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醉仙楼,三人走进包厢,到此慕容姒都没觉得不妥。
直到小二端着豆花进入,她才反应过来。
要吃东西,岂不是要摘下幂篱?
东方璃像个饿死鬼投胎,一口就吃下去小半碗,抬头看一眼慕容姒,咽下口中的豆花,弯唇笑道:“王妃吃惯了王府的珍馐,难不成不喜欢豆花?”
慕容姒神情一滞,愣愣的看着东方璃,他知道了?
再睨了一眼楚承杀,发现他亦是神情自若的闷头吃豆花。
慕容姒自嘲一笑,摘下幂篱放到身旁,“原来两位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也不算早。”一直没开口的楚承杀忽然出声。
东方璃应和道:“对,也就是在那日摄政王光临济世堂时才知道的。”
再具体的东方璃没说,慕容姒猜想应当是登上江怀胤马车的时候被济世堂的人所见到了。
“其实我并非有意隐瞒二位,只是我的身份——”慕容姒拿起汤匙,漫不经心的搅拌着豆花,“所以恳请二位替我保密。”
大家都是聪明人,东方璃虽然嘴上没个把门的,但这么多天过去,京城里丝毫没有传出哑巴王妃能开口说话的消息,慕容姒就觉得眼前的两人似乎可以相信。
东方璃继续吃着豆花,笑容依旧,“王妃多虑了,楚兄我不了解,但在我东方璃的心中,早已视为王妃是我的朋友。朋友的秘密,自当要守口如瓶。”
摄政王妃慕容姒在京城是个没有存在感的人。
当年两人成亲,世人皆以为摄政王不会留下慕容姒,很多人心里都对慕容姒抱有同情的心理。
再加上那日在济世堂,东方璃在江怀胤的眼中没看出丁点的感情来,只有无尽的戏谑和嘲讽。
是以,东方璃从未把慕容姒当成江怀胤的人。
最主要的是,楚承杀是他为数不多的至交,他总觉得楚承杀面对慕容姒并非救命之恩那么简单。
东方璃挑唇一笑,冲楚承杀扬了扬眉,“你说是吧?楚兄?”
楚承杀神色顿了一下,抬起眸子看了慕容姒一眼。
摘下幂篱后的慕容姒,更加姝丽无双,比他想象出的容颜更加般般入画。
娇容上毫无瑕疵,只是眉宇间染着淡淡的忧愁。
结合她的身份和京城里的传言,楚承杀当即了然,她或许也是身不由己。
收回目光,淡淡的嗯了声,突然拎起大刀横在他和东方璃之间的桌面上,冷冷的道:“王妃与我有救命之恩,还请王妃放心,倘若有一日消息传了出去,必定不会是我和他。”
东方璃吓得手一抖,连忙把刀推远,总觉得楚承杀在威胁他。
暗道楚承杀是个重色轻友的!
慕容姒莞尔,“好,既然二位把我慕容姒当成朋友,那日后有用得上我的地方,还请两位不要吝啬。”
楚承杀她不了解,东方璃的身份可摆在那里。
多个朋友多条路,比起和德郡主或者黎沐瑶那种满腹心机的后宅女子,慕容姒觉得江湖人更豪爽可信。
东方璃嘴角都要扯到耳根子去了,“有王妃这句话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帮忙谈不上,还请王妃为我解个惑。”
“少堂主但说无妨。”
东方璃:“王妃的哑疾是装的还是真有其事?”
“真的。”慕容姒淡淡道:“当日为楚公子医治的时候,是我第一天能开口说话的时候。”
“王妃果然好医术。”东方璃顿时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早年间就听闻太后为医治慕容姒的哑疾,找了许多名医。
当时东方璃还是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不够资格进宫诊治。
但皇宫来人找过他的父亲东方融。
东方家从不肖想皇室的诊金,是以东方融借口游离在外,从未进宫替慕容姒诊治。
事情在几年后也便不了了之。
如今东方璃亲眼见到叫不少医者束手无策的慕容姒,竟是自己治好的哑疾,不免有些好奇。
“能否问一下王妃师承何人?”
慕容姒并非不相信东方璃,但任何一个人听到她骇人听闻的经历,都不会相信。
长睫垂下,含糊其辞的道:“久病成医吧——”
听出慕容姒的为难,东方璃见好就收,不再继续打探,噤声吃完最后一口豆花。
楚承杀抿唇听着二人间的谈话,心中生出一丝奇怪的同情。
皇宫的规矩他不懂,却也知道里面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一个家族全灭的幼小遗孤,还口不能言,在宫里过的什么日子可想而知。
就连婚事都做不得主。
忍了忍,终究是没忍住,楚承杀放下汤匙,坐直身子,“王妃,在下楚承杀。”
他顿了一下,意味不明的瞥了眼守在一旁的白鹭,冰冷的声音里充满不屑,“是暗夜门的人,能做的远比东方璃多很多。若王妃有需求,在下在所不辞。”
慕容姒浑身一抖,瞳孔不自觉放大,第一次正面审视楚承杀。
暗夜门?
不正是锈锈口中的杀手门派?
知道他是个习武之人,没料到竟是个厉害的角色。
倘若他日想要离开京城,或许可以借暗夜门的路子——
慕容姒双眼放光,眼角余光忽有一道淡紫色的影子越放越大。
白鹭警惕的站到慕容姒身旁,明知不敌,却还是保持时时对敌的状态。
“呵。”楚承杀勾出几抹讥讽,全然无视白鹭的敌意。
东方璃托腮笑呵呵的看着白鹭,“这位姑娘,别紧张,楚兄不是坏人,不然也不会对你主子坦白身份不是?”
他说“你主子”,是在点醒白鹭,如果白鹭是江怀胤的人,那楚承杀既然敢承认,就不怕白鹭告知江怀胤。
连江怀胤都不怕的人,岂会在意她一个小小的护卫?
如果白鹭当慕容姒是主子,那就要对慕容姒的话唯命是从,慕容姒都不曾排斥楚承杀的身份,她一个下人,就不该越了规矩。
包厢里,气氛一下紧张起来。
慕容姒起身轻拍了拍白鹭,“放心。楚公子是出于对我信任,才对我说出实情,我们应该感激。”
白鹭这才收敛气势,默默退到一旁。
眼底依旧充斥着对楚承杀的敌意。
无论他是暗夜门的人也好,其他门派的也罢,白鹭的敌意并非全然因为他的身份。
而是他对待慕容姒的态度,隐隐让白鹭有些担忧。
慕容姒绕到窗前,将窗子打开一道缝隙,想缓解一下包厢里紧张的气氛。
开窗的瞬间,冷风骤然灌入,吹拂起她两鬓前的发丝,钩挂在唇上。
她无暇顾及,眸色渐深的盯着视线里那辆熟悉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