不下,更不想看见杜仲因此烦闷、暴躁、难过。
可是桢姐都这样说了,如果杜仲现在不回去的话,他父亲不知道得缠着方菊奶奶诉多久的苦,不知道明天回去的时候杜仲会不会承受更大的怒火。
算了,秦泊淮知道自己一个人想破脑袋也没用,决定权掌握在杜仲手里。
秦泊淮走到床边,低声叫了一声杜仲的名字,杜仲闷闷地应了一声。
秦泊淮把杜桢的话转达给杜仲:“桢姐说,方菊奶奶让你现在回去。”
“我要是不回去呢?”杜仲蒙着头,声音与现实世界仿佛隔了一层壁。
秦泊淮坐了下去,柔软的床垫微微陷进去了一点,他说:“你要是现在不想回去的话,我们明天再回去,反正返校时间是明天中午。”
杜仲怨闷至极:“我为什么非得和他见上一面?他在他家待得好好的,来招惹我们一家人做什么?”
秦泊淮说不出什么劝杜仲看开点这样的话,他和杜仲有着无比相似的共同经历,他清楚这种感觉有多痛苦无力。
“我为什么要受他掌控?我为什么要听他的话?”杜仲接着说道。
秦泊淮隔着被子轻轻地抚摸着杜仲的头,他缓缓开口道:“杜仲,别想太多,你就是你自己,你不受任何人掌控,可以无视任何不想听的话。”
杜仲沉默了好一阵,秦泊淮一直轻轻地拍着他的背,无声地安抚着他的情绪。
房间里沉默了好一阵,秦泊淮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破了这片难得的宁静。
来电人是秦兰若,秦泊淮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何成凡。
“喂,妈。”秦泊淮接通了电话。
“今天放国庆假期了吧?”秦兰若冰冷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放了。”秦泊淮漫不经心地答道。
“要不要来我这儿玩几天?”
秦泊淮忍不住乐了:“我一共就放三天,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天了,还怎么玩几天?”
秦兰若明显有些诧异:“你们学校国庆假期这么短?”
“毕竟高三嘛。”秦泊淮理所当然地说。
“也对。”秦兰若接着问,“那你这几天有没有在周边玩玩?”
秦泊淮把这几天走过的地方给秦兰若细数了一遍,他还不忘给秦兰若炫耀:“我和我好哥们儿一起出来的,就之前跟你说过那个,年级第一的学霸。”
秦兰若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这是她的性格使然,秦泊淮也不期望她有多大的反应。
“行吧,就这样,你接着忙。”
秦泊淮和秦兰若聊了一会儿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杜仲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头探了出来,他浑身上下只露出一个头,像极了一颗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糯米团子。
杜仲看着秦泊淮手里的手机,轻声说道:“你妈妈很爱你。”
秦泊淮叹了口气:“我知道她爱我,只是没时间对我说爱我。”
杜仲最终还是告诉秦泊淮,他打算现在回家,不为和杜林见面扮什么父子情深,只是不想奶奶被杜林烦。
秦泊淮表示支持杜仲的决定,并且准备和他一起回家。
于是二人沿着来时的路倒退回去,不到两小时就到了家。
一辆黑色的越野车挡在超市门口,秦泊淮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是杜林的车。
秦泊淮和杜仲推门而入,一个小巧玲珑的女人便迎了上来,她笑意盈盈地招呼二人道:“小仲和朋友回来了?赶紧把包放下歇歇。”
梅琳伸手要帮秦泊淮拿包,秦泊淮婉拒道:“不用了阿姨,我自己来。”
杜仲则是一脸冷漠地绕开了梅琳,根本没有要理会她的意思。
梅琳也不尴尬,转了一圈之后回到了杜林身边。
方菊奶奶和杜桢都坐在木桌旁,默默地看着杜仲和杜林之间这场无声的战役。
秦泊淮看了一眼坐在木桌旁的中年男人,他面露威严,眼神凌厉,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杜仲。
不得不说,杜仲和杜林在某些地方出奇的相似。
“过来。”杜林一开口,杜仲脸上便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杜仲站在收银台旁一动不动,对杜林的话置若罔闻。
秦泊淮轻轻地碰了碰杜仲的手臂,对他使了个眼色,让他这时候不要逞性子。
杜仲的眼里闪过一丝无奈,他微微摇了摇头。
秦泊淮挤眉弄眼,面部用力过度,表情十分狰狞。
杜仲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终于肯动弹了,坐在了桌前的长条凳上。
秦泊淮紧随其后,挨着杜仲坐下。
虽然掺和人家的家事不是什么光彩事,但是秦泊淮心想,他在场的话,杜林应该会顾及面子,不会太过为难杜仲。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杜仲和杜林吵起来了,秦泊淮也还能安抚一下杜仲。
于是他索性厚着脸皮留了下来。
杜林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他端起桌上的搪瓷水杯喝了一口茶,说道:“后屋怎么变成这样了?你们住哪儿?”
杜仲嘲讽地冷哼一声。
杜桢心不在焉地说道:“后屋下雨天漏水太严重了,我们就搬到楼上住了,小秦是楼上的住户。”
秦泊淮知道自己得假惺惺跟杜林打个招呼:“叔叔好,我叫秦泊淮,是杜仲的同学。”
“你好。”杜林淡淡地冲秦泊淮点了点头,一副领导派头。
梅琳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秦泊淮:“我怎么觉得你看着有点眼熟呢?我们在哪儿见过吗?”
秦泊淮心说这阿姨记忆力还真挺好,当初大学开学的时候,梅琳和杜林到宿舍里给白帆铺床的时候,秦泊淮和他们打了个照面。
“没有吧阿姨,我是大众脸,人人都说眼熟。”秦泊淮打着哈哈道。
杜仲反唇相讥:“您看谁都眼熟吧?他刚从B大退学回来,你在哪儿见过他?”
听了杜仲这句话,秦泊淮心里顿时哇凉哇凉的,他刚刚还指望着能糊弄过去,现在可彻底装不了了。
果然,一提B大,梅琳猛地一拍大腿,恍然大悟:“B大呀,难怪我看你觉得眼熟,你和白帆是一个宿舍的吧?”
秦泊淮知道这下算是装不了了,他只好也装作刚想起来的样子:“哦,白帆啊,我想起来了,阿姨你是白帆的妈妈吗?”
“对,你和白帆是同学吧?怎么会想到从B大退学回连江复读,你老家是连江的吗?”梅琳脸上笑开了花。
“不熟,我和白帆不熟,没说过几句话。”秦泊淮求生欲极强,连连否认道。
说完,秦泊淮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杜仲的反应,杜仲沉着脸,眼神无光,面无表情。
“行了,别聊这些了。”杜林一出声,梅琳便不说话了,“杜仲,你明年高考了,想好报哪个大学了吗?”
杜仲摇头:“没有。”
梅琳提议道:“你也报B大吧,这样跟白帆隔得近,我们的房子也买在B大附近,以后我们就能一起照顾你俩了。”
秦泊淮心里咯噔一下,这梅琳说什么不好,非提房子。杜林为了应对资金危机卖掉了方菊奶奶的房子,他们倒好,居然在B大附近买了新房子。
杜仲握着水杯的手微微颤抖,秦泊淮知道这是气极而抖。
“我不考B大,我不出省。”杜仲大发慈悲赏了几个字给杜林。
“你这成绩,不出省的话太浪费了吧?”杜林眉头微皱。
杜仲朝杜林射去一道尖锐的目光: “您还是先管好您自己吧,杜总。”
杜林嘴角微微抽搐着,额头青筋暴跳。
看了杜仲对杜林的态度,秦泊淮突然觉得杜仲对自己简直就是春风拂面,吹面不寒,自己该知足了。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杜桢和方菊奶奶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异常沉默。换做平时,她俩早该出来打圆场了。
梅琳接了一个电话,接过电话之后,她焦急地对杜林说:“我爸吃错药进医院了,咱们赶紧去看看吧。”
于是杜林和梅琳二人匆匆离开,匆忙得来不及同在场的任何一个人挥别。
还好杜林和梅琳没待多久,不然秦泊淮真该担心一下小超市的屋顶会不会被掀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