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魔鼎被毁,毒雾尽散,一时间四周变得明朗清晰起来。
玄夜迎风站在高处之上,将染青护于披风之下。只见他身姿挺拔如松,发冠和铠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披风则随风飒飒飘扬,颇有一种高处不胜寒的意境。此时,他面向下方的族中士兵,逆光而立,恰好在阳光的衬托下,勾勒出一个伟岸雄劲的轮廓,不露声色,便有一种睥睨天下、俯视众生的王者之姿。
站得稍微靠前的一个副将被自家尊主的雄才伟略所深深折服,又看尊主怀中的上始元尊,未深深领会他方才动作所包含的爱惜之意,误以为他的亲昵举止只不过是像面对一个可口的食物一般,在贪求她的无边法力。毕竟一个上始元尊,顶得上千千万万个天兵天将的法力。吸取她的功力,为自家尊主所用,可彻底奠定本族在六界的地位。
不止这位副将这般想法,整个修罗族士兵都是这样认为,都纷纷高兴地交谈着,畅想着本族的光明前途。除了一个人,那就是泠疆。
泠疆呆呆地站在那里,一脸诧异地看着尊主的这个举动,凭着多年在他身边侍奉的经验,心中有所犹疑,甚至可以笃定:这件事情远远不是表面所看到的那般简单!
他知道:尊主这些年一直未攻打巫毒族,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巫毒族生来体内自带毒性。本族之人吸取其族人法力,没有丝毫益处,反而损害修为。巫毒族体质这一特性,加之这几年来安分守己,所以尊主一直未理会它。虽说巫毒族的野心和僭越之举可恨,但是修罗族对天族之人的恨意更深。可今日,自己从他微妙的表情之中得出的,却是与往日大不一样的信息。
泠疆总觉得今日的尊主与往日的尊主表现不太一样,这种感觉自攻打蛮夷族之前就产生了。尊主向来行事稳重,未达目的之前,吝于言语去解释其用意,可此次出动,自己随口问了一句,他居然回答了。而刚刚他对染青上神的举动,不像对其法力如饥似渴的样子,更像是……怜惜!自己在他身边听令多年,都未曾见过他这副神情。
泠疆自己瞬间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极其可笑:因为天族与修罗族仇恨不共戴天,两族势同水火,尊主向来骄傲自负,又怎会如此看重这个上始元尊,并与她生出一种与众不同的情意!若确是的话,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可是,话又说回来,有一点确定的是,尊主对染青上神的这一举动,绝对不是对她力量的渴求,因为他永夜功成,不再受寿命短瞬这一短板掣肘。可是他如此行事,又是有何深意呢?
他转念一想,忽而想到尊主有一法器名为转息轮,用它可以逆转时间,回到过去。于是,他猜测:难道眼前的尊主并非此时的尊主,而是由某一个时空而来,他与染青上神曾有过交集,所以才会如此反常?那他永夜功成,是不是与此也有关联?
修罗族全体上下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当中。这种情景之下,自然需要有一个人站出来称颂尊主玄夜的功德,泠疆自然是不二人选。不过,众人由喧哗转向平静之时,纷纷看向他,可他因思索其中原由,并未注意到众士兵的神情,这令场面一度陷入尴尬之地。
于是,副将害怕尊主怪罪,向前一步硬着头皮说道:“恭喜尊主!贺喜尊主!今日战事大捷,又俘获上始元尊,尊主日后必能问鼎天下,一统六界!”
说完,这位副将还不忘偷偷拉一拉泠疆的衣袖,提醒道:“大祭司,大祭司!”
泠疆这才反应过来,说道:“副将所言甚是,这也是族中众人之所盼。愿尊主早日问鼎至尊之位,一统六界!”
“问鼎天下,一统六界!问鼎天下,一统六界!”众人听大祭司都开口说话了,一时之间又山呼海啸地齐声附和道。
玄夜虽然野心不灭,但是此时他的心思并不在此。当他感觉染青微微身体颤动,紧接着看见她咳嗽了几声,待平静之后,气息居然平稳了许多。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染青只是被毒雾阻了气道,才一时之间气息微弱。如今她气道通畅,凭借其深厚修为,必有回旋之地。想到此处,他心中狂喜,眼中顿时有了光亮。
泠疆看着尊主玄夜这个眼神之中的微妙变化,似乎更加肯定了一些事情。
这位副将却没有察觉自家尊主的变化,转眼看到泠疆再次分了神思,于是继续说道:“不如把这位天界的上始元尊投入化功池中,化去她的功力,一来吸取她的功力,壮大我修罗族实力;二来借机打压天族嚣张气焰,为以后一统天下造势!还有尊主……”
一旁的士兵听到副将所言,正要纷纷准备附和。
这时,玄夜刚刚看着染青身体有些起色,随即投来一个凌厉的眼光。
泠疆看见自家尊主脸上带有愠色,又听着副将还没有察觉尊主生气,立马拉住他,打断了他的话语。
接着,玄夜一字一顿地说道:“今日,上始元尊落于本尊手中之事,不准泄露半个字!违者,格杀勿论!”
众人都不知道为何玄夜一反常态,做出这样的指令,一时之间议论纷纷。副将心有不甘,试图进言改变他的想法,于是抱拳说道:“可是尊主,如今这局面,是我族千载难逢的时机,望尊主三思!”
“嗯?”玄夜听后,面露不喜,投来一个不容置疑的眼光。
泠疆见后,急忙挡在副将前面,行礼说道:“谨遵尊主所言!”
事已至此,众士兵虽然不解玄夜的用意,但是也纷纷跟随表示遵从。
副将上前,小心翼翼地问道:“本族兵将已清点完毕,接下来,还请尊主……”
玄夜此刻心系染青安危,也没有功夫听他多啰嗦,径直抱着她离开。
泠疆见副将还未说完,尊主居然瞬间消失,离开了此地,留下一大群人面面相觑。副将也很是惊讶,迟迟才说出“示下”二字。
泠疆虽不知道尊主此举到头来是福是祸,但是还是选择遵从他的命令。
玄夜温柔抱着染青,一路乘风,终于回到了岛上。他稳稳落在地上,温柔地用睫毛蹭了蹭染青的脸颊,紧接着说道:“染青,我带你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