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华愣了一下,自己怎么哭不出来了?·
她张了张嘴,周围的人一下聚了过来。
“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啊,她怎么不说话了?”
李玉华捂着自己的脖子,张着嘴,发出“啊”的口型,却没有一点声音。
几次下来,周围的人没了耐性。
“玉华婶子可别逗了。”
“老大不小的了,怎么还玩起来了……”
大伙说着,摇头各自散去。
李玉华双手抓着自己的脖子,任凭她如何抓挠,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叶青葵转身往回走,脚步停在了李玉华的身边,“玉华婶子,人在做天在看。”
话毕,头也不回的离开当场。
……………
沈云飞躺在床上,外面一阵阵的吵闹声,将他吵醒。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的右腿一阵一阵抽痛着,像是有人一直在用砍柴刀,不断地砍着这条包扎好的腿。
就连当初腿断之时,也没有这么疼。
稍稍一动,心脏肺腑都在发颤。
见沈云飞醒来,玉娘及忙上前,想要靠近又怕弄疼了他,“云飞,你又何苦把自己弄成这样。说到底,是我对不起你,若不是为了闻儿,你又怎么会要吃这种苦。”
说着,玉娘的眼泪簌簌掉了下来,若不是担心孩子太疼,她又怎么可能掀开被子,这才发现儿子的腿变成了这样。
联想到了先前叶青葵端出去的水盆,那里面的血,一定是这条腿……
那该有多疼。
沈云飞翕动着唇,有气无力,却也不想看见玉娘难过,“娘,你不要难过,我没事,只是疼而已。这个疼,比起当年,不值一提。”
当年……
玉娘苦笑一声,孩子大了,自己做不了主了。
况且,云飞一直是一个有主见的孩子,万事从来都不用自己操心。
可他越是这样省心,自己就越是心疼不舍。
叶青葵踏门而入,见着玉娘掩面哭泣,又见沈云飞强撑着安慰她,心下明了。
“娘,我……”
她不知该如何开口,中午没有和玉娘坦白,只是沈云飞说治自己就去治,却也没有想到婆婆能不能接受。
玉娘抽泣着,抬手拭去自己的眼泪,扯出一个十分艰难的笑容,“回来就好,你陪着云飞,娘去做饭。”
说着,不等叶青葵再说什么,转头离开了当场。
沈云飞此刻动都不能动,叶青葵走到他身边坐下。
“相公,我晌午时,没有告诉娘我给你治腿的事怕她接受不了。可是刚刚见她那么难过的样子,我觉得我好像做错了,没有考虑到她为人母担心的心情,我应该和她说才对。”
话音刚落,就见着沈云飞的脸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
她眉头紧蹙,该来的还是来了。伸手探去,果然发热了!
幸好今日自己上山采回了不少的药。
沈云飞喘着粗气,半天没回劲来,过了好一会,这才幽幽说道:“你多心了,娘不是爱生气的人。我的事情,也从来不用她过问,我自己可以做主。你尽管放手去做,万事有我。”
叶青葵动了动唇,终究没有再说话。
现在的沈云飞连喘气都费劲,就不必再惹他说话消耗了。
她起身出了房门,打来冷水,面巾浸湿又拧干,叠放在沈云飞的额上。
屋子里。
豆大的烛火不时被风吹得跳跃闪烁,叶青葵坐在床边低着头,脑中思绪繁多。
沈云飞双眼晦涩,看着那墙上被放大的叶青葵的影子,心中微微一热。
“傍晚的时候,李玉华又哭又闹的叫声,我听见了。”
叶青葵扭过头,对上了那双漆黑的眸子。
不知怎的,她居然有些来气,难道沈云飞还会怪自己不成?
“对,就是我干的,谁让她把陷阱放在大路边,害得你受伤了!”她梗着脖子,抿紧双唇一副好汉做事好汉当的表情。
因为自己受伤了,所以,她去给自己讨回公道了?
沈云飞暗淡的眸子,蓦地多了一丝光亮,却又忍不住问道:“我以前受伤的时候,你都是骂我没用的。”
虽这样说,可语气和眼底的表情,不像之前那般冷漠疏离。
听这话,叶青葵微微咋舌。
不好的预感再次席卷而来,脑海里铺天盖地的,尽是原主讥讽沈云飞包扎伤口的画面。
很好,原主这是存心不给自己留活路吖!
“以前,以前是,是…”叶青葵说的结结巴巴,大脑飞速旋转,到底还有什么借口,是自己还没有用到的?
“以前是以前,现在的你是重生后的。”
沈云飞的话音冷不丁地响起,叶青葵连连点头,“啊对对。”
应了两声,却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眸子。
她语塞,可是沈云飞笑起来的时候,绝对可以用颠倒众生来形容。
“相公,你生得好看,笑起来更好看。”
沈云飞动了动唇,那日她受伤的时候也是,看到自己的脸也没有吓到。
不仅如此,这是她第三次夸自己好看了。
“你后背的伤……”
叶青葵反手摸了摸自己的肩头,笑着摇摇头,“没事了,已经好了。”
后背的伤口确实已经恢复,虽说医者不自医,可是这普通的外伤,自己还是搞得定的。
闻言,沈云飞微阖双目。
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人就虚弱成如此。
叶青葵起身去了厨房,吃喝完毕,端来饭菜喂沈云飞吃下。
暮色四合。
沈云飞的身子烫得吓人。
呼吸声急促,喘息声重的很。
叶青葵和玉娘守在床边,谁都不敢睡。
总是自己心里有数,可,沈云飞现在的样子,她还是很不放心。
玉娘一直守到亥时末,被叶青葵劝回了房间。
望着沈云飞时而皱眉,时而呓语的样子,她知道这是烧糊涂了。
若是不赶紧降温,一直烧下去可不行。
救人要紧!
换了无数盆冷水的她心一横,出了屋门,去了院子里用着冷水将自己的身子浇了个透心凉。
冷风这么一吹,更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她哆哆嗦嗦,环抱着双臂进了屋,脱去湿衣,小心翼翼上了床躺在沈云飞的身边。
只要这样抱着他,做个人形降温机器,就会快速降下了吧。
这样想着,她哆嗦着手褪去沈云飞的上衣。
如同一只树懒,将他牢牢箍住。
被冷水打湿而短暂冰凉的面颊,贴在他滚热的脸颊边。
在房间内,因为高烧而粗重的喘息声让叶青葵的心怦怦直跳。
但愿这样,他能挨过去这一关。
昏迷中的沈云飞只觉得浑身像是被火烧起来了一般,小腹和膝盖的伤口更像是被人用流火反复烫伤。
除了掐颈去皮般的痛苦,更多的,是沉溺于昏迷中那段痛苦的记忆。
那一场大火,漫天的箭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