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双立,还能有谁?总不会是林靖那块木头吧?贺梅有些不可置信。
双立见贺梅挑眉愕然的样子,便以手指着小案旁边地上画缸里卷着的那些画稿说:
“那些才是我起初时候画的,委实不像样子。梅姐姐若是实在不信,随意取一副展开来看看便知。”
贺梅依照双立所言走上前去,弯腰从画缸中取了两卷展开来看。
第一副画作的整体构造比例严重失调,显得有些滑稽可笑;第二副画作的用水用墨失去控制,有几处都洇上了不小心从笔锋上滴落的墨汁,显得脏兮兮的,不甚美观。
贺梅来了兴致,干脆将画缸里剩下的那些废稿也都一一展开来看了,各有个的毛病存在,都是画至一部分,就因为各种各样突然出现的致命问题而导致废弃。
这些废稿确实难以和案上的那副能够让贺梅感到惊艳的画作相提并论,甚至完全可以说是云泥之别。
双立见贺梅看得仔细,不但不为自己的画技有限而感到羞愧,反而扬眉笑嘻嘻地同她讲起自己的心路历程来。
他说自己起先是来院中喂那对仙鹤,恰好撞见贺梅在梅树下沐晨光、披落英而眠,宛若海棠春睡那般美好。
左右闲来无事,便起了将眼前所见之景绘于纸上的想法,却不想无论怎么描摹,都难以捕捉贺梅恣意酣眠花间的神韵。
“然后呢?快说快说!”
贺梅见双立摇头晃脑说到关键处,却偏偏住嘴不言,刻意卖起关子,明知他是有意如此,却还是忍不住出口追问。
双立却一脸神神秘秘的样子,嘴都张开了,却又故意再次抿上不讲。
贺梅可不惯着他,她听得心里正痒痒,怎能没有后续?
要知道,女生最喜欢做的事情之一就是拍拍美照,古代虽然没有相机,却确实可以用画来代替拍照。
她眼珠滴溜溜一转,将自己的两只手放到嘴边轻轻呵暖,作势便要挠双立的痒痒。
双立自小跟着素日不苟言笑的林靖生活,差点儿被他养成小古板。
如今有了贺梅的存在,小孩子的天性才逐渐多上几分,巴不得贺梅同他玩闹。他被贺梅挠得咯咯咯乱笑一通,直到笑出眼泪来,才向她求饶继续往下讲。
原来是双立故意引来了赏梅的林靖,要他指点自己究竟该如何绘好眼前这幕。林靖才华横溢,对双立既像是家人,又像是师父,自收留他后常常对双立倾囊相授。
双立素日不爱舞文弄墨,是以那日林靖才会用临摹字帖来罚他。如今看他难得如此好学,自然不会有拒绝的可能。
因而贺梅最后所见的惊艳之作,说是双立所作,可实际上除了角落里那处狗尾续貂一样的败笔是双立所画,其余部分,皆出自林靖之手。
贺梅:“家里平日怎么不曾见到林靖的画作?”
双立:“先生每每兴致来时,即兴便作,作完马上丢去厨房,做饭的时候引火用,故而家中并未有稿件存在。”
贺梅痛心疾首:“他的绘画水平这样高超,怎地不知道存起来?”
双立:“先生说,随性所画,即为寄托。当时的感情既然已经停止,又何须外物的寄托存世?”
贺梅听完抿起双唇,对那些被林靖拿去点火的画作既止不住好奇又心疼不已。
贺梅小时候也学过国画,她的画作曾经无数次被美术老师夸赞“有灵气”。她也曾经无数次被学校的老师求画作,用以挂在学校的展区装点门面。却在后来繁忙的学业压力下,逐渐封笔,最终就连颜料的名称都忘了个干净。
后来她在厨界闯荡小有名气后,一旦觉得压力过大,整个人都抑郁得喘不过气来时,就会买上一张博物馆或者是美术馆展览的门票,去里面细细地看,静静地品。
博物馆的美术展览馆和美术馆比起各大热门游乐场所相比而言,是冷门中的冷门,人少又安静。
墙上的画作依次排开,各种缤纷多彩的颜料晕染出的,却是各位画家眼里的世界。它们静谧又美好,画家的巧思,往往就暗藏在构图、色彩和笔触之中,他们的思想和情感皆在其中定格。
每一副画作都有独属于它们的气味,会在不同的光照下、不同的距离下,散发出不一样的美丽。身临其境所欣赏到的画作的魅力,远非看看手机照片和图书绘本所能匹敌。
贺梅最喜欢闻着各类画作散发出的安心气味、静静坐在椅子上远远地看着墙上的展品,就像是透过一扇扇窗户看到不一样的世界。
如果说厨房间的油烟气息是来自滚滚红尘的人间烟火,她在其间忙活是为了生活的话;那么书画里的笔墨气息就是来自灵魂深处的精神寄托,她在其间欣赏是为了圆满爱好。
贺梅看过古今中外的大家之作不算太少,虽然是俗人一个,但是眼力和品味还是有的,自然能够看出林靖画功超凡脱俗的妙处。
说来也是好笑,林靖算是真正的文人雅士,偏偏家中半幅字画也无,有也暴殄天物拿去烧火。
贺梅心中痛惜不已,故而也就没有再想起问双立为何要故意引林靖为她作画一事,只当是他好学。
因着双立,自己才能有了如同仕女图一样美好的“古代照片”,贺梅心里美得冒泡,左看右看,爱不释手。
双立借花献佛,将那副美人卧睡花间图送与贺梅,惹得她更是喜上三分,直说以后有钱了要将它给装裱起来。
时候已经不早,林靖其人又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家中只有双立和贺梅两人在。她便做了些快手的菜式与双立解决掉午饭,将今天的重心放在了下午。
昨日宰杀那只公鸡,留下不少腥臭的内脏,正是虾子最爱吃的食物。
贺梅以此作为饵料,将鸡内脏用剪刀剪成米粒大小,装进碗里,这才叫上双立。两人锁好柴门,再次直奔距离林家不远处的寻仙湖而去。
有了上次的经验,贺梅再次和采藕老者约定好了要以鱼虾换藕的交易,这才带着双立,在寻仙湖边漫步寻找位置。
“梅姐姐怎么不直接去上次咱们垂钓的地方?”双立对此有些不解其意。
贺梅闻言一笑,“虾子的习性可同鱼儿不太一样,不止喜欢吃相对较腥的食物,还喜欢在水质较好、水草较多的地方生活。
它们具有相对较强的领地意识,如果在某处看到一只虾子,那里一般就会有不少虾子聚集。”
见双立若有所思点点头,说不出得乖巧可爱,贺梅这次趁着手还没脏,待找好了地方,先行揉了揉他的小脑袋过足瘾。
她这次特地选择了个有活水流动的地方,还主动同双立解释说,钓虾不同于钓鱼。
钓鱼可以打窝,然后守株待兔;可钓虾就只能主动出击,需要垂钓者不停牵引,此处依靠水流能方便上不少。
贺梅将饵料挂上鱼钩,沉沉垂至底部,再用特殊的手法来回规律摆动,不多时便果真有淡青色透明的虾子上了钩。
双立早就提前用双手捂住了嘴巴,虽然之前已经见过贺梅神乎其神的钓鱼手段,可钓鱼常见,钓虾的确实不多见,见此呼吸忍不住加重上几分,显得尤为兴奋。
贺梅虽然也提前揉了他的小脑袋,见此还是被萌出一脸血来,心中不住对自己好笑,自嘲要是天下所有的小孩子都像双立这样乖巧懂事、聪明伶俐,她也未必会那样恐育。
有熊孩子,就说明有熊家长。双立这样讨人喜欢,或许只是林靖教得好,贺梅手上接连收杆,却一点儿也不耽误她在心中若有所思。
夕阳洒下橘红色的暖光,照得寻仙湖的水域波光粼粼,她们待的这处不止有杨柳依依,绿意盎然的痕迹,更有清透湖水中青色水草蓬勃生长的印记。虽是黄昏,却见春早。
说是钓虾,还是有两条鱼乱入过来,贺梅统统来者不拒,等鱼篓再次装满便收起了家伙事,同双立寻那采藕老者以物易物换来鲜藕后打道回府。
回去的路上,兴致极佳的她还忍不住同双立说,“莲衣易飘落,莼丝长缠绵。江南春早,以后能吃得食材就多咯! ”
双立:“那我和先生怕是有口福啦!今日梅姐姐要做什么好吃的?”
贺梅:“藕夹、虾仁滑蛋、椒盐大虾、奶香鱼汤,最后会给你做份小孩子最爱的虾片。”
双立一听有这么多好吃的,喜上眉梢,主动揪起贺梅的衣袖,急不可耐地朝红梅小院的方向走去。
等两人到了家中,双立更是直接搬来小马扎,坐在贺梅的身边,帮她处理虾线。
见双立人虽然年岁小,处理起虾线来却是有模有样,贺梅心下好笑。眼见时候不早了,索性丢开手交给他去处理虾子,自行站起身来准备别的食材。
想要制作虾片,少不了木薯粉或者淀粉。这个时代似乎还没有玉米和木薯从海外流传过来,好在贺梅早有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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