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录片？”

泽林尔抬起头。

眼前的俞江还是一脸飘飘然的模样——

自从送走那两个上了年纪的客人后，他就一直这副样子。

“对啊！”

黑发少年用力地点了点头。

“说是过两天就来拍……简直像做梦一样！小陆快掐我一把！”

“……先擦擦脸，冷静一下。”

泽林尔无奈地笑了笑，递去一张打湿的面巾。

俞江维持着一脸兴奋，乖乖接过面巾后擦了把脸。

冰凉的触感在脸上擦拭，激动的心情也终于随之慢慢降温。

“好点了？”

俞江刚擦完脸抬头，对上的就是泽林尔那张浅笑的脸。

回过神来，他终于意识到刚才自己兴奋过了头。

他不好意思地把手中面巾攒成一团，小声道：“我太开心了嘛……”

“不是上过电视节目了吗？”

泽林尔见状，挑了挑眉。

“小老板也算是有经验了吧。”

“和那个不一样啦！”

俞江好不容易按捺住的激动，一下子又被勾了起来。

他拉过一把椅子，端端正正地坐上去，一脸认真：“来，我给你从头解释一下好了！”

“……好。”

泽林尔也配合地放下手头的工作，一副乖乖听讲的学生样。

“那位阿香姐——哦，她大名叫吴丽香，我刚悄悄搜了一下。”

俞江边说，边低着头捣鼓了一会智脑。

没一会儿，他便抬起头，把智脑举到泽林尔眼前。

“吴丽香，中央电视台……台长？”

泽林尔摸着下巴，眯起眼，把页面上的文字逐一念出。

除了文字介绍以外，网页上还配了一张图片。

大概是某某发布会的场合，一身西装的女士正举着一杯香槟，面向镜头微笑。

这张熟悉的脸，正是刚刚离开不久的阿香姐。

“嗯！”

俞江把智脑带回手腕上。

“阿香姐说，她正是听说我上过他们的综艺节目，所以才肯答应方爷爷，陪他来咱们饭馆看看……”

“吃完这顿饭，她特别高兴，就想起台里准备给天川星系做个宣传用的纪录片，就打算分一部分给我——”

他滔滔不绝地说着，眼里闪烁光芒。

“和综艺那些小打小闹的节目不一样！这一次，几乎可以说是代表了天川星系出镜！”

代表……天川星系。

泽林尔眼神一暖。

他的小老板，已经不知不觉地从初遇时那个普普通通的小厨子，成长为闪闪发光的大人物了啊。

“让我猜猜。小老板现在一定在想，可以趁机把美食推广给全国……对吧？”

他笑了笑，周身萦绕的沉静气息也变得轻快起来。

“恭喜。”

“哇，小陆你啊！”

俞江做了个鬼脸站起身，张牙舞爪地扑向泽林尔。

“——快把装在我脑子里的监控拆了！”

“……小老板总是把心里想的事写在脸上，很好懂。”

泽林尔轻松地揽住俞江扑来的身体，就像抱住一只软绵绵的奶猫。

“你还是第一个这么说我的人。”

俞江把脸埋在泽林尔胸前，撇了撇嘴。

“等着瞧吧！终有一天，我也要在你的心里装个监控！到时候你要是偷偷打什么小算盘，全都逃不过我的法眼！”

作为被威胁的人，泽林尔反而低声笑了起来。

“求之不得。”

他的声音轻得就像一缕风，很快消散在空气中。

.

“拍摄地就在这里吗？”

张分抓了把自己乱蓬蓬的头发。

“是的导演。”

身边的助理小声回答，递上策划案。

张分意味不明地哼哼一声，接过电子平板，随意匆匆扫了一眼，便把它丢回给助理小姑娘。

“吴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剧本安排好都快一个月了，这才突然跟我说要新添个什么美食部分。”

“我答应拍这个片是为了还她提携我的人情，可不是给她当专门塞空降废物的垃圾桶。”

他一边抱怨，一边把鸭舌帽一把扣回头顶。

助理深知这鬼才导演脾气有多差，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在一旁一个劲儿地陪笑。

好在张分抱怨归抱怨，却也没什么耍大牌的习惯。

他捋了捋凌乱的发丝，勉强给自己收拾出个整洁的人样，这才抬手敲了敲门。

“哈咯哈咯，有人吗？”

他粗着嗓音，听起来不像导演，倒像是上门催债的小混混。

“我是昨天和您联络过的，电视台那边的人！”

“来啦！”

木门被拉开，露出后头一张圆润小巧的脸。

丝毫不介意对方过于随意的态度，俞江好脾气地笑了笑。

“我是俞江！久等了，外面天气热，快进来坐坐！”

“哦……哦，你就是俞老师啊？”

敲门的手没来得及收回，张分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

“你好你好，久仰久仰。”

原本早已做好了见着一个鼻孔朝天二世祖的心理准备，没成想竟是个这么年轻的小孩儿。

他也不好意思拿乔那副派头了，往身后几人招了招手，一行人便排队涌入饭馆。

待几人坐定，舒舒服服地喝上一口热茶，这才开始聊正事。

“主要拍的是这个——蜜枣酥，是吧。”

张分抬起粗短的指节，点了点策划案。

“吴姐还说是失传文化什么的……也太夸张了吧。”

这后半句，他的声音放得很轻。

一边嘀咕，他一边不动声色地抬眼，扫了周围一圈。

现在的年轻人不都是喝营养液长大的嘛，这个饭馆又是怎么回事？

看着生意挺不错的，听说还是为了拍摄特意闭店了呢。

……不管了，随便拍拍应付应付得了。反正除了吴姐他们，估计也没几个观众会认真看完那什么美食部分吧。

“主要就是拍个制造过程，然后简单采访一下，俞老师这边ok不？”

他清了清嗓子，沉声问道。

“当然ok！”

俞江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露齿一笑，显得活泼又俏皮。

敏锐的他，当然隐约发现了张分的兴致缺缺。

眼珠一转，他脑海里的小灯泡又亮起来了。

“——开拍之前，张老师要不要试试尝一口？”

他压低声音，清亮的嗓音此刻听起来还有几分诱惑的味道。

“我们家的蜜枣酥，味道特别好哦！”

这算什么？贿赂导演吗？

张分颇有些无语。

看来，即使俞江外表不像那些个没脑子的二世祖，实质上也没什么两样啊。

拒绝的话语冲到嘴边，他一抬头，却正好对上了黑发少年闪闪发光的双眼。

被这双圆润的杏眼紧紧盯着，恐怕再影的心肠也会软下来。

“……也行吧。”

张分闷声闷气地说道。

“就给我来一块，呃……尝一尝。”

伸手不打笑脸人！

.

五分钟后。

张分闷声不吭，罪恶的手却已经是第五次伸向那装零食的篮子。

原本装得满当当的小篮子，此刻已经被某人吃得只剩一层底、零星两三个了。

俞江还没开口，反倒是小助理看不下去了，扯扯这颓唐大叔的衣袖，小声道。

“导演！差不多就停下吧，再吃就没东西拍了！”

“……啊哈哈。”

张分扯了扯嘴角，尴尬地干笑两声。

伸出的手拐了个弯，不自然地垂下。他那两只大掌合在一起搓了搓，这才不太服气地说道。

“这不是——太好吃了嘛！这么美味的小点心就摆在跟前，谁能忍得住！”

他说着说着，又变得理直气壮起来，伸手对着一行工作人员指指点点：“别光说我，你们几个不也没少吃嘛！”

小助理刚才和他抢了半天蜜枣酥，别的没变，胆子反倒大了不少。

听见这话，她立刻反驳：“导演，现在也不是吃不吃的问题了，是再拖下去就不够时间拍啦！”

“这——……这个倒也是。”

张分嚣张的气焰立刻消散大半。他挠挠头，不好意思地扭头冲俞江笑了笑。

“不好意思啊俞老板，咱们这就开拍，这就开拍。”

俞江丝毫不介意他的失态，倒不如说他还挺乐见其成的。

闻言，他好脾气地勾了勾嘴角，站起身便带着大伙往厨房走去。

“张老师别急，您待会看清楚我怎么做，有不懂的也尽管问我。等学会做法，回家就能自己动手了，还愁不能实现蜜枣酥自由吗？”

他这话说得俏皮，张分听着心里舒畅，态度也松懈不少，甚至隐隐有几分恭敬。

“哎对，俞老师说得是。那我待会可要使劲偷师了，哈哈哈！”

“欢迎欢迎啊！”

俞江热情地回应道。

就这样，一行人打破了刚见面时有几分别扭尴尬的场面，热热闹闹地开始拍摄——不像是工作，倒像是一群朋友凑一起玩儿了。

一旁的小助理见难哄的张大导演终于开始干正事，也算是松了口气。

她悄悄瞥了眼正在专心致志揉面的俞江，心里涌起一阵暖流。

饭菜做得那么香，脾气还这么好，又会察言观色……

这位俞大厨，是个心灵剔透的人物啊。

.

“最后一步——再把这根提前做好的绿杆捏上去，就可以放进油锅里炸了。”

俞江边说，手上边动作不停地示范。

软绵绵的红枣模样面团，随着他的介绍，落入锅里滚烫的热油中，连带着翻起一串儿气泡。

张分闻着那逐渐飘出的香味，默默咽了口唾沫。

可恶，他又馋了……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干脆低头翻了下稿子，找到个问题便赶紧问了起来。

“是这样的俞老师。听说这个蜜枣酥，是由一位十几年前仙逝的名厨自创而成的，当年在天川也算是一大特色小吃。可惜名厨一生未婚，也并未收徒，这手艺也就没能流传下来——”

张分一边说，一边打手势示意镜头对准俞江。

“我想问问，俞老师从零开始复刻这道小吃时，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呢？”

“困难啊……还真有。”

俞江拨了拨锅中的蜜枣酥，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勾唇一笑。

“那实在是个大难题，甚至我还曾一度想要放弃。不过幸好，最终还是顺利解决了。”

“所以在这里，我要特别感谢我的助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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