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夜色渐深,明月悬空,等待下一个十五圆满。
天差地别似乎只需一盏茶的时间,今夜本该家人齐聚,共享天伦的时刻,肃穆的慈安殿却等不到团圆来临。
经历了嬉戏,哭闹,震撼,惊吓等各种场面,慈安殿归入宁静,殿内陈设低调奢华,彰显着皇宫最尊贵女人的地位,却在此刻,半卧在床的老妇叹息悠长,给人一种饱经风霜的破败感。
未几,太皇太后询问清宁的伤势。
“奴婢方才去西配殿瞧过,公主新伤加旧伤,太医说新伤能够愈合不会留下疤痕,可那些旧伤就……”梧桐神情戚戚,说到后面于心不忍。
太皇太后闻言,脑海又浮现出不久前的画面,顿时心如刀绞,头也疼得厉害。
事发时,千人千面,情绪各有不同。
重孙辈们吓得哇哇大哭,几个胆小的嫔妃也惊叫出声,连一向爱美的淑妃都露出惊恐万分的表情。
江皇后一言不发,太皇太后一脸凝重,而椒房殿的宫女们则吓得半死。
清宁呢?
这个最该哭泣的孩子,从始至终不哭也不闹,太医来查看伤口,惊得倒吸一口凉气,上药时害怕弄疼了公主,动作小心翼翼。
即便如此,清宁仍然乖巧安静,坐在乳母怀里,只是睁着一双圆润的眼睛,含着不谙世事的天真。
饶是历经风雨的老宫人见了,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这么小的孩子,遭罪啊。
乳母哭得最伤心,她身不由己,一家子老小命门捏在江皇后手里,没有人敢于说出真相。
若非公主皇子嬉戏打闹连累清宁公主,扯乱了她的上襦,任凭谁也无法想到,有价无市的锦衣之下裹着一俱触目惊心,仿佛随时都能破碎的身体。
那瞬间乳母心提到了嗓子眼,如临深渊又暗含一丝庆幸,她似乎解脱了,重重黑暗终于见到了光明,如释重负。
当事实摆在后宫面前,太皇太后严厉责问,乳母含泪如实相告。
而其余形影不离的两个宫女、掌事宫女彩霞,半柱香前杖毙。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清宁与乳母的关系,不似其他人那般畸形,所以也只有她,安然无恙。
回想在西配殿所见所闻,梧桐也同太皇太后般,觉得江皇后素来温婉端庄,怎会对亲生女儿下如此毒手,天理难容。
她不好当着老祖宗的面囫囵说皇后的不是,但显然此事骇人听闻,不仅梧桐,合宫上下皆然。
清宁乃嫡出公主,身份尊贵,可就是这样一个天之骄女,原来自出生起吧便成为江皇后的禁脔。
一年到头清宁很少出现在众人面前,没有人觉得有异,大家都知道江皇后生清宁时难产,据说脐带绕颈,差点没救回来;又说娘胎里气血不足,经常生病,因此皇后将清宁看得很紧,宝贝似的捂着,过冷过热的时节说什么也不会让她出门,春秋两季才偶尔带她出来见人。
而每次在公众场合现身,从头到脚比包裹得严严实实,宫女乳母寸步不离,即使太皇太后或是祁帝想要抱一抱她,江皇后多半以清宁生病,怕过了病气给二位为由婉拒。
江皇后命根子般护着清宁,虽有不妥,但太皇太后也好,祁帝也罢,看在其入宫十数年,难得贵女的份上,便由着她来。
谁都以为清宁是中宫的掌上明珠,可谁能想到事实并非如此,亦或者说,谁能料到,人前温良端庄如江皇后,人后却是另一副面孔。
难道,真如老宫人揣测那般:江皇后不满清宁只是个公主,她最不喜欢的淑妃却诞育了皇子,妒火经年累月淬炼成毒火,江皇后将心中所有的不满发泄到了清宁身上。
真相究竟如何,恐怕除江皇后本人外无人知晓,此事惊人程度不亚于夏虫开始语冰,牝鸡忽然司晨,沙漠一夜成为绿地,大海眨眼变得干涸。
江皇后隐藏至深,难以想象,一个连犯错的宫人都不忍重责之人,背地里,竟然将毒爪伸向自己的亲生女儿……
震惊之余,令人难以接受。
“难怪每次见到那孩子都默着不说话,哀家还以为她性子静,谁能想到……”
太医仔细检查过清宁公主的身体,嗓子无碍,应会开口说话,但她就是一句话也不说。
思及此,苍老的妇人神情动容,“可怜的孩子,你亲自找两个小宫女,照顾清宁,她身上的伤,命太医好生诊治,女孩子家,尽量别留下疤痕。”
梧桐福身:“奴婢晓得了。”
太皇太后叹气,感慨万千:“这孩子生不逢时,真真是四季轮回,造化弄人。倒霉的孩子,摊上这么个娘亲,这么个父亲。”
不久前的场景犹在眼前,祁帝看到清宁身前身后如马蜂窝堆积的伤口,什么也没说。
嫔妃和其他孩子们早就回去了,明月公主也被梧桐打发离开。
慈安殿只有被太皇太后禁足的江皇后,哑巴似的张眼无措的清宁,卧病在床的太皇太后,以及祁帝。
内殿里只留了自己人,饶是如此,祁帝一句话也没说,甚至作为父亲,他都没有去抱一抱伤痕累累的清宁。
想到此节,梧桐不免一阵唏嘘。
立即猜测江皇后是否曾经也这般对待明月公主,转念想想否认了这个想法。
明月公主和清宁公主,到底是不同的,
明月公主出生时,祁帝刚即位不久,骨子里对于皇权心生排斥,可他无法逃离,重压之下,婴孩的明月公主是他的慰藉;对比之下,清宁公主就没那么幸运了,彼时出生,祁帝在位十四年之久,成熟冷静,皇权是他,他亦是皇权,早已密不可分,他不再需要慰藉来逃避现实,清宁于他不过是个女儿,仅此而已。
更何况,清宁公主又不是陛下唯一的女儿。
难怪老祖宗会说,生不逢时。
梧桐深深叹了口气。
*
春风殿外与时无度告别,进入庭院,掌事孙嬷嬷先一步上前迎着秦相思入殿。
“公主,您命司宫台绣制的手帕云总管刚刚亲自送了过来,老奴放在了梳妆台上,云总管还说……”
秦相思满脑子想着宫里戍守的侍卫人数增加,嬷嬷的话听个大概,心不在焉地应着。
腹中隐隐作响,她还没用晚膳。
“嬷嬷,我好饿,小厨房可还有什么吃食?”
孙嬷嬷在南山挨了顿板子,尚未好全,回宫后整天待在春风殿,不怎么出门,对外面突然发生的状况一无所知。
她知道慈安殿安排家宴一事,但并不晓得家宴还没开始便结束了,乍然听到公主还饿着肚子,也顾不得询问来龙去脉,哎呦叫唤一声,忙不迭往小厨房去了。
便在此时,秦相思才看见站在嬷嬷身后的清丽宫女。
掐指一算,海棠离宫已有月余,许久未见,秦相思暂时忘却戍守侍卫的事,主仆俩相视一笑,她冲着海棠颔首示意:“什么时候回来的?”
“天刚擦黑进的宫。”海棠行了礼,扶着主子坐下。
这次回来,有话想说与秦相思听。
她不知道自己正巧赶上好时候,再晚些,便进不了宫。
半个时辰后,秦相思吃饱喝足,听海棠说有事与她单独商量,遂将其他人都打发出寝殿,主仆俩一前一后进入内室。
海棠在拔步床前的地平处坐下,秦相思则坐在梳妆台前,等着她开口。
不知怎的,海棠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似乎不想张这个口。
秦相思瞧她犹犹豫豫的样子,忍不住问,“你想和我说什么?难道,你有麻烦?”
“奴婢没有麻烦。”海棠否认,未几,她深深呼吸,下定决心般看着秦相思。
“公主,奴婢离宫这段时日,仔细想了许多——奴婢决定离开皇宫,请公主成全。”
她似乎也认命了,出身明晃晃摆在那里,与秦相思相比乃云泥之别。
她不可能不嫁人的。
秦相思怔愣半晌,错愕的神色从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迸发出来。
海棠口中的离宫和平时不同,她知道对方想要永远地离开。
可二月间秦相思刚问过海棠的意见,海棠的回答她记得一清二楚。
立时三刻,没往别处上想,只以为海棠这时候想要离宫,是家里出了要紧事。
海棠摇摇头:“倒也不是,奴婢可能要和弘舟,嗯,我们两个,打算日后……”
最后两个字,海棠挣扎片刻,如何也说不出口。
秦相思却是听出话外之音,杏眸顿时弯成月牙状。
“你和弘舟要成亲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她甚至比宫女还要激动,“什么时候的事?可已过六礼?你和弘舟相识已久,彼此熟悉——”
秦相思越说越兴奋,五官眉飞色舞,明媚耀眼。
难以遏制激动不已的心,她雀跃着,滔滔不绝:“子义哥哥知道吗?弘舟是他的亲信,他应该知道吧。子义哥哥也真是,竟是一个字都不透露给我!”
秦相思捧着脸,说着说着,大抵想起在阙楼下的场景,颊畔不觉间染上红绯。
很快又摇头,命令自己赶紧忘掉,从小跟在身边的宫女要成亲了,她不该想这些有的没的。
秦相思拼命忘掉存在脑海的记忆,已然开始考虑给海棠准备嫁妆、脱籍从良。
听着公主欢呼的语气,海棠难为情地垂下头,可当她听到从公主嘴里说出的那道熟悉又陌生的呼唤,神色变得不自然起来。
子义哥哥。
公主和将军,竟然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了吗。
海棠默念方才听见的话,心被狠狠地刺中,如果心里的伤口会流血,此刻恐怕是血流成河。
缺失的日子里,她似乎,错过了许多事。
海棠脸色有些发白,幸而低着头,而秦相思沉浸在对宫女即将成亲的喜悦中,不曾发觉。
宫女阖动着唇瓣,几经挣扎,最终还是问了出来:“公主,您和将军婚期定了吗?”
话题忽然转到自己身上,秦相思讶然,坐姿不觉变得规规矩矩,她微红着脸,小声说着:“皇兄暂时未定,不过我想今年应该无法完婚,可能,要过许久吧。”
或许,真如时无度最初答应那般,要等三年。
三年,的确很久很久,但也不是,不可以等下去。
秦相思柔情绰态,眉梢眼角憧憬着将来。
海棠无疑是清楚的,曾经,她陪伴在公主身边,目睹公主为情所困。
每一个神情 ,每一个动作,她全都亲眼目睹。
几年时间一晃而过,这么快,公主又动心了,不是别人,是海棠笃定不可能的将军。
竟然是将军,竟然真的是将军。
海棠抬起眼帘,环顾四周,鲜艳的红与绿映入眼帘。
大婚的吉服,摊开铺在木架上,金丝穿梭着银线,呈现出完美的轮廓。
海棠眯着眼,看清了婚服上的绣样。
蝶恋花。
月余前,海棠尚未决定出宫避风头,司宫台云总管三天两头至春风殿打扰,无非是明月公主迟迟不定下绣样的缘故。
海棠从酩酊大醉的弘舟口中得知公主和将军定亲的真相,原以为秦相思不过是借着定亲摆脱择婿困境,故而藉口亲自绣制婚服的名义拖延。
拖到镇国公病逝,将军守孝,婚期遥遥无期,婚服更不急于一时。
但现在,海棠发现自己会错了意。
她扬唇,似笑非笑。
公主到底是公主,永远拥有选择,拥有退路。
然而现在,公主对将军,动心了。
*
公主其实心思很单纯,她待人待物说到底,无非仅在乎那一条。
谁对她好,她对谁好。
海棠已足够幸运,她生在时府,四五岁被镇国公世子,将军的父亲送入宫中,作为棋子来到平安郡主身边。
父母说,她小时候与时家嫡女时芜晴有几分相似。
海棠不知道,以如今的眼光来看,她与时芜晴并无任何相似之处。
但不可否认,年幼的她是镇国公世子用来胁迫平安郡主妥协的工具。父母以为她年纪小,记不住事,但离开时府前夜父母痛哭不止,说的话海棠永远记得。
世子软硬兼施,郡主如何都不肯归家。后来他送海棠入宫,借此威胁郡主,再不回时府,这一次死的只是个奴婢,下一次就是亲生女儿时芜晴了。
是了,海棠当初被送进宫,一旦出宫的只有她,没有郡主,结果则死路一条。
注定是条不归路。
海棠隐隐约约记得郡主向她道歉,说世子不是狠心之人,他只是太想让她回去了。
郡主可怜她年幼,将她留下,并送给明月公主。
至此,海棠得以安全地活下来。
有人说,她是太皇太后娘家的家生子,身份比平常的宫女金贵,所以在明月公主跟前最得脸。
其实不是,在时府,海棠什么都不是。
明月公主待她好,一来有平安郡主之故,二来是她父母皆在,但公主没有。
为奴为婢,名声脸面地位都是虚妄,不过是任主子打骂消遣的玩意儿罢了。
至少公主会在意下人的感受,可那是公主啊,生长在云端,高高在上的明月,何必如此。
海棠应该满足。
她如是想,知足常乐,人贵在自知。
也许,公主待她们太好,以至于生出错觉,她与公主,似乎并非遥不可及。
思绪杂乱得很,在身体里不断搅拌,牵动着海棠不甚冷静的心。
她怕自己口不择言,说出不该说的话来,视线随意地梳妆台上乱扫,打算转移话题。
看见那条松绿软烟罗,海棠随口问了一嘴。
得知是拿来还给淑妃的手帕,海棠笑了笑说:“都说枫溪宫吃穿用度堪比椒房殿,淑妃娘娘喜爱奢华,一条披帛必得是外头进贡才肯披上,不想连手帕都是软厚轻密的软烟罗。”
自然,这些所谓的好东西在春风殿不值一提,海棠不以为奇。
秦相思将损坏的那条手帕递给海棠,“你刺绣手艺好,帮我看看,两条手帕是否一模一样。”
本意今天就能把手帕交由秦桓,结果司宫台耽误些时辰,晚上才派人将手帕送回春风殿。
若不是海棠忽然问起,她都快将手帕的事忘了。
海棠点头,左右打量着,手帕方正,四边绣着树枝绿叶,叶子打卷蜿蜒交错,细细看去,还有细密的金线穿梭其中。
不禁觉得奇怪,因手帕松绿为底,再配绿叶失了美意,看上去不过是一块凸起,彰显不出叶子原有的模样。
海棠又仔细看了看,顷刻间,似是想到什么,双眸圆睁。
“公,公主。”她左右盯着手帕,磕磕绊绊。
秦相思眨着眼睛,“怎么了?”
“这条手帕。”海棠满脸写着惊愕,“上面的绣样,您不觉得有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秦相思不明所以,接过手帕摊开在梳妆台上,海棠端起烛灯靠近,就着明光,主仆俩反反复复仔细翻看。
软烟罗制的松绿手帕上,两种针线穿梭勾缠,婉转曲折,神似树叶枝干,细看大有深意。
两人俱是一愣,同时睁眼看着对方,目光与半空交汇,凝滞。
秦相思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孙嬷嬷如何说来着?
司宫台回禀,手帕的绣样别致,宫里的绣娘不曾见过,担心绣不好,白白浪费上好的料子,先尝试绣了几次,确认一般无二后才敢绣在手帕上,所以耽误些时间。
司宫台没有说谎,手帕上的绣样的确别致,树叶中勾连曲折的线条,在东祁眼里只叫人以为是鬼画符,符号对别人来说,不会多想,只当是刺绣之人的喜好,或者属于自己专有的印记。
可对于眼前的两人来说,再熟悉不过。
棕绿两条线,绿色隐在同色的料子上,遮掩掉部分符号的印迹,一旦将其脱离与手帕之外,完整的符号显现出来,在西凌语中,它便赋予了文字的意义。
手帕正反两面,四角皆绣着一个西凌语。
两相结合,组成字。
王,朱,王,最后一个字鲜少单独出现,更多的时候与其他符号结合。
和王结合,即琉。
既如此,另一面的字,应为珠。
“珠琉?”秦相思看向海棠,嘴里念叨着这个字眼,觉得好生奇怪。
珠琉,在西凌语中有什么特别的含义?还是她俩多想,两个字不该合在一起来念?
电光火石间,主仆俩面面相觑,彼此在眼中读到了结果。
琉珠。
*
清晨,天还没完全亮,往常这个时辰,宫人早早醒来,各司其职,春风殿亦不例外,只有主子在梦中与周公相会。
可今晨,却一反常态。
云雾缭绕,包裹着晨光不让它探出头来,宫墙两旁宫灯犹在。
正在此时,轿辇自春风殿出发,前往紫宸殿。
辇上坐着秦相思,粉黛未施,扎着最简单的单髻,簪着两朵宫花,她着急出门,甚至都来不及让宫女在其额间画就桃花。
她醒得很早,准确来说,昨夜睡得不安稳,心里堵着一件事,上不去下不来,十分难受。
昨晚经海棠察觉,主仆合力发现淑妃手帕上的秘密。
清平和秦桓为手帕争执那日,侄子告诉秦相思,淑妃无事时常常刺绣,她有很多很多条手帕,他的香囊也是母妃亲手绣制。
“母妃喜欢绿叶,手帕,一样。”秦桓如是告诉她。
秦相思以为淑妃的绣艺也是师从宫中的绣娘。
既然不是,那师从谁?
她也觉得自己多心,却下意识想要告诉皇兄。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秦相思情急下忘却了昨晚经历的反常。
可想而知,她又被堵在通往紫宸殿的走廊中央,领头的仍是昨晚那人。
理由无非是国事繁忙,陛下不得空。
同样的理由秦相思听过无数遍,但没有哪一次她会被拦在紫宸殿或是宣政殿一里之外。
反常,实在是太反常了!
她急得心慌,又上火,此刻被拦住去路,顿时火冒三丈:“放肆,本宫是明月长公主,陛下亲妹,谁敢栏本宫!”
明月公主即便生气也是靓丽夺目,但戍守的士兵根本不敢抬头看她。
“公主殿下,您请回吧。”
秦相思气结,胶着少倾,看见一抹熟悉的影子缓缓靠近。
士兵为来人让开一条路。
看清是余忠良,秦相思神色稍霁,“余公公,本宫有要紧事即刻告诉皇兄,你快让这些人退开。”
余忠良挂着慈祥的笑容,他袖手躬身,举止恭敬,回答与拦路的士兵殊途同归。
“长公主,真不巧,陛下这时候正会见大臣,实在不得空见您。”
“公公,你别诓骗本宫了,快快让我去见皇兄!”秦相思出发前已经打听过,今日没有早朝,眼下天色将清未清,哪家的大臣半夜不睡觉,这个时辰进宫?
余忠良不遑相让,再一次婉拒。
秦相思不死心,定在原地不走,与对方磋磨着。
为了见皇兄,她都没来得及吃早膳,眼下可是在饿着肚子呢。
僵持大约一炷香时间,余忠良顶不住了,哀求道:“我的姑奶奶,您就听老奴一声劝,今天先回去。老奴一定会禀告陛下您来过,您回去静候佳音便是。”
御前近侍苦口婆心劝人回去,软磨硬泡下,秦相思耐心逐渐消失。
最终以时无度出现而告终。
看见时无度,双方皆松了口气,余忠良只求时将军赶紧将明月公主带走,秦相思恍惚觉得压在心口的石头轻了些。
当初,她与他同去云州,有些事,她也可以说与他听。
跟随时无度离开后,秦相思没有回春风殿。
时无度马上下值,之后便要回时府,出乎意料的是,秦相思竟然想和他一起回去。
“思思,你怎么了?”
他蹙眉,早在听下属禀告她急着见祁帝便开始疑惑。
虽说秦相思可以随时见到祁帝,但天不亮就往紫宸殿跑,恐怕是头一回。
何况祁帝不可能见她。
秦相思咬着唇,下意识握住时无度的手,讪讪道:“子义哥哥,我好像做了一件错事,天大的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