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封煜有些沉默，不知道该不该向顾言透露刘允文的身份。
顾言也有些沉默，想着哪个时机比较合适和封煜开口说他离开的事情。
封煜望着车外人来人往的行人，已经有了繁华景象的街道，终究还是决定向顾言透个底。
“你应该听说了，刘县令是我的表哥，我大舅家的嫡长子。”
“我知道，之前封地有人传这件事。”顾言一脸平静，“而且我还知道，他和你的关系似乎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僵硬。”
封煜没想到过顾言能看出他和刘允文是在外人面前演戏，“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在他几次三番来王府，拐弯抹角地说要见我这个名义上的寒王妃，赵管家和李力还一直对他恭恭敬敬的时候。还有我无意间撞见宋睿领他去你书房的时候，我就猜出你们想在外人面前演戏。”
“你昨天说要让刘县令身边的神医帮我把脉，我就更加确定你们的关系并不是表面看上去的这般疏离。”
之前他们还在顾言面前演戏，哪成想顾言早就猜出他们的关系，一丝尴尬爬上封煜的心头。
“你怎么不告诉我你已经看出我们是在演戏？”
“秘密嘛。”顾言笑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懂，了解了解。”
“你放心，我肯定不会把你们的关系说出去。”
“不说这件事了，咱们来聊聊另外一件事。”顾言想到那正在来封地路上的侧王妃，把离开的话说了出来，“咱们也已经和离了，你也娶了侧王妃，我觉得我也该离开了。”
“要不然等你的侧王妃到了封地，我们俩一个男的一个女的见面多尴尬。”
“不行！”封煜想都没想，拒绝了，“先不说你现在还是我名义上的王妃，更何况你现在这个情况也不允许你一个人在外面。如果你实在想离开的话，不如等孩子生下来之后再离开。”
“可是……”顾言还没有把想说的话说出口，封煜便打断了他的话。
“就这么定了。你要是有时间还不如在离开王府之前好好计划，计划一下等你离开王府要去哪里生活，以后打算做什么。”
“哎，你……”
封煜扭头靠在马车侧壁闭上眼，用行动表示拒绝和顾言说话的态度。
啧，有没有搞错？
顾言无语地冲封煜翻白眼，学着封煜扭到另外一边。
***
接下来两天，封地依旧没有降雨，封煜他们可以确定暴雨期已经彻底结束了。
第三天，封煜收到了刘允文递来的消息，说是在镇门西城外的河道边碰面。
封煜骑马出了寒王府，路上总是有百姓指着他议论纷纷，言语中隐约可以听见“寒王殿下”“寒王妃”“王爷”“寒王府”的字眼。
封煜去瞧他们，百姓们注意到他看过去也是一脸恭敬，甚至有的百姓还恭敬热情地给他行礼。
封煜掩下心中的不解，继续往城外走。
前两天，刘允文带来的人已经把修路的路线定好了，一致商量决定把路修在河道旁，紧挨着河道。
有了河道旁的水泥路，等这条河道被当作运河通商，修建好港口，也方便运输货物。
封煜接过刘允文手中的图纸，上面的路线沿着河道贯穿整个封地，还标上了港口的位置。
见图纸没什么问题，封煜又把图纸还给了刘允文，“父皇说，这件事由刘县令你全权做主，本王对于刘县令的安排没什么意见，你们直接按照图纸开工就好。”
“是，下官领命。”
修路前需要平整土地，刘允文招了一些镇门西城内的百姓干活。
封煜站在一旁看他们的进度，有的百姓距离一二十米远放下手里的活，恭恭敬敬地给他行礼，恭敬中带着敬畏，态度也是诚惶诚恐。
“他们为什么这个样子？”封煜压低声音，不解地询问一旁跟上来的刘允文，“本王有这么吓人吗？”
刘允文瞥了一眼那些跪在地上行礼的百姓，意味不明地开口，“这事你要回去问问宋睿，这可都是你们寒王府那些人和寒王妃的功劳。”
***
没有下这一两个月的暴雨之前，总有人觉得寒王府胡乱折腾人。
谁都知道，封地常年干旱，一年到头没下过几滴雨，就算是这样，寒王殿下刚到封地在了解封地气候的情况下，还是要让各个郡县村落的人清理郡县内和村里小河小溪的淤泥。
虽然有工钱，但是其实很多人都觉得这是瞎折腾，就算河道里的淤泥已经清理干净了，天上不下雨，留着这小河小溪的水坑有什么用？还不如全部都填平多种上几亩庄稼。
这样想的人不在少数，赵家村和刘张村的村民就是这样想的，因此，当寒王殿下的命令传下来的时候，两个村也没有几个人打心眼儿里服从这个命令。
他们也只不过是为了那每天十几文的工钱，在前来检查的小官面前装装样子，每天清理河道淤泥的效率又低又慢，时不时挖两锹淤泥就要休息半个时辰。
当然喽，那些下来检查进度的小官儿也知道他们是在偷懒，不过几乎全封地的人都认为寒王是在瞎胡闹，对于村民偷懒的情况，他们这些检查进度的小官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反正只要应付过上面的检查就可以，他们也能够趁机捞点钱，给肚子添点油水。
摸清楚小官们多一事不如小一事的态度，这两个村里的人更加偷懒，除了前几天还会每天拿着铁锨去清理河底的淤泥，剩下的时间便每天拿着钱无所事事，吩咐下来的活也不干，等检查进度的小官过来偷偷塞点钱糊弄过去。
甚至在周围其他村落的人每天都抽空去拓宽小河，清理淤泥的时候，他们两个村里的人还会跑到别的村去看热闹，嘴里说着冷嘲热讽的话。
周围其他村里的人心里也犯嘀咕，也想像他们两个村里的人这样不干活便能拿到钱，但是有各自村里的村长在头顶上压着，他们也只能每天苦哈哈地干活。
其他村庄的村长知道上面传下来命令要清理河里的淤泥，而且还有工钱可以拿，便凑到一起商量，想趁着这个机会可以把村里的淤泥拿出来肥庄稼，等到夏秋下几场雨，河道里也能够多存点水。
即使是受到刘张村和赵家村两个村村民的嘲笑，这几个村的村长也依然不改变他们的决定，把各自村里前来抗议的村民赶走，强制要求他们每天必须去清理村里小河里河底的淤泥。
清理出来的淤泥，村长也会按照村里的户数分配下去，让村民们挑到各自的田地里肥田。
有了分到的可以肥田的淤泥，村民们抱怨的情绪总算消散几分，每天清理淤泥的热情都高涨起来，不再理会刘张村和赵家村村民的嘲笑。
这可是能让地里多长几斤粮食的宝贝，听听这两个村儿对他们的闲言碎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之后，这几个村的村长在听到寒王府要在那些灾民挖的河道旁种桃树，也组织村民捐钱买回了十几棵桃树和其他果树种在河边。
有些村民虽然不愿意，但是听着村长说村里其他人家里都拿了钱，等到结出果子的时候可以每家每户分上一些给家里的小孩老人尝尝鲜，也可以把结的果子拿到集市上卖出去，到时候每家每户也能分到钱，便也都拿出钱来买果树。
赵家村和刘张村的人当然也知道寒王府要把在开挖的河道旁种满桃树，村里的几个混子还商量着等结了桃子要去摘回来尝尝。
至于像其他村里的人在河边种果树，他们可没钱买那些破玩意儿，再说了，河边种不种树有什么关系，反正不都是河。
等到庄稼收获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这几个村用淤泥肥田的人家都感觉自家收获的粮食的总量比以往多出了四五十斤。
一家两家是这样倒还好，没想到他们这几个村庄用淤泥肥田的人几乎家家户户都是这样。
原先觉得清理淤泥又累又苦还没什么用的村民，抱怨的情绪也彻底消散了。
四五十斤的粮食，如果吃得节省，可是够一大家子的人吃上两三个月呢。
赵家村和刘张村的村民虽然觉得眼红，但还是觉得没有干活就拿到了钱依旧是他们占便宜。
可惜这种情绪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他们便收获了恶果。
***
把下一季的庄稼种在地里，距离寒王殿下离开封地过了差不多有半个月，封地里便开始下起大暴雨。
雨水连下了五天，天气还没有转晴。
雨水不断朝小河里流去，一天，两天，三天……雨水逐渐填满了村里的小河，漫过岸边……
两个村里有村民一不留神滑进河里，天上下着大暴雨，道路泥泞湿滑，家家户户都躲在家里不出门，掉进去的人爬都爬不上来，村里的小河又距离村民的房子有些距离，听不见河里的人呼喊的声音。
家里的人见人一直不回家，出来找人，便看到漂浮在水面上的尸体。
死了人后，各家各户的人都告诫家里的人要远离河岸。
可惜，两个村还是隔三差五便有人掉进河里溺水身亡。
两个村加起来，死的人超过十几个人。
而周围其他村里的人，当然也有掉进河里的，只不过他们其中有人抓住河边栽种的果树的枝干和树杈，硬生生又爬上了岸。
这也导致周围七八个在河边栽果树的村庄，溺水身亡的人数加起来还不到赵家村和刘庄村两个村溺水身亡人数的五分之一。
这还不算完，虽然天上一直下着大暴雨，但是他们这几个村，原先清理淤泥的时候就趁机把村里的小河拓宽，所以才过了四五天的时间，河里的雨水还不至于像赵家村和刘张村那样漫出来。
家家户户也一直把雨水扫出家门口，雨水一路流淌进小河里，在大暴雨下到第七天的时候，他们这几个村的小河终于还是装满了雨水，雨水漫过河岸。
与此同时，寒王府那边也传来寒王妃的几条诏令。
其中一条便是强制要求各个郡县组织青壮年汉子挖河道，把郡县内各条小河小溪和灾民开挖的河道连接起来，让雨水排进灾民开挖的河道中。
另外一条便是让各个郡县衙门检查各自管辖内有没有房屋坍塌、出现危房的情况，有的话要及时组织人把百姓接到安全地方，保护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
知晓寒王妃的诏令后，原先积极响应寒王府命令的村长也纷纷挑出村里年轻力壮的汉子，让他们拿着工具和前来通知的小官们一起走。
随后他们跟着小官们一起去下一个村落，等来到赵家村村口，他们没看到一个赵家村的村民，淌水进村后他们被眼前的情景吓呆了。
张家村里的水已经没过了膝盖，放眼望去全都是水，水面上漂浮着衣服、箩筐和鞋子……有八成的房屋都泡在水里，有七八户人家的房屋已经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