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宸煜心里委屈极了。
他家夫人虽然以前也打他,但那都是他吵着不喝药,吵着要上吊,吵着要跳河的时候打他的,哪像现在,居然为了个野男人打他!
而且以前他家夫人打他的时候都是控制着力道的,生怕给他打坏了。
但是今日,他家夫人完全没控制力道,根本不怕把自己打坏。
顾宸煜捂着自己肿起来的半张脸,感觉自己心碎了一地。
范瑞在一旁尴尬到恨不得原地扣出半亩药田来。
但他知道顾宸煜跟沈秋石之间的关系,只能转向沈秋石,怯怯地喊了句:“军师,您看这……”
沈秋石嘴角微不可查地抽了抽。
但他自知理亏,且此刻又不是说话的好时候,只能使出惯用的计俩,“噗通”一声跪在顾宸煜脚下,道:“我错了。”
顾宸煜一下就给整不会了,站在那里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好半晌,才闷闷地憋了一句:“你竟为了他,给我下跪?”
沈秋石不知要怎么回他,只能不说话,算是默认。
“好,好,好得很!”顾宸煜来回踱了两步,大笑了两声,“今日真是见鬼了,又是打我又是下跪,真当以为我不敢对你怎么样了是不是!”
这般吼了两声,又走到瞿威面前,指着他道:“瞿威是吧,我记得你,你可真是阴魂不散!四年前,四年前就不该救你,让你死在客栈门口算了!”
他这话一出,瞿威顿觉如雷劈中,一脸震惊地看向他。
顾宸煜气的三魂七魄都快散了,见他眼睛如铜铃一般看着自己,狠狠道:“瞪我作甚,若不是他心善救你一命,你当真以为自己还能活到现在。”
如此说着,又转到沈秋石面前去,指着瞿威道:“你瞧瞧,你瞧瞧,这就是你心善救下的,一个两个的,俱是忘恩负义之辈!”
“打我你倒是下得去手,手起巴掌落,力道一点儿不带含糊!结果倒好,他被风一吹倒在你面前,你立马就心软了!”
顾宸煜呼哧呼哧的:“我看你就是瞧他生的好看!”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众人看向顾宸煜的眼神都不约而同地带着些一言难尽。
钦差大人这是……被军师打傻了?
沈秋石面上不显,但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顾宸煜开始无理取闹,那便说明,瞿威今日不必死了。
沈秋石跪在顾宸煜脚下,给他磕了一个头:“军师秋石以下犯上,还请钦差大人治罪。”
他这话说的出自真心,当着这么多人打了顾宸煜一巴掌,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顾宸煜不治他的罪都不太好,尤其还是在沈秋禾跟瞿威面前。
果不其然,沈秋禾一听这话,瞬间眼睛就亮了:“钦差大人,他言之有理,他冒犯了您,应当以军令惩之!”
顾宸煜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沈秋禾来了这么一句,立时脸就绿了。
他走到沈秋禾面前,二话不说就踹了他几脚:“放你爹的狗屁!我跟军师说话你插什么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么?你再出声,我立马砍了你!”
沈秋禾急忙往瞿威身后躲,不敢再说话了。
瞿威跪在原地没动。
顾宸煜看着他,冷笑了两声:“今日算你走运,既是军师替你求情,我便不杀你了。但是瞿威,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放在台面上讲,是为了给彼此留足面子。你以为,你家主子不在,有些事情就可以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了吗?”
瞿威脸上没有表情,只垂首跪在那里,似是在想着什么。
顾宸煜继续道:“两日,我给你两日的时间,两日后,我必要一个结果。否则,你主子来了也保不住你。”
瞿威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抬头,看向顾宸煜身后的沈秋石,哑然道:“钦差大人方才说,四年前,军师曾救我一命,不知此事,可是真的?”
话音刚落,顾宸煜的脑皮猛地一炸。
什么意思,瞿威竟不知自家夫人是他的救命恩人?
那他就此揭露出来,岂不是把自家夫人往瞿威的口中送?!
要知道,当年那死小孩儿高中后,可是曾回来找过他家夫人的,找的动静有些大,连整日宅在府中的顾宸煜都知晓了。
结果顾宸煜出府门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去年那个病得恨不得原地投胎的小孩儿,才隔了短短半年时间竟生生长了一大截儿,且那模样生的是玲珑剔透唇红齿白,比上潘安宋玉还绰绰有余。
顾宸煜心中警铃大起,觉得自家夫人定是要被他这副好模样拐跑,因此将沈秋石藏在府中藏得严严实实,一丝丝儿的消息都不敢露。
那俩月他过得可谓是提心吊胆胆战心惊,生怕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找上门来。
后来没多久,这小王八蛋总算歇了心思,不再找人了,顾宸煜这才松了口气。
没曾想隔了几年,这混账玩意儿竟又跟他们遇上了,还是迎头撞上。
顾宸煜此刻捶胸顿足,这王八羔子根本没认出自家夫人,可他竟然蠢到如此地步,主动将夫人是他救命恩人的事情供了出来,这不是摆明了把自家夫人往他嘴里送吗!
好在这玩意儿这两年长残了,不似四年前那般俊俏,若不然,顾宸煜可真就要举刀自刎了。
他心中不禁纳闷儿,瞿威既是没认出他家夫人就是四年前的恩人,那他为何又敢在自己面前如此嚣张?
还是说,这小王八蛋不光脸长残了,脑子也长残了??
顾宸煜暗暗劝说自己冷静些,不妨事的,他都同他家夫人写保状了,夫人定是不会弃自己于不顾的。
这般想着,还是留了个心眼儿,顾宸煜冷声道:“瞿威,我劝你不要心存妄想!”
若真是想拐走他家夫人,他定要第一时间找暗卫暗杀他!
瞿威摇了摇头,笑的有些苍白:“钦差大人误会了,我不过是,想确认一下。不知军师,能否为我解惑。”
沈秋石微微皱起了眉头,说实话,他其实不太记得了,方才顾宸煜阴阳怪气提及时,他才模模糊糊忆起,好似确有这么一回事。
那年应当是他跟顾宸煜成婚的第一年,他身子不好休养了一段时间,顾宸煜怕他在府中闷坏,就领他出府走走。
他们去一家客栈歇脚时,在客栈门口发现一个昏过去的小孩儿。那小孩儿长得很是好看,粉雕玉琢,眉眼秀丽,但发着高烧,气息微弱。
沈秋石于心不忍,便让下人抱他去了医馆,让医馆的大夫替他医治。他还在医馆待了一会儿,但那小孩儿迟迟不醒,他身子吃不消,所以便先回去了。
只不过回去之前给医馆留了银子,让大夫务必等小孩儿好了再放他离开。
所以,那小孩儿,便是瞿威吗?
“细节我记不清了,”沈秋石道,“只记得是在靖水楼门口捡到个昏过去的小孩儿,后来便送了医馆。”
“打听后才知,原是春闱失利的考生。因考得不好不想归家,恐遭了父母骂,便一直逗留在汴央,直至身上的盘缠全部花光。”
瞿威感觉到自己的双手狠狠颤了起来,他声音不稳地问道:“那您,您送他盘缠了吗?”
“是,翌日我便着小厮送了一些金银给那孩子,劝说他归去。”沈秋石叹息一口,“我还给他写了一封信,告知他,不必气馁,左不过是再等三年的事情,为了一次春闱就葬送自己,不值当。”
瞿威闻及此已是眼中含泪,低声笑了起来,声音哑道:“钦差大人不曾扯谎,四年前,果真是军师救了我。”
他朝沈秋石重重磕了一个响头,大声道:“恩人,请受我一拜。”
沈秋石当不起他如此大礼,忙道:“别,当年之事,不过是举手之劳。任谁看到一个濒死的孩子,都不会置之不理的。”
那件事或许对沈秋石而言只是举手之劳,但对瞿威而言,确是改变命运的转折。
沈秋石在信中告诉他,说报效国家的方式有很多种,文官不行,还可以考武官,都考不上,还可以捐官,当不了官,还可以做教书先生,办私塾,总归方法有很多,不必自暴自弃。
瞿威读了他的信,大受鼓舞。
结果次年元月,陛下便放出消息,说国家为广纳贤才,三年科考变成一年一次。
瞿威欣喜万分,马不停蹄便去考了,结果当年高中,拿了第十名的成绩。
又想到沈秋石信中提及的武试,便去隔壁尝试了一下,没曾想又是前十的好名次。
他文武俱是高中,陛下为此还亲自召见了他,问他是想从文还是想从武,不管他作如何选,定会给他安排一个好职位。
如今他能前途光明,都是沈秋石那番鼓舞的功劳。
瞿威一时又是感动又是激动,如今再见当年恩人,眸中含泪地看向他,心中似是有千言万语要诉说。
顾宸煜瞧见他这副模样,又是一阵捶胸顿足,恨不得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他到底做了什么,本来没这小王八羔子啥事,自己愣是给自己搞出个了情敌!
他在心中狠狠啐了一口,怪声怪气道:“惺惺作态给谁看,若你真觉得心中感恩,便拿出些诚意来!”
瞿威听到他的声音,这才想起他方才与自己说的话,向他抱拳道:“请钦差大人放心,后日,我必定给钦差大人,给段统帅,给军师,以及军中所有人,一个满意的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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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威带沈秋禾回了营房,沈秋禾的断掌已经包扎好,不再流血。
“……今日那般好的机会,你为何不帮我说话,你明明已看出来了,此事就是沈秋石陷害于我。钦差大人与你交谈时,你就应该趁机揭露,沈秋石打了钦差大人一巴掌,钦差大人必不会轻易饶他,你此时揭露,定能让沈秋石受军法处置!”
“够了!”瞿威冷冷地看着他,“沈秋禾,你骗了我。”
沈秋禾身子一僵,目光顿时躲闪起来:“什么?”
“我一直在寻找当日救我之人,我不信你不知。”
当年沈秋石救他时,未来得及等他醒来便走了,他模模糊糊只记得一个背影。
他凭着这份模糊的记忆找到了沈秋石的弟弟沈秋禾,把沈秋禾错认成恩人,还跟随他去了军营,成了营中副将。
这些年,沈秋禾走到哪儿,他便跟到哪儿,从南部大营,到东部大营,到北部大营,再到如今的西部大营。
其实他不是没怀疑过,毕竟沈秋禾与那人给自己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他也曾不止一次地向沈秋禾确认,问沈秋禾记不记得当年之事了。
沈秋禾只模棱两可地回答,说时间太久远,记不清了,最终来一句:“问那些作甚,总归你现在活着就是好的”,便打消了瞿威所有的疑虑。
却不曾想,这四年的时间,竟都是谎言。
沈秋禾闻言轻笑一声:“你同我发火作甚,我也没跟你说过,我就是你的救命恩人。是你非要这么认为的,是你非要像只狗皮膏药一样,黏在我身后的!”
瞿威听他这样说,一颗心已沉到了谷底,他面露苦笑:“沈秋禾,我当真是看错了你。钦差大人说的没错,你就是个背信弃义得鱼忘笙的小人。军师昨日才在城脚下救了你,你不知感恩就算了,反倒还跑去他的营房,对他做出如此龌龊之事。”
沈秋禾立时皱起了眉头:“瞿威,你在说什么,你明知我没有对他做出那样的事,分明是沈秋石陷害于我!”
“那我问你,你今日去找他的目的是什么?同他说那些威胁的话是想做什么?把他推入房中关上房门又是想干什么?”
“沈秋禾,我不是傻子。军师构陷你确是军师不对,但若今日不是飞出来的旁人将你的手掌斩断,那今日情况就会变成军师受辱!”
“你不去惹他,他自然不会来惹你,你为何就是读不懂‘自寻死路’的道理。”
“我自然读不懂。”沈秋禾怒气冲冲,背对着他,“我不是你,你可是进士老爷,能入朝堂当官儿的,而我不过是个舞刀弄枪的莽夫。”
“我就是喜欢我那个四哥如何了,你敢说,你对他就没有其他心思吗?你这么多年一直都在寻他,真的就是想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吗?还是因为,他长得好看,他人又好,他身上香香的,他写的一手好字,他做的一手好文章,你便想着日日将他留在身边,眼中只有你一人。”
“瞿威,咱们都是一种人,别五十步笑百步了。我四哥不会喜欢你,他喜欢的是钦差大人,他爱好权贵,贪恋权势,你我都给不了他。”
瞿威听完他的话,只是摇摇头:“你果真不了解他。”
沈秋禾转过身来,恶狠狠道:“那你又能了解他多少?你不过是受了他一抱,又当如何!”
“可你连他一抱都不曾有过,”瞿威面无表情,字字珠玑,“我看得出来,他对你厌恶至极,多给你一个眼神都觉得恶心。”
“你懂什么!我是他弟弟,我们之间有着至亲血脉,他永远不可能抛弃我,永远不可能对我视而不见!”
瞿威眼中露出一抹嗜血的笑:“是吗?”
沈秋禾见状后退了一步,本能地感受到了危险:“你想做什么?”
瞿威摸了摸腰间,没有摸到他的佩刀,这才想起,他的佩刀已于方才被斩断,返到兵工营重修了。
瞿威捻了捻手指,声音冰冷:“我想做什么,你后日便知道了。”
沈秋禾似是此时才意识到什么,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道:“瞿威你疯了,你要是揭露出来,你我都没命了!”
“那就一起下地狱吧。”瞿威看着他,“我这条命,本就是他给的。为了报答他,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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