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西斜。
沈云飞站在院内,看到自己的母亲和叶青葵携手同归,提起的心缓缓放了回去。
可玉娘一路没说话,始终低着头,像是在思考。
见到沈云飞的那一刻,豁然开朗。
她拉着叶青葵的手,故意板着脸瞪了一眼沈云飞,“云飞呐,你看看你。王大山都有孩子了,你就比他小两岁而已。”
“你和小葵成婚都快一年了,她这肚子怎么就没动静呢?啧,云飞你努努力,是时候生个孩子了。”
生,生孩子???
叶青葵腾地一下,脸羞得通红,生孩子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
况且,况且自己和沈云飞还,还没……
沈云飞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笑容在脸上漾开,他瞧着叶青葵吃瘪的样子,强忍着笑意,“好,我努力,这就生。”
玉娘听了这话,沉着的脸瞬间舒展开来。
老大不小了,不生孩子怎么行。
生了孩子,自己也算有个交代了。
“叫祖宗保佑,生对小双子。”玉娘笑眯眯地闭着眼祈祷,嘴里絮絮叨叨进了屋门。
叶青葵站在那,瞧着沈云飞低头憋笑的样子,狠狠瞪了他一眼。
生,生什么生!
这货居然这么直接……
“哼!”叶青葵冲他轻哼一声,红着脸提裙速速跑回了屋子里。
趁着天亮,刚好可以搭一下王大山的牛车,去镇上买一些笔墨纸砚。
沈云飞见她行色匆匆,叫住她,“何事?我陪你一起。”
叶青葵摇摇头,顺势将怀中的一袋银子交给沈云飞,“你待家里,待会给大家结算工钱。如果你做不好,就和娘一起。”
话毕,将钱塞给他,匆匆离去。
沈云飞握着钱,目光一直追随她的背影。
“扑通——”
墙根处一声物体重重滚落的声音响起。
沈云飞收起钱袋,眸子里顿生寒意,抬脚走过去。
就见庭风躺在地上,遍体伤痕,已经昏迷过去。
胸前一条斜长的伤口,还不断地流着血液,伤口发黑。
是毒!
“庭风,庭风!”沈云飞神色一凛,尝试着叫醒昏迷的庭风,却无回应。
他脱下衣衫盖在庭风的身上,冷眸扫向四周,见无人经过。
便一把抱起庭风,顺着墙根,从窗户翻进了屋子里。
玉娘瞧见了沈云飞的身影,便出门跟上去,只见墙根处赫然出现一滩血迹。
还是新鲜的。
出血量这么大,定然是受了很重的伤。
玉娘的心跳得越发得快,躲了这么多年,始终是躲不开吗?
好在四下无人,她回家抄起锄头,将墙根处所有的血迹统统清理干净。
为了安全起见,更是追着这一路的血迹清理。
……
沈云飞撕开庭风的前襟,布料混杂着鲜血,沾黏在伤口处,疼得庭风骤然睁开双目。
见到面前人是沈云飞,身上的杀气刹那间消散。
咬牙忍着疼痛,开口道:“少主,属下办事不利,请少主惩罚。”
庭风捂着心口,挣扎着要起身跪下。
沈云飞死死按住他的双肩,眉头微蹙,“为何会受伤?”
庭风是自己最得意的下属,武功在他之上的屈指可数。
能将他伤成这样的,会是谁?
“少主,我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进了济世堂的后门。我前去查看,却被四个武功不在我之下的顶级杀手,联手将我重伤。”
话刚说完,庭风猛吐一口鲜血,顺着嘴角丝丝流下,“少主,我看到了。济世堂里有个女人,正是寒烟夫人。”
一听寒烟夫人。
沈云飞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寒烟夫人从不会独自出京,也可以断定在她身边的人,必然就是那位了。”
这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庭风看到了什么,要只身冒险?
过后再问吧。
“眼下养伤为重,我会飞鸽传书给钟叔,让他派马车来接你。我这里暂时不方便留你,若是被娘见着,会担心。”
沈云飞从柜子里翻找先前叶青葵晒制的止血药粉,亲自喂庭风包扎。
庭风欲言又止,却知道自己的身份问问题不合适。
“你可是想问我,为何不与娘坦白。”
沈云飞冷不丁的话音响起,庭风咬牙颔首。
这件事情,迟早都会发生,为何不现在就告诉她?
越早知道,便会越快接受。
沈云飞擦干净满手的血迹,就近坐下,“先前沈望与我闹别扭,又勾结李玉树对付青儿。那日,我便是想要离开沈家。”
“沈家于我有恩,又接受了母亲,我必不会将这危险引向沈家。上次虽未能离开,但是我已经为他们考虑好了去处。届时,就会送他们离开。”
他虽不是沈父亲生子,可是这么多年沈父都是无怨无悔的照顾着母亲和自己。
于情于理,自己都要负责。
沈云飞不由得想起沈望,也许等他想明白了,会回来的吧。
思及此,转身拿着一直收藏的口哨,走到屋外猛吹一声。
鸽子应声而来。
辗转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一辆马车停在沈家院外。
沈云飞抱起遮挡着严实的庭风上了马车,将他交给车上的钟叔。
“钟叔,替我照顾好庭风,治好他的伤。”
随即,一撩马车门帘便跳下马车。
太阳下了山,此时帮忙的村民,陆陆续续从狼山方向往这赶来。
回来时,就看见疾驰而去的马车。
“哟,云飞你这身上怎么都是血?”
一句话,让妇人们通通围了上来。
沈云飞低头一看,只见腹部的外衫上全是斑斑点点的血迹,心一沉。
随后解释道:“没什么,刚刚打死了只耗子,溅了我一身。”
沈家村民风淳朴,自然不会有人联想到有人受了伤。
个个点着头,排队等着领工钱。
玉娘从屋外进来,见着沈云飞衣服上的血迹时,眸子一暗。
随即看向他的表情,浮现一丝难过,一闪即逝。
“大伙排队,咱们算算工钱。”玉娘将锄头靠在墙根处,擦着手,往石桌旁边走。
这石桌还是十几年前沈阳从外面背回来的,一晃过去了这么多年。
桌子偶有磨损,却一直陪着一家人度过了无数个春秋。
为什么,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呢?
非要去做一些,明知很危险的事情。
更何况当初,所有人的愿望都是沈云飞能够平安的活过这一生而已。
心中酸涩,玉娘低头假装数钱。
一大颗晶莹的泪,从眼眶里掉了出来。
沈云飞定定地看着低头的玉娘,紧抿着薄唇,没再说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