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去城外田地的这几天，顾言待在院子里上午教四个孩子学习，下午就让顾乐他们玩新缝的沙包，他则坐在院子里看书。

有时，顾言也会带着顾乐他们从后门出府去街上逛逛买点小玩意儿，或者他坐在后门看顾乐他们和新交到的朋友玩耍。

总的来说，没有工作的这几天，顾言的日子过得挺滋润的。

唯一一点不好的地方就是，封煜这个寒王每天都要来他院子里坐坐，搞得他一出院门，就会有很多下人老远看到他就要跪下来见礼。

顾言只想过安静的日子——有事少来烦我，没事别来烦我，完全当我不存在吧，这样他才会感觉到自在些。

到了和宋老将军约定的日子，封煜特意从军营回来准备接上顾言一起去赴宴，来找顾言时便看到他正坐在树下看书，穿过树叶缝隙的斑驳阳光洒在他的身上。

封煜不知道眼前的场景美不美，他只知道看到这个场景，原本因为关外蛮族频繁犯边而暴躁的情绪，在进入这个院子，因为眼前这个人，而逐渐平静下来。

封煜扫视一圈院子满意地点点头，看来新换的这一批下人没有阳奉阴违，抬脚走进顾言。

顾言在他进院子的那一刻就察觉到了，放下手里的书，默默叹气。

怎么又来了？

“王爷，你最近不是忙着镇门关的事情吗？怎么……”顾言后面的话没说，也不知道说什么。

“今天中午就是和宋老将军约定的日子，我回来接你一起去。”

“院子里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其他人呢？”

封煜环视一圈，除了他们两个人，其他人都没在。

“我让侍卫带着乐乐他们从后门出府去玩了。”

顾言把书合上从椅子上起身，封煜伸手去扶，顺手接过了他手里的书。

“谢谢。”

顾言站直身子，伸手要从封煜手里接过书被封煜后退一步躲开了。

哎？

顾言伸手去抢，封煜抬高手臂躲了过去。

“《王大娘游历记》？”封煜看到手里这本厚书的书名，哑然失笑。

“你这个书名……你喜欢看这种杂书？”

“要你管！”顾言抬高手臂要把书抢过来，封煜见顾言瞪圆了眼睛瞅着自己，识相地把书还给了他。

顾言确定了，寒王不仅喜欢串门，还特别烦人！

顾言没好气地冲没事找事的寒王殿下翻了个白眼，拿着书回屋。

“你在这等会儿，我进去换件衣服。”

封煜不仅没生气，还有点想笑，不过担心自己笑了之后顾言会冲上来踹自己两脚，绷紧了脸没敢露出情绪。

***

马车已经等在王府门口，府中的下人惊讶地发现今天王爷和王妃居然一起出现在府里，衣服也是一黑一白相互映衬。

封煜瞧着他亲自给顾言束的头发，心情愉悦。

一个绿衣奴婢瞧着甩开王爷手臂，走在前面的王妃，心里暗骂王妃不知好歹，嘴里说出的话也是阴阳怪气。

“咱王爷不爱笑，怎么王妃看起来也是一副冷冰冰、高不可攀的样子？王妃一个男人也就仗着自己有一张漂亮的脸，在王爷面前笑脸都不露一个，王爷瞧着该多晦气啊。”

一旁的小姐妹听到她的话，掩饰住眼中的嘲讽，装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捂住对方的嘴慌忙往四周看。

“好妹妹，这话你可别再说了，现在府里谁不知道王爷疼爱王妃。你要是想被赵管家发卖出去，可别连累我。”

“再说了，咱们生来就是奴婢的命，哪能比得上王妃？”

“哼！”那奴婢甩开小姐妹捂住自己嘴巴的手，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你去问问和咱们王爷一起来的兵哥，谁不知道王爷厌恶王妃，现在也不过是看在他肚子那块肉的份上对他好一点点。”

“一个男人怀孕，真恶心！王爷现在既没有通房，又没有妾室，一个男王妃又不想碰，以我的美貌指不定哪一天王爷就能注意到我。”

小姐妹心里无语，嘴上顺着她，“是是是，你说的什么都对，咱们赶紧去王妃院子里打扫吧，要是让赵管家知道我们两个偷懒一定饶不了咱们。”

只顾着说话的两人，没有注意到草丛后有一个孩子。

……

封煜没有骑马，选择同顾言一起坐马车。

“你要是喜欢杂书，我让下人去书铺多给你买一些回来解解闷，你喜欢看什么内容？”

顾言惊讶于封煜会想给他买杂书，封煜之前不止一次嫌弃自己那一箱杂书，想了想还是开口拒绝，“不用了，我手里的书还没看完，再买新书回来也是浪费。”

封煜好奇顾言喜欢看杂书的原因，又想知道顾言为什么知道那么多东西，“你为什么会喜欢看杂书？你是尚书府嫡子，你家里人不是应该从小让你熟读四书五经吗？”

顾言奇怪地看他一眼，没说话。

自从原主亲娘去世后，原主的日子和自己小时候也没什么差别。

“怎么了？”封煜见顾言不说话，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是不是我说错话，惹你生气了？”

“我只是没想到王爷你居然会关心我在尚书府的生活，而且也不像别人说的那么沉默寡言。”

简而言之，就是多管闲事又废话多。

“你是我的王妃。”封煜愣了一秒，扭头和他对视，“又帮了我这么多，我有点好奇你以前的生活。”

顾言不习惯和别人对视，甚至待在一个空间，那会让他有一种空间被侵犯的危机感和不自在，率先扭头躲避封煜的目光。

“也没什么，就是亲娘死后父亲再娶，有了后娘就会有后爹，日子有些许艰难。”

“那……”封煜想说些什么安慰顾言，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不熟练地转移话题，“你看情爱类的杂书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差不多吧，那一箱书是一个落魄老书生死之前送给我的，而且杂书种类多又有趣，也不是只讲情爱，各种杂书里也有好多四书五经上没有的内容。”

“就像之前我和你说的以工代赈，就是杂书《清鬼杂事》里写的。张文远到徐州上任，徐州旱三年涝三年，百姓民不聊生、易子而食，他的相好老鼠精许三娘向他献计，说‘大人何不以民利民？雇百姓开挖长江大河、开设工厂，让利于民，百姓手中有钱自会买东西，这一环套一环呐，徐州这潭死水何愁活不起来？’所以，当时我想说不定咱们封地也可以利用这个法子。”

封煜还真没想到顾言这个法子居然是从聊斋里找到的，“你很厉害。”

顾言笑笑没说话，为了圆谎他可是早早就做好了准备，那一箱书都快翻烂了才找出一本有以工代赈剧情的书。

“说起以工代赈，小五来信说邻近州郡最近一直在下雨，导致灾民源源不断地朝咱们封地赶。人多，河道也挖得快，现在河道已经挖了四分之三，估计再过一两个月就能挖到咱们这里。”

至于灾民为什么一直源源不断、千里迢迢跑来封地的原因，封煜没打算告诉顾言。

无非是兄弟阋墙那些腌臜事，还是别污了顾言的耳朵。

“封地各郡县的百姓也在官府的组织下开挖出郡县里的河道支流，等镇门关的局势稳定，我和宋老将军也让那些兵痞子过来挖河道，到时候咱们封地再也不用愁没有水灌溉了。”

“这都是你的功劳，我替封地的百姓谢谢你，我也……”

外面传话的侍卫打断了封煜即将说出的话，“王爷，客来居到了。”

“我……”

“王爷，咱们该下车了。”顾言打断了封煜想要说的话，掀开车帘率先下车。

顾言不自在地站在马车旁等封煜下来，煽情的画面真不适合他，幸亏他跑得快。

***

宋启元和大儿子宋仁诚意满满，早早便等在镇门西最大的酒楼——客来居，等寒王和寒王妃来赴宴，甚至提前问过店家适合怀孕的人吃的饭菜。

“父亲，寒王真的会有办法解决咱们的粮草问题吗？”宋仁内心忐忑，一直担心寒王不会来见他们。

宋启元长叹一口气，想想自己连连给朝廷发了不下二十封求粮奏折却只得到“朝中无粮”的回复，再想想寒王手下的兵每天都能吃饱饭，自己手下十几万的兵却只能饿肚子，不禁悲从心来。

“应该吧，希望寒王殿下能不计较我之前的失礼。”

顾言和封煜到的时候，桌子上已经摆满了饭菜。

宋启元父子二人见到寒王和寒王妃连忙起身见礼，正在顾言对眼前这个场景不知所措时，封煜上前一步把两个人扶了起来，寒暄几句相继落座。

面对两个战功赫赫的将军，顾言心里慌乱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面带微笑认真听他们三个人说话，时不时吃口菜，打定主意当个吉祥物。

封煜和宋老将军父子二人攀谈，眼角余光也注意着顾言，时不时用公筷给顾言夹适合他吃的饭菜。

原本还担心客来居的饭菜会不和顾言的胃口，谁知道宋老将军二人提前安排厨房做了适合顾言吃的饭菜。

宋氏父子把寒王的动作看在眼里，看来寒王同寒王妃并不像外面的传言说的那样水火不容。

边关将有战事，封煜和宋氏父子都没有叫店小二上酒，以茶代酒。

茶过三巡，宋氏父子对视一眼，宋老将军放下筷子向寒王殿下说明了来意。

“寒王殿下，想必您猜到了我们父子二人的心思。不瞒您说，老夫已经不止一次向朝廷写信要粮，朝廷一直以无粮来搪塞老夫。”

“如果不是将士们的日子过不下去，老夫也不会来麻烦寒王殿下，实在是关外蛮族虎视眈眈，频频犯边，军中将士们每天吃不饱饭，如今粮草已经撑不过一个月。”

“老夫听说寒王殿下上书圣上小麦可当食用，用小麦来当灾民的伙食，老夫手下的兵也试着吃麦子充饥却有很多士兵腹胀难耐，今天厚着脸皮想向寒王殿下借粮渡过难关，或者说老夫将宋家军一半的领兵权交予殿下。”

终于说到点子上了，顾言在一旁装聋作哑，低头继续吃碗里的饭菜。

“两年前若不是宋老将军率兵将西部蛮夷日衣罗族赶出镇门关，封地的百姓还活在他们压迫之下。镇门关既在本王封地，本王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将士们饿肚子。”

“至于宋家军的领兵权，还是宋老将军收着吧，本王对它不感兴趣。”

“那麦子……”宋老将军不惊讶寒王殿下没有要领兵权，却有些担心粮草。

之前听说寒王殿下大肆购买小麦，他也派手下去买了不少回来，可惜买回来却不知道怎么吃。

“麦子的吃法还要问本王的王妃，小麦可以充当灾民的粮食也是王妃提出的建议。”

顾言动作一顿，啊？怎么扯到他身上了？

他只想好好吃饭！

“王妃？！”宋氏父子还真没想到这件事会是王妃提出来的。

王妃看起来也不像是不顾百姓性命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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