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安好。”卢钲见到沈秋石,忙向他行礼,“今日是中秋,小的特来为大人送信。”
信?
沈秋石眼睛瞬间亮了。
“顾宸煜他,已经顺利到达汴央了?”沈秋石激动道。
卢钲从怀中掏出信件递给他:“是。”
“那他路上可曾出什么岔子?有没有生病?有没有受伤?食欲跟就寝,都正常吗?”
卢钲有些哭笑不得,回:“夫人不必担心,大人一切安好,只不过午夜梦回时会想到夫人,大人便会有些担忧。
沈秋石握着那封信,眉眼间染上了一层温柔:“我这里自是一切安好的,让他不必挂念。”
“是。”
卢钲说完,又去解胸前的带子,沈秋石这才看清,卢钲的身后还背着一只半人高的箱子。
“这是大人送给夫人的中秋礼。”
箱子宽扁窄长,通体纯黑,看着沉甸甸的,但接到手中还算轻便。
“是何物?”沈秋石问道。
“小的不知。”卢钲道,“大人只说,要小的亲手交给夫人,还说,夫人一定会喜欢的。”
倒是卖的一手的好关子。
但不管如何,沈秋石心中是开心的:“我知晓了。你且先回去吧,回信我明日一早交给你。”
卢钲领命下去了。
沈秋石关上门,将那方黑木的盒子放置在书案上,转头去拆信件。
信件很厚,信纸用的还是玉宝阁的熟宣,张狂的大草洋洋洒洒地飞舞了十页。
其中四页是顾宸煜近期写的内容,还有六页跟纪要一般。
写的是他从兖城离开的第一日,至到达汴央的那一日,这期间几日他经历的事情。
一日三餐,吃喝拉撒,行过哪里,遇到什么,经历了什么,与什么人做了什么事,都写的清清楚楚。
沈秋石读着他的信,才知,原来他从兖城回到汴央只用了短短六日,只第一日的时候坐了马车,但马车行的太慢,晃得人难受,所以剩余五日都是快马疾行,肆意畅快。
他到了汴央,第一件事就去皇宫给皇帝复命,结果被皇帝劈头盖脸一顿骂,骂了许久,皇帝还罚他在御书房跪了半个时辰,他膝盖都跪麻了。
府中的管事吴利平见只有他回来,沈秋石不曾回来,在他院中抹泪抹了许久。他喊吴利平拿药帮敷膝盖,吴利平都不愿管他。
又说自己宿在了沈秋石的院中,院中还是原来的布置,那些梅树的断枝残丫也渐长出来了,看不出折断的迹象,甚至有些长得更好了,他希望沈秋石能亲眼回来瞧瞧。
信中不可避免的,又出现了许多脏眼睛的词汇,龙飞凤舞地铺了三张,看得沈秋石是又好气又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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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钲掩至拐角处,从怀中掏出一块儿糖饼,将躲在暗处的牟星叫了出来。
牟星抱着糖饼便开始啃,咔哧咔哧的,像只小松鼠。
卢钲本意是想将牟星叫出来看看,看看他身上有没有新的伤口,近期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如果没有伤口,那便说明一切安好。
卢钲将牟星翻来覆去检查了一圈儿,发现他身上不仅没有伤口,连磕碰的淤青都没有,顿时松了口气。
可蓦地,似是又发现了什么,忙问道:“你鞋子上这些湿土是从哪里来的?”
他记得,兖城这几日并未下雨,军营中摸爬滚打,也多是干地,牟星的鞋子上怎会沾上湿土?
且这湿土的颜色,明显不是军营附近的。
牟星啃完了一块儿糖饼,嘴巴上沾了些糖屑子,闻言只是歪着头看卢钲,一副不解的样子。
卢钲只能换了个问题问道:“你今日去哪里了?”
牟星歪着脑袋,还是一副不理解的样子。
卢钲:“……”
似是想到了什么,又换了个问法:“夫人,夫人今日去哪里了?”
牟星这下理解了,但又不知要如何表达,一直挠着脑袋,嘴巴张张合合,许久之后才憋出两个字:“姐姐。”
这两个字可把卢钲吓了一跳。
卢钲几乎是当下便意识到什么,弯身抓着牟星的肩膀:“什么姐姐?夫人出去见了姐姐?哪里的姐姐?他们做了什么?牟星你跟我说清楚。”
牟星咬着手指,旋即指了向天边指了一个方向,又道:“漂亮姐姐,抱抱。”
牟星其实想表达的是,夫人往那个方向去,结果碰到一个漂亮姐姐,漂亮姐姐跟夫人说了几句话,就抓住了夫人,他想上前救夫人,但被一个和尚拦住了,结果夫人被漂亮姐姐抱进了怀里,夫人很着急,和尚却出手救了夫人。
但是他没办法组织出这么一大堆的语言,只能简化成六个字。
谁知卢钲听到他的话,差点儿当场一口鲜血喷出来!
夫人在主子回汴央的期间,偷偷从军营跑出去见了一个漂亮的女人,还跟那个女人搂搂抱抱!!!
卢钲感觉自己的脖颈瑟瑟发冷,他慌忙伸出手来摸了摸,确定自己脖子上的东西还在。
他稳了稳心神,告诉自己莫慌,这件事只有自己跟牟星知道,只要他俩不说,主子的脑袋上就还是干净的。
卢钲又从怀中掏出一块儿糖饼,在牟星眼前晃了晃。
牟星看到了,伸出双手就要去抢。
“想吃?”
牟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那你答应我一个要求,”卢钲道,“下次再见到夫人与漂亮姐姐在一起,你就喊夫人‘娘’,明白吗?”
牟星留着口水,一双眸子里写满了疑惑。
卢钲只能将口令简化:“叫夫人‘娘’。”
牟星听懂了,乖乖巧巧地叫了一声:“娘。”
“对,”卢钲把糖饼给了他,“记住了,以后见到夫人,都这么叫。”
他就不信了,那个女人看到夫人拖着个半大的孩子,还敢不敢继续跟夫人好了。
-
第二日天不亮,卢钲便早早在沈秋石的营房门口等着了。
沈秋石将写好的回信给他,还附上了一只香囊。
此前端午送给顾宸煜的那只辟邪香囊,被顾宸煜弄脏了,收了起来。
顾宸煜曾在信件中向沈秋石讨要一只新的,沈秋石一直没给他做。
这两日无事,沈秋石突然想起那封信来,便熬了个小夜,用别扭的针脚重新缝了一只。
做的仍旧不好看,但相比上一个,已经算是进步许多。
卢钲拿了信件跟香囊,并未急着走,而是看着沈秋石,欲言又止。
沈秋石见他似是有话要对自己说,不免问道:“怎么了?”
卢钲不好直接问他“漂亮姐姐”的事情,只能变相地提醒道:“夫人,大人他,一定会在九月底之前赶回来。”
沈秋石闻言轻轻点头,眸中潋滟着春光,声音温润道:“我知晓了。”
又补充道:“你让他不必着急,一切以陛下为重。”
卢钲原本想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夫人说不必着急,是什么意思,是真的只为主子考虑么,还是有其他什么含义?
他不敢往下想,也不知道要如何问。
这时,牟星正好提着一只食盒过来,给沈秋石送早膳。
见沈秋石正好站在营房门口,牟星朝他行了个礼,声音清脆地喊道:“娘。”
沈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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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节后,夏国再次出动三十万的兵力,轰轰来袭,围剿在兖城脚下。
此次并不似先前那般还在城墙脚下叫嚣应战,而是直接以云梯火攻,欲强行破城。
兖城在沈秋石近半年多的治理下,城墙加固,士兵有序,战备物资充足,因此,夏国足攻了小半月都未曾攻下。
但夏军此次似是铁了心一定要攻下兖城,所以,即便损失惨重,每日依旧攻势十足,士兵士气不减。
沈秋石原本还想采取坚守之术,借时间消耗敌方,最终将对方拖死。
怎料自己军队比对方还要沉不住气,才坚守了小半月,就已经在营中吵得不可开交,几个将领甚至当着沈秋石的面动起手来,牙都打掉了几颗。
沈秋石无奈,只能答应让他们出城应战,但也要求他们不得恋战,若碰到敌军撤退,最多追击至十里开外,超过十里,不管敌军是死是活,一律撤退。
众将士虽还心有不服,但能让他们出城打一场,总比不让他们打的好,于是只能悻悻应下。
时间入了九月,兖城的气温骤然下降,似是一下子降到了冰点,冷的骇人。
军中的事务更加繁忙,每日都有死亡的士兵跟燃烧的尸体,段成均跟几个将领在前线与议事营之间来回穿梭,忙的不可开交。
梁军与夏军依旧胶着着,谁也没胜,谁也没败。
段成均似是此时才意识到沈秋石为何一直采取坚守战术,夏国的战力与梁国的战力相差悬殊,若硬碰硬,确实不一定能碰的过。
眼下夏国已吃了多场败仗,还能有如此惊人的战力,若放在以前,指不定得是多么势如破竹的气势。
这一日,沈秋石正盯着军中分发冬衣的事宜,穆衍忽然来找他,说是有人要见他。
沈秋石心下疑惑,却还是去见了,等见到了来人,沈秋石更为讶异。
“李迎宣?”
李迎宣是兖城知府李长寿的长孙,此前军中缺钱,沈秋石伙同顾宸煜将李长寿坑了一道,让李长寿把家底都掏空给了西部大营。
李迎宣也借此被顾宸煜留在了身边,在他手下当差。
“军师安好,正是在下。”
李迎宣风尘仆仆,看得出是快马赶来的,发髻都有些散乱。
见到沈秋石,明显怔愣了一下,一双浅色的眸子闪过一丝诧异,旋即目光躲闪,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
他向沈秋石行了个礼,又忍不住偷看了一眼,道:“军师,可否借一步说话,此地不大方便。”
沈秋石有些迟疑,思及他而今是在顾宸煜手下办事,找自己大约也是受了顾宸煜此前的嘱托,便先将他先带回了自己的营房。
大约是真累着渴着了,李迎宣刚坐下,沈秋石便给他倒了一杯茶水,李迎宣向他行了礼,便匆匆一饮而尽。
沈秋石只能又给他倒了一杯,李迎宣又是一饮而尽。
如此饮了四五杯,李迎宣才终于停下了动作,他也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起身给沈秋石道歉。
沈秋石摆了摆手:“军中没有如此多的繁琐规矩,李大人莫要客气。”
又道:“不知李大人来找我,是有何事?”
提及正事,李迎宣起身,在沈秋石面前跪下,给他磕了三个响头。
沈秋石吓了一跳,忙去扶他:“李大人这是做什么?!”
“多谢军师救我一家。我爷爷罪大恶极,罪行昭昭罄竹难书,理应累及整个李家,抄家流放。”
“但军师仁慈,在钦差大人面前为我李家求情。只没收了家产,革了爷爷的职,让我一家人得以善终。”
“军师大恩,李迎宣没齿难忘,此生,定要为军师做牛做马,以报军师恩情。”
提及李长寿,沈秋石还是有些心虚的,他其实最大的目的不是救李长寿一家,而是李长寿贪的那些银子。
至于救人,只不过是权衡利弊的结果而已。
李迎宣不是傻子,他其实心中也有数,但对于他而言,这样的结果已经是最好的了。
不管沈秋石跟顾宸煜是出于何种目的对付他爷爷,李迎宣明白,他爷爷的罪行迟早会被揭露,李家也迟早会面临抄家流放,亦或是株连三族的结果。
如今以这样的方式揭露出来,竟比他想的任何一种结果都要好,怎能不让李迎宣感激。
“李大人快快请起,”沈秋石将他扶起来,“是大人的心善救了大人一家,沈某只是举手之劳。”
李迎宣顺着他的力道站起,触及到他的掌心,手指不禁微微蜷曲,觉得指尖酥麻得厉害。
以前只听顾宸煜身边的侍卫说,说军中的那位成略军师长相极好,皮肤白皙,模样周正,不管男人女人,只要看一眼,都会心生欢喜。
他原以为是侍卫夸张了,所以没放在心上,不曾想今日一见,才知那侍卫没有夸张分毫。
这哪里是模样周正,这分明就是天人之姿,虽穿着铠甲,但还是透着一股谪仙的气质,让人多看一眼都觉得是对这人的亵渎。
李迎宣望着自己脏兮兮的双手,顿觉懊悔不已。
早知军师是这般莲华容姿,他说什么也得去客栈先洗一洗,等洗的浑身香喷喷的再来。
他长得也不差的。
虽然他爹生的不伦不类的,但他遗传了他娘的好相貌。
只不过这几日架马,一路尘土飞扬,遮挡住了而已。
若下次洗干净了来见军师,也不知军师会不会喜欢。
李迎宣这边心思翻飞着,沈秋石见他迟迟不说话,又不免问道:“李大人特地来找我,所为何事?”
李迎宣这才想到了什么,忙从怀中掏出了一本小册子,递到了沈秋石面前。
他长吁一口气,似是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对沈秋石道:“此为夏国的城防图,还请军师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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