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楚郅看着那辆白色的车消失在长长的车流里。他有一点点的落寞,但随即又开始了自我安慰,他一边在大风大雨里耐心地拯救一把快要报废的雨伞,一边利用雨落的噪声不断对自己说:“没关系。”
Fine,thank you.
与自然抗衡是一件不太聪明的事情,虽然全身已经湿透了,但他还是转了一个方向,以让伞骨顺着风吹的方向折回它原本的角度。
前面响起来汽车鸣笛的声音,他以为是自己挡了别人的道,刚想让开,一抬头却看见那辆熟悉的白车,熟悉的车牌,还有雨刮器摆动的节奏里隐约露出的那张熟悉的脸庞。
陈楚郅忙走过去,隔着副驾的玻璃,他兴奋地挥了挥湿漉漉的手。
周舟皱着眉头坐在车里向他比划着向后的手势。
陈楚郅顺利地坐到了后座上。
周舟打着方向盘说:“我送你去地铁站。”
陈楚郅全身都湿漉漉的,带着那把半坏的伞和泡了水的关东煮,水滴一声一声落在脚垫上,他既高兴又尴尬,“真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把你的车都弄湿了。”
周舟从后视镜看到他的脸上并没有太多不好意思:“是挺麻烦的,你知道就好。”
陈楚郅闭嘴,看着被雨水冲刷的车窗外,渐渐地渐渐地清晰起来。
雨小了,地铁站也到了。
唉,这不讲道理的天气啊。
周舟停车,催促他:“到了。”
“嗯。”陈楚郅抹了一把脸,“谢谢你。”
地铁口聚集了不少人,看年龄衣着应该也是大学生,试探着伸出手感受雨滴,思索是再等一会还是冒雨而行。
周舟的视线从他们身上滑到陈楚郅,他奋力挥着手臂,一边后退,一边开怀地做着口型。
周舟扭过脸,朝她自己的目的地开去。
一路上,这天气捉摸不透,雨点一会大一会小,某个路口还淹了水,交警指挥着车辆和行人绕道而行。周舟有点紧张,车况复杂,天气恶劣,好在平安到了家。
楼栋一楼大厅的显示屏上播放着今夜红色暴雨预警,下面还附上了某些已经被淹的具体位置,地势低洼、排水不够,已经积水过深,正在封路。
周舟舒了一口气,但又有点担心。
进了家门,先去洗澡,陈楚郅再怎么把伞偏到他那一边,身上还是被溅到了一点雨水,周舟甩掉鞋子,就往浴室去。
慢悠悠地一套流程结束,等她换了家居服回到客厅,从落地窗往外看,雨势又悄悄地变大了。劈里啪啦的噪声钻到耳朵里,在这个高度都这样明显,脸贴着玻璃朝外看,一根一根粗壮的水针密密麻麻地从云后面发射而下,要刺向谁呢。她有点烦躁地打开了电视。
电视剧的人声盖住了外面的瓢泼大雨,周舟突然想起来秦敛。
已经快要七点钟了,之前聊天的消息孤零零地躺在手机里,“是不是下大雨了?”
时间是半个小时以前,那时候她和陈楚郅在看台上聊天。
周舟又望了一眼外面,如果视线放得够远,只盯着江面,眼前的水针都消失了,只看见平平的江面在柔和的波动,周舟回:“嗯,现在在下。”又接着问:“秦敛,你那也下雨了吗?”
秦敛应该是闲下来了些,“下午下了一会,今天夜里有红色暴雨预警,晚上不要出门了。”
“嗯,我看到了。”
“门窗要关好。”
“嗯——”
门边正好传来可视电话的响铃声,摁了接听,是管家那张熟悉的脸。
“秦太太,有一份您的外卖,我两分钟后放在您家门边上的柜子上,可以吗?”
“好的,谢谢。”
这骤临的暴雨,周舟差点忘记自己空空的肚子了,她自己当然没有记得点外卖,当然是秦敛啦。
手机里又收到他的消息:“有没有吃晚饭?”
“准备吃啦。”
周舟站在门边,确定管家把外卖放下又离开之后,打开门将外卖拿了进来。包装上的图案有点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
她刚要给秦敛打视频,却又收到他的疑问:“准备吃什么?”
拆包装袋子的手一下子就顿住了,小票沾了水,黑色的墨水印刷字有些看不清,但仔细展开之后勉强辨认得出点单的尾号并不是秦敛的手机号,不属于她狭窄的小圈子里任何一个熟悉的人。
那么是……
周舟回秦敛:“好像中午吃多了,先不吃了,一会炖点桃胶。”
秦敛没有像往常一样打来确认的视频,周舟既放松又失落,还是有什么在硌人。
手机传来一阵许久没有听过的提示音——新好友发来添加申请,来源是好友推荐。
Hi。
周舟盯着他的头像,犹豫了一下只是离开了这个页面。
手指保全了它的骨气,肚子却不争气地叫唤起来。冰箱里有中午剩下的鸭货,就着电视上演的连续剧啃了几只锁骨,才压下去饥肠辘辘的那种疲惫感。
雨又大了,周舟调了几次音量,都无法忽视外面那个漏掉的天。她若无其事地躺在沙发上,歪着头,跷着腿,那么吵那么吵,心里却放空放空。
放不掉、空不了,心事重重。
心——事——重——重。
一个人待着没有别人陪伴的时候,时间又会变得很慢很慢,以为到了该睡觉的点,其实分针没有走过一圈。
在她内心寂静的时候,瑶瑶突然打来电话,声音带点急切又探究:“周舟?你能联系得上陈楚郅吗?”
“陈楚郅?”
“对,大智联系不上他了。”
周舟轻叹了一声。
瑶瑶试探道:“你们在一块吗?”
周舟道:“没有,我们在地铁站各奔东西。”
瑶瑶沉默,她接受相信,探究全部变成了担忧:“大智让他到家发个信息,他回了个好,还要了你的微信,然后到现在,消息不回,电话不接了……”
大智焦躁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他住老大学区那边,那一块地势太低了,已经淹水了,不会真出什么岔子了吧?”
周舟回想楼下大厅显示屏上的预警信息,心里也升起不好的预感,但又总觉得他那个人阳光开朗,不该是个运气不好的倒霉虫,“瑶瑶,你们先别急,他电话多少,我来试试。”
周舟冲到化妆台,找了只眉笔写在了一张白纸上。
陈楚郅的电话依旧打不通。
周舟感到不妙,这时她突然想起来,那个被她晾着的好友申请,一口气点了同意添加,又发送了第一条消息,“你在哪呢?”
没有回音。
周舟把电视转到了地方台,新闻主持人和记者在连线播放着提前来临的暴雨,封路、公共交通提前结束运营,大批交警上街维持秩序。记者穿着雨衣站在风雨里提醒大家注意积水,警惕“消失”的窨井盖。
三个人都快商量着要不要报警了,陈楚郅又出现了。
他回复了周舟的问题,“我在城南慕斯会。”
周舟的键盘要冒火:“你怎么去那了?”
然后她给瑶瑶和大智报了个平安。
心才定下来,陈楚郅却再次失联。
这熟悉又糟糕的感觉,周舟一把关掉烦人的电视机。是否男人都觉得时间是应该被整齐切割的无限物质,一天接着一天的无尽的时间啊,在被切割的一个方块里理所当然地制造屏蔽,在他的使命之外都是杂乱无意义的回声。
他的时间里没有其他生命体。
周舟关了客厅的灯,往主卧走。管他呢,在暴雨夜里要去逛商场,那就去吧。
刷牙护肤、关灯睡觉,窗子外透着闷闷的雨声,周舟把脸埋在被子里,闭上眼睛。
又收到陈楚郅的消息,“下暴雨了。”
手机接着响,屏幕跳出消息的具体内容:“你收到外卖了吗?”
“还好我点得早,迟了就关门不送了。”
周舟突然想起来那个包装,是彩虹广场那家韩国料理店,他们曾在那里“偶遇”,是店家自己配送的店,才能在暴雨开始之端坚持送货。
他的消息继续发来:“我的手机湿透了。”
“应该是坏了。”
“一直在自动关机。”
“不要担心我。”
“我……”
戛然而止。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
周舟耐着性子让手机保持了若干分钟的常亮,但对面的人又归于沉寂。
周走收起先前的责怪,她又读了一遍他的消息,一行接一行,缓慢从容,但她想象出了屏幕对面一边微笑一边焦急地打字的脸,男人露着孩子气,沉着幼稚的认真。
被子里有安全感,尤其在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被包裹、被温暖、被保护的感觉,就像被爱。
就像陈楚郅荒唐地说:“我想追求你。”
不知道被触发了哪根筋,脚底下似乎长出了单车的脚踏,无形的链条转动起来,勾着她的双脚在空中不停蹬动,胡乱地把砸在心头异样的感觉踢走。
踢不走。
周舟在被子底下滚了两圈,又怪叫两声,终是从床上跳起来。
换衣服、拿钥匙、下楼,行云流水,当然在导航中搜索城南慕斯会的时候,心里不那么利落。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来了一个脑洞,下次再写背(chu)德(gui)文学,写男三比原配强大很多的那种,强取豪夺,伪骨科,民国背景,文案我都想好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是江北十二省赫赫有名的冷面少帅,亦是她名义上的哥哥
在她的婚礼,他亲自将妹妹的手交给他的同窗兼下僚,可又在婚后夜夜霸占她
她道:“哥,是你不肯爱我的。”
他道:“我自始至终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