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轩辕冽说完那句话之后,夏春秋全程垮着一张老脸,最后拿东西给苏懿的时候,都是直接丢的。
“拿着,然后你们可以走了!”
苏懿接住那红色的小瓷瓶,打开来倒出一颗药丸,闻了闻之后,故作不解的看向夏春秋:“这是?”
夏春秋明显有气,都不愿搭理人:“反正老夫的任务完成了,你们请便。”
苏懿将药丸放回瓷瓶里,瞧着那气呼呼的白胡子小个子,有些想笑,却还是忍住了。
“是神仙果的毒吧?这是解药?”她道。
那些村民中的毒,包括让她中招的玩意儿,都是一种叫神仙果的东西。
夏春秋蹙起了眉:“神仙果?”
“就是食用之后,会让人飘飘欲仙的一种野果。”苏懿瞧着夏春秋好像没听过的样子,便又补充了一句,“它还有一个名字,叫迦利果,生长在……”
她刚想说云南、缅甸,想一想大周好像没这些地名,以她以前依稀的记忆,她顿了一下才道:“大概在现在的西夏国吧。”
轩辕冽望向苏懿,眸子微眯,眸光深深黑不见底。
夏春秋在苏懿说话的时候,已经取了迦利果的毒粉过来:“你瞧瞧。”
苏懿一看,嘿,这不就是选妃那日,她和轩辕冽骑马出去引刺客出来,夺的那个药瓶吗?
那晚天色黑沉,又是无色的白色粉末,所以一时没判断出来。如今她倒了一些,用手指蘸着尝了一些,点头道:“还真是迦利果。”
她只是瞧着那些病人的症状有些像,又发现解药里有几味解迦利果的毒,所以大着胆子猜了一猜,没想到还真是。
轩辕冽却在这时突地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沉黑着双眼冷冷看她:“你做什么!”
苏懿手腕吃痛,怒然抬眼,却正对上轩辕冽那双仿若漩涡一般的凤眸,深深的,好似把她整个都吸了进去。
她不自觉地消了气,轻声地道:“只尝了一点点,没事儿的,大不了吃颗解药就是了。”
说着还真倒了颗解药出来,扔进嘴里,轩辕冽这才缓缓放开了她。
一旁夏春秋双手抱臂,冷眼看着他俩:“我说你们两个,合起来逗老夫玩是不是?苏丫头,你既然知道这毒是什么,可知如何解?”
“知道。”
“不知。”
两道声音一起响起。
关于迦利果的解药,苏懿是知道的,虽然和夏春秋研制的配方有些出入,但关键的东西却是不变的。
可是……
她侧过头疑惑地望向轩辕冽,不知道他说那“不知”两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轩辕冽伸手去捏苏懿的脸,只淡淡地说了两个字:“藏拙。”
苏懿连忙地远离轩辕冽,解救下自己的脸。
你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啊!
藏拙这道理她自然懂,而且她装睡的时候听到夏春秋讲,轩辕冽曾派人去查过她的底细,虽未有异常,可连夏春秋都会怀疑她的医术,难道其他人不会怀疑吗?
她会医的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的。
不过……
这跟她知不知道迦利果的解药有什么关系?
且她到现在都还没搞明白,他们今天到这儿来到底是何目的!
她没懂,夏春秋却从轩辕冽的话里回过味儿来:“好哇,煜王殿下这般好算计,把老夫推出去给你家女人当挡箭牌啊!”
苏懿嘴角一抽。
给你家女人,当挡箭牌?
虽然这话听着是有点别扭,不过,她竟然有些期待轩辕冽的回答是怎么回事?
微微侧过头,看向轩辕冽。
但见他不急不缓地扬手拂了拂衣袍,一派沉稳高贵的姿态:“夏老何必把实话说出来?”
“咳――咳咳――”
苏懿这回没喷了,直接没忍住,咳嗽起来!
再看夏春秋,那一脸被苍蝇噎着的表情,着实让人捧腹不已。
恼羞成怒的夏老直接拿着扫把赶人,轩辕冽这才高抬贵脚,走人。
当然临走之前,还不忘叫了洛英,吩咐搬东西的事,听得夏春秋嚷嚷着要让所有敢觊觎他宝贝的人都有进无出!
回城的路上,苏懿自然免不了要问一下轩辕冽今日带她出来的目的。
轩辕冽只回她三句话。
第一句:“临海长公主的生日宴,跟着老太君一起去。”
第二句:“迦利果的解药随身携带,若有人问起,就说偶遇夏老,得他所赠。”
第三句:“没事好好待在国公府,不要乱跑。”
苏懿听完,一脸懵逼:“没了?”
“嗯。”
所以他不打算解释一下,夏春秋病房里的那些人到底是如何中的毒,为何要让她随身带着那瓶解药,还为何要她去参加什么长公主的生日宴?
苏懿再问,轩辕冽便会伸手捏她的脸:“该知道的事情,到了该知道的时候,你自然就会知道。不该知道的,若是知道太多,那是给你自己找麻烦。”
“我不怕麻烦。”
“那也不能给魏国公府惹麻烦。”
苏懿一句话,被轩辕冽堵了个实在。
眼瞧着小丫头咬着下唇瞬间说不出话来的样子,轩辕冽轻轻地揉了下她的脑袋:“且放宽心就是,万事有爷。”
纵然轩辕冽这家伙老是爱欺她、诈她、骗她、揶揄她、调戏她,可不能否认,至少到目前为止,这家伙没有害过她。
所以回到国公府之后,苏懿还真乖乖地在梧桐居待了一段日子,一边回忆着上辈子临死之前看过的《毒经》内容,一边把它给默写出来。
期间她也想跑去老太君那里试探一下口风,可到底张不开口。
总不能去问老太君:“煜王殿下是不是跟你们说我怀他孩子了?”
若是他真说过还好,若是没说过呢?那老太君还不立马请家法,追问她“孩子”是怎么回事?
这想法一闪而过也就淡了,她默写《毒经》的时候,越写越觉得精妙无比、越写越觉得奥妙无穷,引得她连小绘本儿都懒得看了,一门心思地钻进了那《毒经》之中。
她可忘不了上辈子就是因为看了这本书,照着其中一张方子提取毒素,才让她一命呜呼穿到了这里。可作为一个学医用毒的人来说,有这么一本好书放在手边而不用,实在是太暴殄天物!
无忧无虑的日子总是很短暂的,就在苏懿一边默书一边准备药材的时候,玉颜堂却出事了。
午后,秋日的阳光少了炽烈,院落的枯叶如金黄的蝴蝶。
碧兰急匆匆地进了院来,将披风解下递给屋外立着小丫头,提着裙裾入了屋内。
苏懿接到门房传信说是玉颜堂出事时也没想多,只想着等她把书默完再过去看一趟。一来她相信碧兰的应变能力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反正比她要好;二来轩辕冽也要她好好在国公府待着,不要乱跑。
可瞧着碧兰不惜亲自回来一趟,她便知道,事态严重了。
将狼毫搁在笔架上,她走了出去,扶住正要行礼的碧兰:“怎么回事?”
碧兰眉心紧蹙,神情肃穆:“小姐,有人想吞了咱们玉颜堂。”
玉颜堂如今在邺京有多火,利润有多高,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会引来旁人觊觎,不稀奇。
不过敢在天子脚下开铺子的,哪个会是泛泛之辈?哪个没点身家背景?所以大家想要动手之前,都会先掂量掂量对方的背景,再决定是否动手。
不过总有些是例外。
苏懿一想也就差不多猜到想吞她们玉颜堂的人是谁了。
“可是三元赌坊老板苟顺?”
若说在邺京商圈谁敢学螃蟹横着走,非这苟顺不可。
谁都知道他代表的是瑞王,管你是官是商自然都得给他三分薄面。他若想黑吃黑,大家不仅不反抗,还得笑容满面地双手奉上。
碧兰诧异看了苏懿一眼,点头道:“正是他。这几日一直有人在玉颜堂闹事,有慕清在,他们倒也没讨着什么便宜。不过今日那三元赌坊的苟老板亲自带人过来,开门见山地就说,瑞王爷看上咱们玉颜堂了,让咱们准备点孝敬。”
苏懿了然。
玉颜堂的铺子原本就是苟顺强占来开赌坊的,结果被她和轩辕冽一阵忽悠,免费送给了她。如今玉颜堂生意如此火爆,只怕他也反应过来被人耍了。
被人耍了肯定生气啊,这一生气了自然就得使坏。反正他打着瑞王的名号横行霸道惯了,这次自然也做得轻车熟路。
苏懿咬了咬牙,问道:“他要多少?”
碧兰伸手比了比:“七成。”
七成!
那可不就跟吞了玉颜堂差不多了吗?
那姓苟的可真是敢开这个口啊!
苏懿垂眸沉思,食指一下一下轻轻敲着桌沿。
虽然苟顺没什么好顾忌的,可他背后毕竟是瑞王在撑腰,就算打出魏国公府的名号也不好使。
可辛辛苦苦开起来的铺子,就这样拱手让人?
没门儿!
苏懿脑海里自然而然地便冒出了轩辕冽的身影,难不成这次,还得让他来帮这个忙?
可他待在宫里,除非自己出来,要不然如何能联系上他?
苏懿再问道:“那苟顺可有给限期?”
碧兰点头:“明天正午以前,必须给他答复。”
“只剩一天不到的时间。”苏懿双眼眯成了一条线,敲着桌沿的食指不自觉地加快了速度。
碧兰想了一下,还是从袖中抽出一封信来,递给了苏懿:“小姐,这是在我赶过来的路上,有个小童递给我的,说是交给小姐,或可解燃眉之急。”
解她燃眉之急?
到底是谁,这么大的口气?
苏懿接过信来,打开,上面就一句话――老地方见。
信纸末尾盖了个印戳,是御刑司掌司大人的专属印章。
澹台明庭!
以澹台明庭在老皇帝跟前的得宠程度和他所站的政治立场来说,的确不怕和瑞王对上。
只是关键是,以她跟他数次不愉快的会面来看,两人的确不存在什么交情,他凭什么会帮她?
去,还是不去,这是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