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和封煜坐在内室大眼瞪小眼，听着外面的精彩戏份神色古怪，别过脑袋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
没想到，赵叔还有这表演功底，说哭就哭，眼泪收放自如。
“咳咳！”顾言装着假咳两声让自己保持平静，推推嘴角已经翘起来的封煜，让他别破功。
封煜拉平嘴角，没一会儿嘴角又翘起来，拉平，翘起……嘴角在不停抖动中终于成为一条直线。
见封煜情绪平静下来，顾言接着赵叔的戏份继续表演，“赵管家，你这么大年纪还是悠着点吧。”
赵管家停顿一声，继续伤心。
“寒王殿下，赶紧的吧。”挤兑完赵管家，顾言又把矛头指向封煜，“皇上特意派人来看你，你总不能避着不见吧。”
“你！你！”封煜气愤地一手捂着胸口，一只手颤抖着指着顾言，说话间“噗”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本王要休了你，休了你！”
旁边侍候的封一和其他人见状，十分有眼色的大喊大叫起来。
“王爷您息怒啊，您又吐血了。”
“大夫怎么还没来？”
“快去找大夫！”
“王爷您没事吧？”
“……”
“……”
顾言瞧封煜雪白的亵衣上那滩血红的血迹，心头猛地一跳。
还真别说，封煜这张俊美冰冷、常常面无表情的脸现在脸色苍白，嘴角挂着血迹的脸有一种奇异的破碎的美感，那吐血捂着胸口的模样更是哄人，顾言的心脏止不住砰砰砰快速跳动起来。
咳咳，一定是被封煜不打招呼就吐一大口血给吓的！
在听到内室里的惊呼时，赵管家带头冲了进去，扑面而来的是浓厚的血腥味和沉闷得让人喘不上气的中草药味。
定睛一看，王妃站在床边不远处正对着王爷十分不恭敬地翻白眼，一群下人围着寒王殿下又是顺气检查胸口的绷带，又是倒水漱口。
钱全和田强他们也在下人检查王爷伤口的间隙，看到了寒王殿下胸口已经浸上血迹的绷带和被血迹染成红色的上衣，以及寒王殿下消瘦苍白的脸。
钱全刚准备开口，便看到寒王殿下又吐出一大口血，吐了两三次才堪堪止住，刚换上的白色衣服转眼间又变成了红色。
这出血量看得人头皮发麻，屋子里的下人惊呼几声又恢复平静，再次忙碌起来，有条不紊地给寒王殿下擦干血迹、换衣服、漱口……
钱全张了张嘴巴，意识到现在不是开口说话的好时候，闭上嘴站在一旁看下人们的动作。
赵管家继续站在一旁抹眼泪，老泪纵横，看得人心酸不已。
这个时候，姗姗来迟的大夫终于踏进了房门，被下人一路领到寒王殿下的床边。
见寒王殿下依旧在吐血，大夫从刚摊开的布帛上抽出几根银针，眼疾手快地扎在寒王殿下身上，寒王殿下嘴角的血迹慢慢止住。
“胡军医，王爷怎么还在一直吐血？”
赵管家看着躺在床上面部没有血色的王爷，担忧地开口问起胡军医。
“歹人下手狠辣伤了王爷的肺部，王爷的伤口一直没有痊愈，随随便便一个喘气的动作就有可能导致吐血。”
“唉！”胡军医长叹一口气，“现在我也就只能给王爷扎上几针让王爷不要频繁吐血，至于能不能治好王爷肺部的伤，属下也没有把握。”
“之前若不是神医出手相助，王爷恐怕已经……”
“唉……”
“现在连神医都没有把握，把王爷肺上的伤治好，属下也是无能为力啊。”
胡军医的话宛如一记记闷棍狠狠砸在他们头上，钱全看到王爷脸上不甘、愤怒、绝望等多种情绪不停变换，心里止不住发酸。
他们大封的战神快要没了……
不知道是谁先哭出声，屋里的其他人也纷纷哭了，房间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上气。
***
情绪稳定后，钱全趁寒王殿下还有些许精神把怀里皇上的手谕交给对方。
“王爷，这是皇上让卑职交给您的手谕。”
“皇上说让您安心养伤，切勿情绪大起大落，保重好身体。”
钱全想到离开前皇上让统领王霄吩咐自己的话，差点说不出宽慰寒王殿下的话。
封煜有气无力地伸手接过手谕，躺在床上情绪低落，十分颓废，“你帮本王谢谢皇上的关心，本王是没有机会亲口和皇上道谢了。”
钱全又讲了几句皇上思念王爷，让王爷多多保重身体的话，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恐怕寒王殿下也知道他和皇上的父子之情十分淡薄，了尽于无，要不然哪里会说出这般生分的话。
钱全想到临行前皇上让自己探明寒王殿下是不是在装病的口谕，也忍不住为寒王殿下打抱不平。
皇上当真是瞎了眼，因为一个卦象就给寒王殿下安上“灾星”的名号，看不见寒王殿下的赫赫战功，卸了王爷的兵权，赐了一个男王妃又把王爷赶到这穷苦的北疆，如今王爷病重却还在怀疑王爷是在装病。
虎毒不食子，皇上自予真命天子，却容不下自己的亲生儿子。
钱全见王爷情绪低迷，疲倦地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也不准备再打扰王爷休息，起身告退，带着属下们离开了。
顾言起身送他们出去，钱全借机提出想见见皇长孙，被顾言一口回绝了。
“皇长孙最近一直在发高烧，刚睡醒没多久，过两天你们再去看他吧。”
被拒绝了，钱全也没有强求，“那卑职过两天再来看望寒王殿下和皇长孙。”
“行！”顾言拦住了要转身离开的钱全，“钱队长，你别忘了在皇上面前多多为本侯美言几句，本侯少不了你的好处。”
钱全原先还以为寒王妃和京城中传言的不一样，今天和寒王妃这么一接触，心中不免厌烦。
小人得志！
钱全没搭理他，拱拱手带着手下离开了。
***
气走了钱全那帮人，顾言站在院子门口幸灾乐祸。
要的就是让你们生气，省得成天把主意打到他身上。
转身回到房间，封煜正坐在椅子上看钱全带来的那份手谕。
“那上面写的什么？”演了这么久的戏，顾言有些口干舌燥，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
“说让我保重好身体，王府内外要加强戒备，保护好你和顾崽崽。”封煜把手谕递给顾言，“还说如果我感觉治理封地力不从心，他可以派人过来帮忙处理封地的事务或者让我直接把封地大大小小的事务交给你打理。”
“呵，假惺惺。”顾言真想不明白皇上为什么这么不待见封煜，“你有这么一个爹，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而且这手谕上直接提议让你可以把封地的事务交给我处理，这不是光明正大的挑拨我们两个人的关系嘛。”
“说不定他就是想让咱们两个斗得你死我活，我夺了你的权，然后等你噶了之后再从我手里把已经变成香饽饽的封地抢回去。”
“他要不是这么想，他就不是他了。”封煜对皇上在面对他时的态度和行事作风，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让他有些意外的一点是，皇上居然学会了委婉，以前哪一次不是直接下命令。
“说真的，他到底是不是你亲爹啊？”啧啧，这父子俩的关系真是一言难尽，“我还没见过哪个亲爹对自己儿子是像你们这副鬼样子，像有血海深仇似的。”
封煜无所谓地耸了一下肩膀，“谁知道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我瞧那个钱全好像对你有意见，你怎么惹他了？”
“我也没惹他呀，就是在他面前摆一摆侯爷的架子，让他帮我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到时候我给他好处。”
“之前在京城顾府的人造谣诽谤我那么多年，我当然要按照他们给我宣传的性格设定表现喽。”
前两天顾言才想到这件事，原主常年被关在院子，身边只有一个奶嬷嬷照顾他，除了奶嬷嬷和继承原主记忆的顾言，没人知道原主的性格是什么样的。
而奶嬷嬷也在三年前去世了，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人了解原主的性格。
顾言继承了原主的记忆，知道原主的性格并不是传言中说的那样嚣张跋扈、没有脑子。
顾家造谣诽谤原主这么多年，顾言可不想在京城来的那些人面前露馅，但也想借着传言加深一下别人对他的固有印象，今天他表现出来的性格就是在原主的性格的基础上加工后的结果。
“不过，你好像表现过了头。”封煜想起刚才那群人看顾言时的表情，一个两个的表情都很奇怪，像在看傻子一样，“你没注意到他们看你的表情吗？感觉你脑袋不聪明。”
“太聪明容易给自己招惹是非。”顾言可不想像一块肥肉一样，被人盯着指不定哪天就被咬上一口，“你给我贴上‘福星’的标签，现在那么多人盯着我，想要拉拢我，万一以后封地再有什么大动作，那我岂不是很危险？”
“还不如让京城里那些盯着我的人认定我就是一个草包，仗着侯爷的身份耀武扬威，只不过有点小聪明，一不小心撞了大运想出了曲辕犁和水泥这些东西。”
“即使他们不相信，我到时候也可以把功劳全部推在‘福星’这个标签上。命格这东西有时候就是玄而又玄，让人琢磨不透，”
“到时候我这么一个草包做出一件像水泥那样的事情，也可以解释说是因为有命格的影响。”
“咱们原本就打算暂时躲避锋芒，任由我那几个兄弟斗得你死我活。”他那几个兄弟的手下可不是吃素的，封煜还是有些担心顾言会露馅，“不过，你还是要小心，以免演得过了头被人察觉到不对劲。”
“放心，我肯定会很谨慎。”
封煜看到坐在门口台阶上和顾安他们说话的赵叔，让顾言有疑问去找赵叔，“赵叔的演技很不错，你有拿不准的可以去赵叔那里取取经。”
“赵叔的演技是不错，眼泪说来就来，当时可把我吓一跳。”顾言想到在御卫队那群人面前赵叔说哭就哭，泪流满面的样子，心里对赵叔佩服得五体投地。
还有封煜，以前还真没瞧出来演技这么精湛，“还有你，不打声招呼说吐血就‘哇’吐出一大片血，差点没把我吓成傻子。”
“我要不是知道你没病，看到你吐血还真就以为你得了什么大病。”
“彼此彼此，你的演技也不错。”
“对了。”说到吐血，难不成封煜是像小说里那样咬破自己的舌头吐出的血，“封煜，你吐血是怎么演出来的？不会真的是把自己弄伤吐出来血的吧。”
“怎么可能，我有这么傻吗？”封煜严重怀疑他在顾言眼中的形象有多糟糕，才让顾言怀疑他会干出顾言所说的那种傻事，“胡军医提前给我吃了一种药草，把水含在嘴里再吐出来，水可以变成红色，不仅和血一模一样，而且还带有血腥味。”
“哈哈哈。”顾言尴尬地笑笑，恨不得回到十秒之前堵住自己问问题的嘴，“原来是这样。”
果然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这世上，居然有药草加上水可以变成和血一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