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感受？”舟祺看着他低语道，“只是用我的手，用我的眼，用我的心来感受。”

修罗抬眸直视他，微抿的唇角有些欲语还休的意味。

这时风沙飘扬，额发迷眼，舟祺抬头望天，依旧是一片虚无的漆黑，祟子鬼的笑声猛然炸开。

“祟子鬼还在这儿看着我们？”舟祺问。

“他逃走了，不敢在这儿。”修罗抬眼，这厉耳的笑声在空气里漂浮，每一处都有，真是烦得很。

舟祺眨眼，眸中热烈，“挺开心的，我学会了入梦，入梦后还有你在身边。”

“确实。”修罗自信道，“我不在你身边的话，你若是受到危险就糟了。”

舟祺扬唇，“嗯。”

两人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走了多久，祟子鬼的笑声就响了多久，修罗烦躁抬掌，玄火燃起，他怒道，“我现在就一把火烧了这儿。”

“难道温佳的梦里，就只有一片漆黑吗？”舟祺不解，“还是说，我们要先走出这片黑暗呢？”

“可能是祟子鬼搞的鬼。”修罗看向舟祺，幽黑眼眸一闪一闪的，“若你同意的话，我便出手。”

舟祺按住他的腕，“再等等，对了，我们下一步是要做什么来着？”

修罗默了会儿，问，“束心魔？”

“我记得束心魔的时候，也是有特定动作的。”舟祺歪头思索，有些烦闷，“但我想不起来了。”

修罗“嗯”了声。

“那个书袋呢？”

修罗抿了抿唇，“没带进来。”

“完咯。”舟祺一笑，转身朝前走去。

修罗跟上来，手中的玄火照亮前方区域，依旧什么都没有。

“其实我从没想过自己还有这一天。”舟祺轻轻笑了声，“甚至不敢想，会跟你相识，我只不过是不秋草学堂的一个没天份还不够努力的学子，何德何能成为神医呢？”

“我选择了你，你便是神医。”修罗坚定道，“若你没天份，我们怎么进得来？”

“可是现在呢？”舟祺转眸看向他，悠然道，“现在我们的处境，我可是一点办法都想不出来。”

“这样吧。”修罗善意建议，“我们还是先一把火烧了这儿吧？”

“要是对温佳产生影响怎么办？”

修罗偏头，“但这是在梦中，只要不对她的实体产生影响就可以了吧？”

“那倒也是。”舟祺笑了笑。

“舟祺。”修罗抬掌，目光下垂瞧着舟祺微微笑的脸庞，“你好像心情很好？”

“是啊。”舟祺爽朗一笑，“我成功了，等我抓到祟子鬼给你吃，你就会好起来，不再流血了。”

修罗默然眨眼，玄火越散越开，像场朦胧的雾笼罩了整个天顶。

“你们搞什么啊？”女声骤响，带点无可奈何的怒气，“怎么还要在我的梦里放火啊！”

舟祺一笑，终于有了突破口，“是温佳？”

“本小姐正是温佳。”女子的声音慢慢近了。

玄火吞噬黑暗，天色慢慢亮了起来，修罗淡声道，“是你这场漆黑的梦太长。”

“你懂什么？”温佳跺了跺脚。

舟祺回眸，看见身后的不远处站着一位神情嚣张的女子，见他们发现了自己，温佳不屑一笑，“还不是因为这梦魔一直困扰我，如果没有这漆黑处供我躲避，我会喘不过气来的。”

“你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事？”舟祺问。

“我杀了人。”温佳沉着脸，“所以才会被困。”

舟祺静默望着她，她松拳，从掌心里飞出一只发光的小虫，像萤火，但并不是那种虫子，舟祺低声说，“修罗，这是梦源虫，可带领我们，它拥有重现的本领。”

“是吗？”修罗抬眼看去，那只小小的虫子越飞越高，闪烁的双翅冲出气焰层时被烧灼，溢出一阵烟气。

温佳瞪向修罗，“……我看你是来搞破坏的吧？”

修罗冷笑一声无动于衷。

梦源虫扑闪着翅膀缓缓下落，舟祺紧眉冲修罗说，“还愣着干嘛？快把玄火收回来啊！”

修罗拂过衣袖，没了玄火，黑暗很快袭来。

而梦源虫像星星般常亮在空中，舟祺感慨道，“修罗，这算是我们看过的第二次星空了。”

“那也只有一颗星星，这算什么？”修罗一怔，看向舟祺带着期待的侧脸，“什么第二次？”

舟祺拉过修罗的手，带着他慢慢走到梦源虫的光下，橙黄的光束渐渐扩大，光面有活泼灰尘跳跃，点点荧光燃亮舟祺的眼眸，修罗看见他清澈的双眸中，带着向往的希冀。

修罗伸出手来，指尖划过光芒，他笑问舟祺，“小竹，你有信心了？”

“就好像是找到了归宿。”舟祺面向他，一字一句像是对他深情告白，“或许我与你就是有良缘？或许这就是我该踏上的道路，我有信心，我一定会解决梦魔，我会给你抓到祟子鬼。”

舟祺无比诚恳，明朗的少年就在眼前微笑，也在等着他的回答。

但修罗却慌乱，他垂下眼来，一遍遍回想过自己因为妒忌而骗了舟祺的事。

在两人都没察觉的时候，荧光已然浓烈，舟祺闭眼，耳边响起温佳淡然的声音，“你们看吧，反正最后是我杀了贾天佑。”

修罗也听见了温佳的声音，但他一直看着舟祺，没注意到温佳语气里的不对劲，直到那光越来越刺眼，修罗半垂眸，在最后牵起了舟祺的手。

天佑之死，要从一月前的大喜日子说起。

修罗睁开眼，手心温热，他看向身侧的舟祺，舟祺还未张眼，修罗垂眸，心底一动，原来是舟祺本身就温暖，所以在靠近他之后，也会觉得他是温暖的。

“小竹？”修罗唤。

舟祺缓缓睁眼，看见一群指指点点的人后急忙甩开了修罗的手。

修罗不解，“怎么？”

眼前的街道被驻足的行人塞满，男女老少，虽是肆意评头论足，但说的都是些好话，脸上的微笑明晃晃的，让舟祺松了口气。

“你太在意旁人的眼光。”修罗沉闷道，“没必要。”

身后一阵锣鼓喧天，舟祺回头，眼底映过片片红色。

今日是温府的大小姐温佳，与贾府少爷贾天佑的大喜日子，看着温府的牌匾，舟祺不解，这时身后人群里响起一道声音，“这贾少爷对温小姐是真爱啊，为了她，甘愿入赘。”

“原来如此。”舟祺迈步向温府走去。

“如果是这样。”修罗语气凉凉的，“她为什么还要杀害贾天佑？”

“很可能是后来发生了什么事。”舟祺胸有成竹，“也可能是误杀或者别有隐情。”

修罗轻笑了声。

事与愿违，这贾天佑倒像个实实在在的大好人，成亲的时候，他泪洒厅堂，哭到茶杯都拿不稳，新婚之夜时，念及温佳神情落寞，便没碰她。

“奇怪。”舟祺藏在墙角低声说，“这贾天佑我怎么感觉有点像在演戏呢？当真会有男子在新婚之时哭成泪人的么？”

“你没经历过。”修罗的声音响起，透过清亮的窗子，他的低沉嗓音悠扬动听，“自然是不知道。”

“我说修罗大人。”舟祺故作吊儿郎当的语气，“你应该经历过吧？起码你也是拥有一本风流册子的人。”

“我没有。”修罗侧目，环抱起双臂，月光洒在他身上，优美中带有些些微妙的意境。

舟祺探头来看窗外的修罗，“打听得怎么样了？”

“那些下人都说贾天佑是个温柔的男子。”修罗抬眼看舟祺，四目相对那刹，氛围更加微妙了。

“你还不赶紧出来？”修罗低声道，“这是人家的新婚之夜。”

“贾天佑没碰温佳。”舟祺阐述着。

“为什么？”修罗皱眉。

“温佳好像心情不好。”舟祺忽然一顿，迷惑道，“等等，温佳为什么心情不好？”

修罗扯扯唇角，“你可真是迟钝啊。”

“为什么啊？”舟祺想不明白，“这可是她的新婚夜，拜堂的时候她还好好的呢。”

修罗眼神一默，无奈道，“你问我？我连接触女子的机会都没有。”

舟祺被修罗的话转移了注意力，“为什么没有机会？当真？”

修罗背靠墙，扶额不语。

在贾天佑身上什么都找不出来的舟祺将目标转到了温佳身上，无奈温佳身边的侍女都支支吾吾的，不敢说半句关于温佳的不好。

看着舟祺满头大汗在院子里询问那些下人，修罗无语凝噎，终于在舟祺第三次经过的时候，扯住了舟祺的衣衫，“你歇歇？”

“你看你身上的血。”舟祺指了指修罗胸前，“又湿润了一遍，我还能歇吗？”

“你是这样在意我？”揪着舟祺衣摆的手指弧度渐渐轻柔，修罗提议，“问问梦中的温佳不就得了？”

“可以吗？”舟祺问，“但温佳一直没出现，我们怎么找她呢？”

修罗邪意一笑。

舟祺了然，“你又要使用玄火？”

修罗“嗯”了声，“不过那祟子鬼是干什么用的？他存在梦魇心魔中，只是为了增加我吃到他的难度么？”

“听商毅说，那祟子鬼。”舟祺一边回想一边说，“就是梦魇的精华，所以许多需要增强法术的修炼之士都想抢来吃，但据我所知，还没人吃到过。”

“那我就是第一个了。”修罗皱眉，“肯定是难吃至极。”

“你这木桩子的口感就很好么？”头顶响起祟子鬼的刺耳嘲弄声，“才半个时辰不见，又在老子背后说老子的坏话！舟祺，你怎么能跟这种人在一起？”

修罗大怒，翻掌玄火腾，二话不说将天顶灼空一个大口子。

舟祺扶额，无奈看着他，他回眸恼道，“舟祺，你尝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