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祺一噎，窗外清风吹过竹林，响彻心扉般。
修罗瞧着他的眼，他长相俊俏，只是稍显瘦弱，那双眼睛好像永远清澈，但时不时会呆呆的，不知是在想什么。
“像叫宠物一样。”舟祺说了句。他撇开目光后又看向修罗的额，光洁额上留下舟祺的巴掌印。
被舟祺这样盯着，修罗抬手揉了揉前额，问，“怎么了？”
“没。”舟祺摇了下头，“我刚才没打你。”
修罗挑眉，“你刚才打我了？哪儿？”
舟祺要下床，修罗逮住他，臂膀圈过他的腰，他停顿一瞬，然后回眸，两人对视，舟祺移开了视线，“放开。”
“你说你刚才打的我哪儿？”修罗偏不放手，“舟祺，你这是以下犯上，我要讨回来。”
“讨什么讨。”舟祺扒拉着他的手指，他却握得更紧了，舟祺侧目，再次看见修罗那张摄人心魂的脸。
窗外风过，带来脚步声，随即门外响起商毅的呼喊，“舟祺舟祺！你醒了吗？老师叫我们过去一趟呢。”
“来得真不是时候。”修罗沉声。
舟祺扯开修罗的手，修罗坐在床边看舟祺闪躲着目光瞄了他一眼，修罗问，“你怎么了？眼睛不舒服了？”
舟祺不理他，走到那边去拉开了门。
“我的妈呀。”商毅一见到修罗就问，“修罗大人怎么还在这儿啊？”
“他会跟我们一起进入梦者心魔。”舟祺低声说。
商毅用眼神问舟祺，舟祺又说，“他算是有他要办的事。”
“什么我要办的事？”修罗瞬移到舟祺身后，一手搭在舟祺肩上，散漫道，“小竹，明明就是你要帮我抓祟子鬼。”
商毅捂嘴想吐，“祟……子鬼？”
舟祺探头，“你怎么回事？”
“原来修罗大人，真是吃那种小鬼的呀？”商毅面露嫌弃，“那小鬼长得可丑了，味道能好么？”
修罗气道，“肯定比你这家伙的脑子好吃吧。”
商毅一下怂了，冲着舟祺眨了三下眼。
修罗冷哼了声，拂过衣袖，双臂交叉在身前，傲慢不屑地看了商毅一眼。
“修罗大人。”舟祺正色道，“你就在这儿等我们，我们见过老师之后，便一起出发。”
“好。”修罗点头，目送舟祺离开时，修罗问，“要我等多久？”
“不会太久。”舟祺回眸，“半个时辰内吧。”
“好。”修罗踏出屋子，抬眼看了看天色。
两位快步走的少年来到了竹林中，不知为何，每每经过这竹林，脚步总是会不自觉放慢，舟祺看过身旁绿意，听见商毅匆忙说，“舟祺你等会儿。”
“怎么？”舟祺应了声。
“你到底是怎么跟修罗搭上关系的？”商毅皱眉，“不会是他让你帮他抓祟子鬼吃的吧？”
舟祺笑了笑。
“肯定是他威胁你了吧？”商毅担忧，叹了口气说，“那他是找错人了呀，你也不会呀关键是。”
“试试不就会了？”
“你不会……”眼瞅着快穿过竹林到老师屋门口了，商毅揪住舟祺的衣袖，舟祺停下来，看着他。
“你是认真的？”商毅低声，“跟修罗做交易，能有什么好处呀？再说了，徐浪马上就要成为下一代神医不秋草了，你干嘛非得蹚这趟浑水呀。”
“商毅。”舟祺真心道，“这不是浑水，我已经做出选择。”
“你这——”商毅看着舟祺走开的背影，将要说的话给咽了回去。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老师屋前，舟祺抬手欲叩，门被打开，出来的是徐浪，徐浪眼神一沉，冲他们说，“老师身子还未好，你们来做什么？”
“是老师方才跟我说，让我跟舟祺来找他的。”商毅说。
徐浪笑了声，“但你们来得不巧，我见过老师后，老师就睡下了，你们一会儿再来吧。”
“什么一会儿再来？”商毅看了舟祺一眼，对徐浪说，“我们可没那么多时间啊。”
徐浪摊手耸肩，唇角微微向下撇了一撇，“那你们只好先把烂摊子收拾好了，再来禀告老师咯。”
商毅低头，翻了个白眼。
舟祺想往里看看，但徐浪就挡在门口，他看不见老师的身影，就收回了目光，这时徐浪快速把门给合上了，“这会儿风大，老师可不能吹风。”
吃了闭门羹的舟祺与商毅又往回走，回去的路上，商毅说，“舟祺，虽然我很想支持你的决定，毕竟你是我在不秋草学堂唯一的朋友，但你要是替修罗办事，还得多长几个心眼子，说不定哪天，他就把你给吃了。”
舟祺默了片刻后忽而一笑。
院里灌风，竹叶沙沙，修罗静坐屋前，没多久，有了来人的动静。
“回来得挺快。”坐在门槛上的修罗抬头看着舟祺。
有点不对劲，修罗的坐姿有些颓丧，舟祺走近他，才看见他那深黑的衣衫被鲜血浸染，舟祺一膝跪地，“修罗，伤口复发了？”
“不是。”修罗抬手，指向商毅，“是他。”
商毅吓到张圆了唇，“什么？我？我可一直跟舟祺在一起呢。”
舟祺回头，商毅看见他凌厉的眼神后心里一惊。
在商毅身后的屋顶上闪过一个白色身影，舟祺皱眉，听见修罗低哑的声音响在耳边，“小竹，是燕槐，他刚才攻击我。”
“燕槐？”商毅跑过来蹲下，小声问，“修罗大人，他是什么人啊？竟然能伤到你？”
“确实。”舟祺看向修罗。
修罗冷笑了声，“你不信我？”
“不是不信。”舟祺的手轻轻按上修罗的胸膛，衣襟处湿漉漉的，应该是伤口裂开了，所以才流这么多血。
“修罗大人的伤——”商毅觉得血的味道有点冲，他微微后仰头，关切道，“怎么还没好啊？”
修罗垂下眸光瞧着舟祺抵在地上的膝。
舟祺掀开修罗的衣衫查看了一眼，确实是血痕裂开了，不等舟祺开口问，修罗低声说，“因为太饿了，一直在消耗法力，所以伤口好得慢。”
将双眼瞪得圆溜溜的商毅点了点头。
“再加上。”修罗轻笑道，“我眼前这位医术不精，治不好我。”
“我怎么会治不好你？”舟祺急道，“在地底下的时候，是你打破了药瓶，我现在便去配药。”
“配药？”商毅起身，犹疑道，“可是舟祺你配药需要很久，我们的时间……”
修罗抬眸，见舟祺头也不回地进了屋子。
“舟祺，算了。”修罗起身，慵懒声线漫不经心地说，“等我吃饱了就好了。”
舟祺回头，眼神落在修罗鲜红的衣襟上，“话说你怎么把衣服换回来了？”
“不喜白色。”修罗定定看着他，“舟祺，你要知道，我是独一无二的，不可能成为某人的替身。”
商毅狐疑皱眉，脑袋歪了歪，“嗯？”
舟祺扶额，“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去温府。”
温府就在学堂附近，商毅清楚知道路线，他背了一袋子书册哼哧哼哧走在老前边，午后日光浓烈，烤得人心燥热，舟祺看了眼身边的修罗，“你身上味很大。”
“什么味？”修罗提袖闻了闻。
“香味。”舟祺淡淡地说。
修罗看着他，他欲言又止。
“说吧。”
“你怎么知道屋顶上的白色人影就是燕槐？”舟祺问，“他是怎么伤到你的？”
“不是你说的么？”修罗反问，“你说他爱穿白色，那白色人影不是他还能有谁？”
“那他为何要伤你？”
“你的意思是他没伤我？”
“我只是想知道你跟他有什么过节。”
“我跟他的过节，大概是因为你。”修罗沉了语气，目光紧锁，“我还想问，你到底跟他有什么渊源？”
舟祺一脸思索，修罗再次出声打断他，“你能不能一心一意只为我？”
“诶我说修罗大人。”
不远处瞧了他们好半天的商毅为舟祺不满道，“你这话怎么能这么说？朋友之间可都是相互的，你若是要求舟祺一心一意对你，那你也得一心一意对待舟祺啊。”
“我没有么？”修罗怒问。
“除了这个。”商毅跑到他们跟前来，“朋友之间还不能有背叛，要支持对方，更不能有欺骗。”
商毅的无心之话却堵住了修罗的嘴，修罗移开目光，看向温府的牌匾。
舟祺问他，“你现在身子还扛得住吗？”
修罗眉间一紧，低声，“我没事。”
“那走吧。”舟祺说。
“舟祺。”商毅将背后的书袋子拉到身前来，他一手在袋子里找着书册，嘴里慌忙道，“一旦进了这温府，可就没有回头路了，我们要不然还是临时看看书吧？”
“你都说了是临时了。”舟祺帮商毅掀开包袋，“还看什么啊？赶紧把铃铛拿出来吧。”
商毅一愣，“舟祺，我好像忘记带铃铛了。”
“什么？”修罗一个眼刀甩了过来，“你是猪脑子？”
“要不你们在温府门口等等我，我现在就回去取铃铛去。”商毅将包袋取下来，塞到舟祺怀里，舟祺差点没接住，修罗出手帮了他一把。
“应该就在我枕头下边的。”商毅一边跑一边回头，“我去去就来啊！”
街上来往行人不太多，商毅走后，氛围安静下来，日光洒在两人肩头，高大的修罗侧目低眸，看着一声不吭的舟祺。
“小竹。”
“怎么又叫我这个？”舟祺理了理包袋，坐在了石阶上。
修罗看见舟祺紧皱着眉，便问，“你是担心自己无法进入梦者心魔？”
舟祺“嗯”一声，忽然觉得商毅的话有道理，他从袋子里摸出一本书来，看向书面上那行小字，“魔界修罗的风流艳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