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个县被抓的百姓得知他们要帮临水县把河道挖通，纷纷都不愿意，闹着要回家。
要他们帮临水县挖河道，和他们两个县抢运河上的生意，还不如一刀杀了他们爽快。
“有本事你把我们全都杀了！”
“哎哟，这么有骨气。”顾言刚来，便听他们这些大男人要死要活的，“赵捕头，难道你没听见这些百姓的要求吗？赶紧亮刀让他们去见阎王啊。”
赵捕头拿着刀站在一旁，神色尴尬，那些吵着嚷着要死要活的百姓也被顾言的话吓了一跳，但心里又不愿意相信对方敢杀他们。
顾言见赵捕头一直没动弹，自己抢过对方手里的刀，指向那些想见阎王的百姓，“既然赵捕头你下不去手，那本官就亲自来送他们一程。”
说着，顾言举起刀就要砍，那些之前还嘴硬的百姓瞬间乱做一团，四处逃窜，唯恐对方真的要砍死自己。
“切，原来都怕死啊！”顾言无语地撇嘴，把刀还给赵捕头，“怕死就闭嘴，乖乖去干活，你们两个县的县令已经把你们交给我了，你们要帮我们临水县干两个月的苦力，干不完谁都不准走！不听话的人，信不信我拿鞭子抽你们。”
“你别以为你是临水县的县令，你就可以把我们全都抓起来不放，信不信我们去告御状把你的乌纱帽给撸下来！”有几个态度嚣张地百姓冲着顾言叫嚣，看不惯这狗县令欺压百姓的恶性。
“行啊，那你们去告御状吧。”顾言听到他们要告御状，一点都不带怕的，“我倒要看看皇上是听信你们这些仗着人多人多势众就欺负无辜百姓的人，还是可怜那些手无寸铁被你们打伤，至今还躺在医馆里的百姓。”
“大人，咱们别跟他们废话，纯粹是浪费口舌。”王主簿冲捕快们挥挥手，用行动助纣为虐，“你们几个把这几百号人按三十人分一队，谁不愿意配合直接把他拖出来打上二十大板。”
“是！”
捕快们领了任务，拎着刀去给这些百姓分队。
百姓们想仗着他们人多宁死不屈，但是又害怕捕快的刀真的会砍在他们身上，或者是被乱棍打死，憋屈地闭上嘴，听话地被人分派。
把这些人全部分成一队又一队以后，王主簿又让每三位捕快带上一队人去指定地方挖河道。
他们这些苦劳力的悲惨生活开始了，每天干活的时候，捕快和临水县来看热闹的百姓全都站在一旁盯着他们。
在这其中也不乏有那些被他们揍得进医馆的百姓，如今看到那些欺负他们的人被压着干活，心里的怨气终于消散，也更加钦佩县令大人。
怪不得当初县令大人一再告诫他们，如果遇到其他两个县的百姓来找茬，让他们千万不要动手伤了对方，就任由其他两个县的百姓揍他们，然后就躺在地上不起来，等人把他们拉到医馆。
原本他们还以为新任县令大人是和前任县令一样，不敢得罪上水县和下水县，所以才让他们不能伤了两个县的百姓，心里愤愤，看不起新任县令。
原来县令打的是这个主意，哈哈哈，真痛快，拿着这些人给的赔偿款，躺在医馆里天天好吃好喝。
县令说了，让他们不要马上回家，就在医馆里一直躺着，直到眼前这些人把他们临水县需要修缮拓宽的河道全部挖好。
……
这些苦劳力中如果有人偷懒，不仅会被捕快拿鞭子吓唬，而且还会被临水县的百姓指出来让捕快抽他们，或者直接干脆拿小土坷垃砸他们。
有人气不过想冲上去打架，临水县的百姓也不怕，撸起袖子就要干。
“来啊，来啊，谁怕谁？你们打伤我兄弟，我还不能拿土砸你们这些瘪犊子出出气了？”
“就是！就是！”
“给我们临水县干活成天拖拖拉拉，不揍你们揍谁！”
不过他们也就是彼此叫嚷几声，没人敢在旁边监工的捕快们眼皮子底下打架。
***
时间一天天过去，上水县和下水县这个县被征用的百姓，还是眼睁睁地看着临水县的河道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甚至是用他们的双手挖通了。
从临水县到南北大运河的河道长度没有精确丈量，不过应该有三千米长，宽度也有二三十米，可以允许中小型号的船只通过。
河道挖通的那一天，岸边站满了百姓。
在百姓们高声欢呼中，顾言喊了一声，“开闸！”
伴随着百姓们的欢呼声，水闸被打开，临水县境内河水满溢出来的河流瞬间涌进新挖出来的河道，河水顺着河道一路向前。
河水在前面滚动，百姓们在后面追。
“哈哈哈哈……”顾言看着两岸不知疲倦、追着河水跑的百姓哈哈大笑，拉着一旁的封煜也跟在百姓屁股后面跑。
“哈哈哈……”
“通水啦！通水啦！”
“嗷嗷嗷……”
“……”
“……”
百姓们跑得气喘吁吁也不肯停下来，即使是走，也要走到河道尽头。
顾言和封煜赶到河道尽头的时候，那里已经站满了百姓，也有旁边两个县的百姓跑过来看热闹。
百姓们直勾勾盯着河水源源不断涌进运河，高兴的情绪退却以后，迎面而来的是一股心酸无力。
慢慢的人群中，临水县的百姓没有一个人是在笑的，沉默地盯着水面不说话。
顾言有些疑惑他们怎么都不说话了，想开口询问封煜，却被封煜捂住嘴巴。
临水县的百姓不约而同的，一个个跪在地上，头抵着土地。
顾言也被眼前的场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心里有些胆怯想缩到人群最后面，封煜抓住他的手腕让他留在原地静静看着眼前的景象。
沉默的场面被一声呜咽打破，临水县的百姓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他们在哭什么？哭这么多年被旁边两个县欺负的憋屈、无奈、无力和心酸；哭他们这些年眼睁睁看着房子、田地和树木一次次被雨水淹没、冲垮的凄凉；哭他们终于苦尽甘来，再也不用担心一觉醒来漂在水面上，大半家财会被雨水冲走；哭昨天、今天和明天……
封煜握住顾言的手，凑到他的耳边，“顾言，这都是你的功劳，是你让他们生活有了盼头。”
“你很厉害，是一个好县令。”
***
按理说，这些被顾言扣下来给临水县干活的百姓，如今已经把他们邻水县要修缮开挖的河道全部都帮他们挖好了，顾言应该把他们全部放回去。
但是，这些人帮临水县干活的时间还没有到两个月，顾言不想放他们回去。
“不是说好了把河道挖完就放我们回去吗？”在知道临水县的县令还不放他们走，这些人傻眼了。
“当初说的是你们帮我们临水县干两个月的活，现在还差十八天。”王主簿拿出三位县令当初签的契约，“说好的两个月，少一天都不行！”
看到契约上的白纸黑字，他们想发火也发不出来，毕竟他们是被自己的县令给卖掉的。
“可是你们这里也没有其他什么活让我们帮忙干，为什么不把我们放走？我们留在这里也是吃白饭。”有些人还想讨价还价，一天都不想在这待了。
“谁说没有活让你们干？”对于这个问题，王主簿和县令大人早就商量好了，“你们还可以帮我们挖梯田啊。”
“梯田？梯田是什么东西？”他们听都没听过这个词。
“梯田是什么东西，你们马上就知道了。”王主簿不打算和他们废话，让捕快们直接把各自负责的小队带到先前捕快们各自抽签抽到的村庄。
这些人被糊里糊涂地带到村里，一路上惴惴不安，想着是不是临水县县令要把他们偷偷卖掉。
等看清楚眼前的场景，一个个全都傻了眼。
有谁能告诉他们这是怎么回事，丘陵怎么被挖成一个个像鳞片一样的样子？！
他们看着眼前从层层叠叠，一路向上延伸的田地，惊讶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这这……你们怎么把山挖成这样了？！”
旁边来了一个扛锄头的村民，听到他们的话，翻了个大白眼，“我们临水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成天咸吃萝卜淡操心！”
“别搭理他们，咱们赶紧去干活。”旁边又过来一个黑壮的汉子，手里提着装水稻苗的竹筐，“今天要把这一筐水稻苗全给栽下去，咱们快点上去。”
然后他们便看着这两个村民走到一块“鱼鳞”上，一个拿锄头挖开排水口，一个从筐里拿水稻苗弯腰插秧。
“官爷，你们挖出来的这种地能种得活庄稼吗？”如果能种得活庄稼，这么多地能收多少粮食！
“我们县太爷想出来的法子，怎么可能种不活庄稼？”捕快指着不远处的梯田，“你没看见底层的梯田都已经种上水稻了吗？不信你去看看那些水稻苗，有没有一个死的。”
听捕快说这话，他们真的去梯田上查看水稻苗的状况。
都是干农活的好把式，更何况眼前这些水稻苗长得郁郁葱葱，一眼就可以看出来长势很好。
他们想到自己县内随处可见的丘陵，如果全都挖成这样一块块的鱼鳞田，那他们县可就有数不清的土地可以种粮食了。
嘶~不敢想。
捕快们嘲讽地看着他们傻子一样的行为，梯田这个法子可是他们限定想出来的，他们两个县能不能用，可是他们陵水县说的算。
更何况现在已经是清明前后，等其他县把梯田挖出来栽早稻也已经迟了。
至于能不能赶得上种下一季的水稻，那可就要看他们临水县的百姓同不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