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慕容姒不容置喙的口气,太后愣在榻上,过了瞬息,转而柔和一笑的轻拍慕容姒的手。
“好,玉容,按照姒儿的话去做。”
玉嬷嬷噙着笑,退了出去。
玉嬷嬷人刚走出,春香和绿萝走了进来,点亮寝殿内的所有灯,又为慕容姒换上了一壶新茶,想必是玉嬷嬷的吩咐,两人做好一切后,静悄悄离开。
殿内,只剩下太后与慕容姒。
太后的目光始终粘在慕容姒的身上,眉宇间难掩笑意。
“姒儿,快给哀家说说,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慕容姒东拼西凑找理由,对太后解释着,“或许是早年间,太后为姒儿看过不少神医,他们的药效才发作。”
有点牵强,慕容姒接着道:“又或许是前段时间,姒儿无意间在济世堂里寻得一副奇药,起了作用。”
“总之,最开始的时候喉咙发痒干涩,说话的声音太过瘆人,并非姒儿有意隐瞒太后。”
太后点点头,过程在她心里从来都不重要,她只要结果。
只要结果是她所期盼的,她自当高兴。
只不过——
太后看着慕容姒的目光,渐渐变得阴沉起来。
从声音上辨别一个人的情绪或者气质,要比看字解读时有更直观的感受。
慕容姒将养在她膝下十年,她从未听过慕容姒的声音。
如今突然开口,悦耳动听之余,竟然让人听出一丝倔强来。
太后的目光太过赤裸,看的慕容姒微怔。
她往床榻里靠了靠,不解的看着太后,“太后?为何如此看着姒儿?”
“咳咳。”太后轻咳几声,目光柔和,“哀家是太过高兴了,还没从欣喜中缓过神来,总觉得是在做梦。”
慕容姒乖巧的笑着,“太后若喜欢听,姒儿日后整日来与太后说话,到时候太后可别嫌姒儿烦啊!”
“哀家高兴还来不及——咳咳!”太后这次可是真的在咳,慕容姒连忙去为她倒水。
背过床榻的瞬间,慕容姒上挑的唇角沉了下来,眼底有一丝精光闪过。
恰在此时,玉嬷嬷带着许院首推门而入,“太后,王妃,许院首来了。”
“微臣参见太后,参见王妃。”
许院首是个看上去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身形有些壮硕,与一般医者的清风道骨感觉不同,带着些许冷漠的气质。
慕容姒心想,有了傅院首这个前车之鉴,新任院首的人选,必定是江怀胤提拔的。
隐隐之中,对许院首有了些疏离。
“许院首,可否为本王妃说说太后病发后的症状?”
“脉涩,伴随沉紧。”许院首言简意赅的解释给慕容姒听,“太后面色蜡黄,气息不稳。”
他从药箱里取出下给太后的方子,躬身递给慕容姒,“微臣回去后仔细研究过太后的病例,虽有隐患,但不足以如此危重。”
慕容姒沉默不语,仔细的看着药方。
依照方子上来看,都是些保守的清火止疼的药物。
对于剂量,也很谨慎。
慕容姒点点头,“依许院首看来,太后的病因是什么?”
许院首不自觉抬眸看了太后一眼,太后肃容道:“看着哀家做什么?有什么话直说。”
许院首当即跪了下去。
“太后恕罪,微臣昨日便觉得太后病发突然,其中必有蹊跷。但未曾知晓太后凤体之际,微臣不敢断言。如果傅院首留下来的病例属实,那太后此次的病发——应数人为!”
“人为?”太后腾地坐直,半个身子探出床榻,面色彻底阴沉下去。
许院首不敢隐瞒,跪伏在地,“都是微臣的猜测,如果属实,还需要进一步验证。”
慕容姒仔细听着许院首的话,谨慎之余,也算知无不言了。
或许,此事真与江怀胤无关。
她顺势道:“太后,其实姒儿觉得奇怪的地方正是这里。太后一直身康体健,病症来的委实有些突然。最主要的是,如此重症,居然用了区区半日就苏醒过来。”
太后气笑了,扯下抹额,一把扔在地上。
“好啊,好!居然有人敢打哀家的主意?”
她掀开被子下了榻,来回在原地踱步,虚浮的脚步也难以抵消她滔天的怒火。
“玉容!”
玉嬷嬷也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比太后还不敢相信,如铁桶一般的慈宁宫,居然会有人伸手进来。
“太后息怒,老奴这便去查!”
“等等!”慕容姒连忙叫住玉嬷嬷,“玉嬷嬷请稍安勿躁。”
随后走到太后身旁,搀扶着她的小臂,“太后,恕姒儿直言。”
“倘若真有人欲对太后不利,那太后病重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后宫,那人理应以为自己得逞了。”
太后还在气头上,要不是说话之人是慕容姒,她早就没耐心听下去了。
强压下心头怒火,太后问道:“姒儿想说什么?”
慕容姒目光在殿内扫视了一圈,淡淡开口,“如果在她/他得意忘形之时,听到太后痊愈的消息,定然会再次出手。”
“眼下我们也只是怀疑,因此大张旗鼓搜罗犯人,结果就是打草惊蛇。”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许院首身上,半是威胁半是提醒的说着:“知晓事情不过我们几人,许院首尽快调理好太后的身子,再来个引蛇出洞,一举揪出暗处的黑手。”
“好。”太后安逸太久,习惯养尊处优的操控一切,忽然察觉到自己也有拿捏不清的事件,乱了阵脚。
听过慕容姒分析后,才想起曾经她也是从风口浪尖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国母。
她深深的看了慕容姒一眼。
“姒儿说的对,就按照姒儿说的做。许院首,有些事情哀家不希望有第五个人知晓。”
许院首被点名警告,毫不露怯。
“微臣明白。”
“去吧。”经过一番折腾,太后真的累了。
原本计划想和慕容姒说的事,也被噎在了嗓子里。
后来想想,觉得不说也罢。
毕竟眼前的慕容姒,她愈发的看不懂了。
“姒儿,今儿太晚了,你就留宿慈宁宫吧?似锦殿,哀家可是一直让人好好收拾着呢。”
太后镇定下来,神色恢复以往的慈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慕容姒莞尔,“姒儿正有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