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姒瞳孔猛缩,理解透彻江怀胤口中话的时候,一声凄厉的惨叫在身后传来。
震彻整个山谷。
慕容姒强忍下回头去看的冲动,僵在原地片刻,平复好心情后,重新登上马车。
沈和德是沈家人。
想必江怀胤容忍她至今,也是仁至义尽了。
或许,并非他舍不得动她,而是缺少一个名正言顺的由头。
慕容姒,恰巧就是那根导.火索而已。
厚实的车厢阻隔了冷风,慕容姒冻僵的身躯逐渐缓和,思绪从沈和德身上抽离。
马车还在继续前行,江怀胤也依旧闭目养神。
风轻云淡的神色,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慕容姒的幻想。
说来也可笑。
明明亲眼见识到江怀胤的狠戾,但慕容姒之前对江怀胤的恐惧居然莫名消散,被一层说不清的情绪所覆盖。
抬眸悄悄看了他一眼。
雪白的狐裘毛领,随着马车的颠簸,若有似无的撩拨着他俊俏白皙的面庞。
剑眉下那双永远都泛着冷光的凤眸,因为阖着,反而看着不那么阴戾了。
慕容姒抿了抿唇,欲言又止的咽了口气,小心翼翼的靠近火炉。
却在此时,江怀胤缓缓睁开了双眼。
狭长的凤眸半眯着瞥向慕容姒,语气懒散的问道:“有话想说?”
“嗯。”慕容姒怔了一下,点了点头。
“说。”江怀胤倚靠在软塌上,漫不经心的拢着狐裘。
慕容姒想了想,今天的事,即便江怀胤有心给沈和德点教训,但帮助自己的成分还是居多的。
她有点不理解,“为什么?”
话音一落,整个车厢气氛已经逼近窒息。
少了平日里两人虚伪的威胁和奉承,多了一丝试探和坦诚。
江怀胤没回,双手抱胸,目光一错不错的盯着慕容姒。
她的脸色不知是冻得还是吓得,不如见到沈和德之前有红晕。
更接近惨白。
那双时常有星辰跳跃般的双眼,此刻亦是深如古井幽潭的平静,让人忍不住想倾诉衷肠。
浓密蜷长的眼睫,在他的盯看下眨了眨,古井幽潭终于有了淡淡的波动。
“王爷就算要靠我来解毒,可我认为我的功劳,还不值得请王爷为我出气的地步吧?”
慕容姒表面越是平静,心里越是乱成一团。
沈和德有一句话说得虽不中听,却是事实。
太后明面上从未对她下达过陷害或者监视江怀胤的命令,背地里,所有人都会认为她是太后的眼线。
连她自己也这么认为。
只这一点,江怀胤杀她十次都是理所当然。
她还“借花献佛”,拿玉露膏去利用江怀胤,铲除异己。
偏偏江怀胤不仅按照她的计划去做了,还亲自带她来报复沈和德。
慕容姒柳眉微微一蹙,本能的朝后退了退。
难不成,他爱上她了?
肃然的眸色在顷刻间,变得无比滑稽,江怀胤不用猜,也知道慕容姒在想什么。
手掌从狐裘中探出,慕容姒猛地一缩脖子,把自己抱成一个球,戒备的道:“你要干什么?你不要过来!”
江怀胤挑眉,手掌在半空中停顿了一瞬,紧接着继续之前的动作,伸向茶杯。
“怎么?本王的马车里,本王喝口茶水都不行了?”
慕容姒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却不敢放松警惕,一脸嫌弃的盯着他。
江怀胤:“……”
“你以为本王是在为你出气?”
轻轻吹去水面上的浮叶,江怀胤慢悠悠的反问慕容姒。
“难道不是?”
沈和德被她扎哑了,江怀胤眉头都没皱一下,还补刀拔光了沈和德所有的牙齿——
慕容姒打了个寒颤,脸色很是难看,心里直叨咕阿弥陀佛,可千万别是自己想的那种情况!
“背靠摄政王府,哪怕是一条狗,一只虫蚁,在外人面前,都是尊贵无比的。王妃若是解决不了,本王不是调了几名暗卫给王妃?何至于王妃利用本王的地步?既然有胆量利用本王,怎地没胆量承受后果了?这不正是王妃所期盼的?”
江怀胤把玩着手中茶杯,动作懒散不羁。
竟出奇的,散发正与生俱来的倨傲贵气。
若旁人这么说,慕容姒恐怕要笑掉大牙。
话出自江怀胤的口,她顿时了然。
悬起的心,也慢慢沉回原位。
不错。
他可是蔑视天地的江怀胤。
慕容姒心虚的垂下了头。
身为他的正妃,竟三番五次遭受沈和德的挑衅,输的一塌糊涂。
有多少人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
一生孤傲的摄政王,怎么可以容忍这么孬种的王妃成为他的污点?
如此想着,慕容姒心里宽慰一些。
吓死她了,她还以为江怀胤爱她爱到不可自拔了呢!
“噗嗤!”
觉得自己迷之自信的想法过于可笑,慕容姒没忍住,笑出声来。
感受到脸上有一道犀利的目光刮过,她连忙抬手捂嘴,“抱歉,给王爷丢人了。”
她日后定要在京城横着走,反正她上面有人!
江怀胤唇角勾起,继续品着茶,“王妃若还是王妃,别说在京城,就是踏平皇宫,只要有本王在,你便相安无事。”
他喝茶的动作一顿,眸带戏谑的看了眼慕容姒,“就以沈家女的事来说,沈国公定然已经视王妃为眼中钉,肉中刺。可想而知,王妃在京城有多招摇过市,待和离后,王妃就要承担多大的反噬呐。”
这话让慕容姒心里一慌。
沈国公她接触甚少,为人如何她不甚了解。
但从沈和德平日里嚣张的气焰就能看出,倘若有一天她落到沈国公的手里,下场一定比今日的沈和德还要惨烈。
刚刚缓解的恐惧再次袭向慕容姒,她很是紧张,怯声道:“王爷,能不能先将和离的消息隐瞒?”
“本王不喜,也不屑说谎。”江怀胤义正严词。
慕容姒难掩失望,但也在意料之中。
她只是他名义上的王妃,两人没有任何感情可言,不大打出手已经是他对她的底线了。
“那,和离就先放一放吧?”慕容姒斟酌半晌,扭头看向江怀胤,“毕竟王爷的毒,实乃奇特。三个月能够清除,但至少也要再观察几个月。”
好给她点时间好好筹谋,如何金蝉脱壳!
江怀胤敛下眼睫,见底的茶水有叶片,毫无目的的旋转在杯底。
无论它怎么转,都逃不出茶杯的桎梏。
江怀胤微微勾唇,“嗯,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