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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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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就是连接地星所有人身份芯片的‘大脑’控制室。”

“1024,你只管去,这些东西交给我们了。”

被唤作1024的机甲人战士没有犹豫,一个利落地翻身就将自己投进了炸出来的建筑缺口中,双脚一落地就大步奔跑起来。战友和无人机战斗的轰鸣快速被抛在身后,时间不多,他必须尽快找到‘大脑’。

所幸控制室内并没有再多的机关,1024只管往中心去,很快就见到了传说中的‘大脑’。在一个圆形墙体房间的中央有着一个闪着青蓝色光芒的巨大光球,它的身上有无数根传输数据的线,线的另一头连接着环形墙面上数不清的迷你版‘大脑’。1024立刻伸手打开了胸口的面板,从中拉出了一根数据线靠近了中央的光球,只要将这个数据接口接入‘大脑’,5秒钟后,他们就能拿下整个地星的控制权。

就在数据接口即将插入的那一刹那,1024的脑袋突然一阵剧烈的刺痛,同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脑海中炸响。

“不,不要。”

这是他自己的声音。

还来不及震惊这个声音是怎么出现,更多的画面就像走马灯一样在1024的大脑里闪现。他看到自己顺利的接入了‘大脑’,可事情却并未向他们所期待的方向发展,‘大脑\'所连接的三千万人口立刻陷入了脑死亡,随后是核能爆发,天灾和人祸并行,到最后,浓浓的黑色烟尘布满了地星上空经久不散,他们从此失去了太阳,世界陷入永夜而灾难却并未停止,反而愈演愈烈。人类文明倒退上千年,生物种类缩减至数百种,仿佛回到了最初进化的时代。

这场战争里没有赢家,无论是被病毒入侵的地星人,还是打着夺取地星资源主意的他们。因为他胸口存放的,根本不是什么控制文件,而是不折不扣同归于尽的病毒数据。他就是那个完成毁灭的刽子手。

1024的身体难以控制的倒退,本能的想要远离这个巨大光球,直到撞上了墙壁才停下来。墙壁上的一个迷你\'大脑\'被撞落在地,1024弯下身子,试图去捡起它。心中的懊恼自责的情绪蔓延开来,生疼生疼,疼的他都直不起身子来,甚至分不清这种情绪是来自他自己还是那个突然出现的声音。

“滴滴滴。已检测到信号,爆炸开启倒计时。”房间中的巨大光球突然发出了机械声的示警。1024的一时间领悟不过来,他听到了什么,什么爆炸?光球却开始了倒数。

“五。”

“四。”

“三。”

“二。”

“一。”

1024眼铮铮地看着这个连接着地星所有人的光球在他眼前爆炸解体,爆炸带来的高温让身为机甲人的他瞬间溶解,感知也在同一时间消失殆尽,他甚至来不及想到为什么。

‘为什么我明明没有接入病毒……’

‘为什么?’

……

昏黄的阳光洒落在一片连绵不绝的山上,温柔且安详。但仔细去看,这哪是山,这分明是由无数垃圾堆成的垃圾堆,层层叠叠,望不到尽头。

‘滴滴滴,太阳能充能完毕,已寻找到合适的宿主,重启开始。’一个混杂着电流的电子音响了起来,可惜周围荒无人烟,没有人会注意到。

1024吃力的睁开眼,阳光刺目,他下意识的用手去遮挡,片刻的阴影和柔软的触感让他舒服了一些。可下一秒,他蹭的一下直立坐了起来,本就半埋住他的垃圾山随着他突然的动作更是哗哗的往下坍塌,可他却管不了那么多,只是吃惊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这是一双人类的双手。

娇嫩。柔软。带着说不清的潮湿感。

“瓦瓦。瓦瓦。”一个人类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每一次声音传来的距离都在变动,越来越近,听得出他在快速移动,并且很着急。

1024没有理会这个声音,只是在这些坍塌滚落垃圾彻底将自己掩埋之前伸手撑住了一个口子,不让自己的头手也被掩埋。

只要手还能动,他就能爬出来。这里的气味很刺鼻,甚至连眼睛也被熏的泛出水光。但1024却很兴奋,这些感知对他而言都是珍贵的记忆,自从八岁那年彻底成为了机甲人以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清晰的接触过这个世界了。

不过,兴奋归兴奋,还是要先爬出来。这里实在不是一个能够原地休息的好地方。1024埋头开始奋力地挣扎。

突然,悬空的手被什么抓住了,温暖的触感。一同响起的还有一个喘着气的声音:“瓦瓦,别怕,我抓住你了。”

1024停了动作,抬眼看向这个出现在眼前的人。

短发。棱角分明的五官。小麦色的皮肤。手上凸起的青筋和衣服底下明显的肌肉形状。

这个男人一边着急地扒着埋住1024的各样垃圾,一边还不忘安慰他:“瓦瓦,别怕,很快就好,哥哥带你回家。”

两个人一起发力,1024很快就获得了自由,成功从垃圾山下来。

男人抬眼看了眼已经被地平线遮盖住一半的太阳,将自己腰间的一个束带套在了1024的头上,顺手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随后紧紧的牵住了他的手:“瓦瓦,太阳要下山了,我们必须跑回家。”

“现在,跑。”

1024茫然的跟着跑起来,地上是两条拉的很长的影子在相互跳跃,看着那两道影子,1024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很矮。

垃圾山真的很连绵,1024跑的脚步虚浮,喉咙干渴,还没有跑出它的范围。感知着手上传来的牵引力,那个所谓的家应该也还很远。太阳完全落下去了,男人往1024的脑袋上的束带按了一下,一个光芒从1024的额头射向了正前方,照亮了眼前的路。而身后的黑暗里似乎有什么在蠢蠢欲动。1024敏感的汗毛炸立,他甚至还听到了一些咬牙吞咽的声音。

男人将1024抱起护在自己胸前,1024吃了一惊,小声的叫了一下。这种抱坐在身前的动作其实很吃力,男人累的满脸流汗却也没有减缓速度。1024挪了挪身体,在保证脑袋朝前的姿势下,将身体扭转紧紧的回抱住了他。

还没跑两步,一个黑色的阴影就快速的从背后窜出,男人敏捷的向旁边躲过,然后继续奔跑。1024听到了黑暗中的生物继续追击的声音,但他没有回头,只是直直的看向前方,这里的地面垃圾众多,如果照明不稳,很可能会被绊倒。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1024光用耳朵就听出了来自两个方位的攻击声。男人终是躲闪不及被一下踹倒,他抱着1024滚了两圈,但1024还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力道从他的怀里脱出。1024这会终于看清了黑暗中的生物。这种生物大约一人来高,浑身裹满了污泥一样扭曲的皮肤。一只,两只,三只,越来越多的这种生物从黑暗中走出来。它们每一只的形状都不太一样,但都同样丑陋,1024发现它们被光照到的时候似乎害怕,会不自觉的往后退,身上的皮肤像会自由呼吸一样随机缩动。

然而还来不及等两人重新爬起逃跑,这些丑八怪已经一拥而上。因为惧怕1024身上的光源,它们的目标是那个男人。

男人慌忙抵挡,险象环生。

1024三步并作两步赶去帮忙,一个旋踢,再接一个扫腿,借力打力击退一片。趁着这个片刻,男人得了喘息,一把扛起1024飞快跑走。1024昂着头给前方的路照明,眼睛却不自觉的红起来,因为他的腿实在是太疼了。这会还好是被人扛着跑,要是靠他自己,怕是一步都跑不动了。

1024是战斗机甲人,经历过无数次的战斗,每一次都勇往直前,奋战到底。至于疼是什么感觉,全身钢铁武装的他表示不清楚。而此刻,1024只能红着眼睛在心里呐喊:这脆弱的人类身躯。

“是世安哥,他回来了,他带瓦瓦回来了。”

“太好了。他们没事。”一群孩子吵闹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他们背后有点点光亮,人影绰绰。

男人松了口气,把1024放了下来,放松下来的两人立刻没了力气,脚步虚浮,被冲过来的孩子们拥着走。

孩子们很热情,鞍前马后,嘘寒问暖。夜色很浓,1024看不清他们的脸,但还是瞬间感觉到亲切,就像回到了他小时候在培育园和小伙伴们在一起的日子。那时候他还不是机甲人,有过很多快乐的记忆,这些记忆藏在他的脑海深处,在后来每一个待机的时刻里反复吞咽,支撑着他战斗下去。

到了他们的家里,世安催促着其他孩子赶快去休息,瓦瓦今天会和他一起睡,他们还需要收拾收拾。孩子们很听话,乖乖的念叨几句一个个都去睡了。房间炭炉里的碳很暗,快熄灭一般,上面温着一锅稀稀拉拉的粥,是特意留给他们俩的。但两人经过那么一番刺激的运动,此刻都有些反胃吞不下东西。

1024挨在炭炉旁边取暖,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大脑’爆炸那一刻,一睁眼到了这里,心里有疑问千千万,但又不知道从哪问起,于是只安静的坐着。叫做世安的男人在黑暗里清洗身体,棉布沥干水分再小心的擦拭。1024嗅到了血液的味道,他想,世安受伤了。

“咚咚咚。”外面传来敲门的声音,在黑暗里分外清晰。

世安拢好衣服应了一声打算去开门,“谁啊?”

“是我。能开一下门吗?”

1024听到了一个好听的女声。

世安开门走了出去,传来的声音似乎刻意压低了,听不清晰。1024侧了侧耳朵,身子向门的方向更倾斜了点。

“我不要。你拿回去。”世安的声音听起非常坚决。

“这是干净的。”女人的声音带着一丝着急,小声的找补:“你不喜欢,我已经没有做那种事了。”

“你要做什么是你的事。我不要你的东西。”

“可是你……”

“回去吧。我要休息了。”世安说完这句话就关上了门,没等女人的回答。

1024坐直了身子,他感觉到世安关门后在原地停滞了很久。

“瓦瓦,饿了么,喝点粥。”世安随意问了句,也没等1024回答,就打了一碗粥递给1024。然后再给自己也打了一碗,他不怕烫,咕噜噜两口就喝完了。

1024双手捧着碗,只轻轻的挨了一下嘴唇,然后立刻离远。烫。

“喝完过来睡。”世安摸了摸1024的脑袋,然后自己先一步趴到一边的炕上去了,很快没了动静。

1024在黑暗里轻轻的吹着粥,一小口一小口的嘬着。人类的食物,和营养液一样寡淡无味,但却有一种踏实的满足感。除了脚上传来的疼痛,他对自己目前感知到一切都非常满意。

借着炭火的微光,1024卷起裤腿看了一下,黑黑的,看不出什么东西。他用手轻轻地触碰了一下,还是很疼,随后他看到小腿上的黑色似乎淡去了一些,没那么黑了。1024在黑暗中眨了眨眼,想看清楚一些。

然后他的注意力的就被脑海里一本凭空出现的书吸引了。这本书在他的脑海里,就像之前那些突然多出来的画面一样。突兀。排斥。不真实。可1024又觉得很适应,因为过去作为机甲人传输记忆文件的时候也是这样凭空多在脑海里。

书的封面描绘着科技感的线路纹理,1024用意念碰了碰,书本就从中间打开了。一边是六个发着光的格子,每个格子都被线路一样的图案所覆盖,另一边是无数的光球被限制在书本的范围里胡乱地碰撞。

这些光球吸引着1024去靠近,但是它们都被一层透明的膜所阻挡,只能观看,无法接触。他转而去触碰了另一边,选择了左上角第一个格子。随着格子缓缓打开,辛辣的香味铺面而来。

格子本身是发着光的,足以1024看清里面的东西,满是土黄色的块状根茎。

1024刚冒出了一个想法,这个块状的东西就从脑海里落到的了他的手里,他吃了一惊,在黑暗中摸索着这个东西,捏着,掐着,有汁水流出,辛香味更重了。他检索着自己大脑中的资料,最终定位了一个想法。

为了验证这个想法,他张嘴咬了一口。辛辣的味道瞬间麻痹了舌头。呸。

是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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