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落幽捂着额头哎呦了声,不满瞪他。
步惊澜轻笑,背靠车壁,缓缓道来。
“本王当年,可没有能把人大卸八块的本事。”
揉着额头,白落幽挑了挑柳眉。
“千刀万剐了吧?”
似他这般记仇的,总不可能会把那些羞辱他的人给放了吧?
步惊澜面无表情看向她,眼神蕴含着不满。
“……”
沉默着,四目相对片刻,白落幽撇了撇嘴角,“好吧,你继续说,我闭嘴。”
他就是心狠手辣又爱记仇,还不乐意被人说了?
步惊澜心里稍有不爽,但随即一叹,如同碧水清潭般的凤眸微微垂落,他忽而自嘲。
“八年前宁国驲汗国联手,本王兵力不足,一战失利,导致边关东媚城被屠,东媚城千千万万百姓被屠杀,即便本王后来打胜了那一仗,仍被万民仇视。”
眉头微微皱起,白落幽凝望着他的眼神,渐渐地多了一抹心疼之意。
即便那兴许是步惊澜的过错,只是哪有人不出错,据她所知,当年要不是靠着步惊澜一己之力,抵抗住了宁国驲汗国,只怕南国早早就已经没了。
美眸微挑,他好似浑然不在意当初之事,出口的话,也实在淡然,如同在谈论着,今晚上吃些什么。
他笑了笑,拿着帕子轻轻的擦着,她后脑勺还没擦干净的鸡蛋液,“他们可不仅仅是扔菜叶臭鸡蛋这么简单。”
难道还丢翔了?
这一句话在脑中划过之时,画面也应声而来,白落幽脸色奇怪。
步惊澜一眼就发觉她脸色不对劲,即便她没有说也知道她肯定想着不好的事,他用手点了点她的额头。
“不许胡思乱想。”
“哦。”
揉了揉额头,白落幽略有些委屈,怎么她想什么他都知道?
“所以,还做了有多过分的事?”
白落幽好奇地问。
他淡淡一笑,“文者以笔诛之,留青史一记,武者辱之,辱骂本王的诗词可谓天下皆传。”
好人做了一千件好事,无意中做了一件坏事,众人愤愤怨恨。
若是恶人,做了千百件坏事,做了一件好事,众人感激涕零。
这便是现实。
倒映着步惊澜俊美侧容的眼瞳中,渐渐流露出了一抹心疼。
他发觉了,轻轻抚摸着她的面颊,轻声一笑。
“心疼了?”
“嗯。”
她扑到他怀中,点了点头,心中为他宁不平。
“他们真不是人。”
“这南国的天明明是你撑起来的,他们却反要怪你没撑好,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白落幽气恼地说。
放在他衣襟上的手微微握紧,她再度认真的望向他,“所以,你不必为他们豁出性命,若在边关遇险,你能逃则逃,莫要忘了家里还有我等着你。”
清朗俊美的面容渐渐扬起灿烂笑容,认真而又纯粹,他点下了头,如同对她承诺一般。
“好,日后本王只为你而活。”
真乖啊。
又乖又好看,白落幽突然觉得自己还挺庆幸,能选到那么个漂亮听话的好郎君。
见他笑得如花般好看,白落幽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发。
“乖。”
步惊澜取下她的手,稍有不满。
“本王怎么觉得你把本王当成狗了?”
白落幽沉下脸,“胡说。”
顿了顿,她不禁一笑,补了一句,“明明是猫。”
平日里爱炸毛的猫。
说来还挺像,毕竟他脾气阴晴不定,偶尔无缘无故就生了气。
步惊澜轻哼,极为不满的掐住她的脸。
“啊!别闹!”
马车内打打闹闹起来。
马车外,黄泉也拿着帕子给彩莲擦着脸上的蛋液。
“没事吧?”他有些心疼。
彩莲愁眉苦脸,“这么多臭鸡蛋砸我身上,我变臭了怎么办?”
黄泉却握住了她的手,郑重承诺着。
“我不嫌弃。”
马车里马车外,都散发着一股恋爱的酸臭味,偏偏叫明喜和花喜看到了,兄弟二人对视一眼,长长叹了口气。
单身狗伤不起。
黄昏初现,漫天的红霞渐渐被阴沉灰暗的乌云所遮盖,夏风骤起,仿佛要将一切都要吹飞吹灭,也将那本就阴沉沉的皇宫,衬得愈发冷。
天边惊雷划过,将景仁宫照亮。
“轰隆!”
貌美如花尚且不过二十的宠妃云贵妃,正端着一碗药,恭恭敬敬地蹲在龙床边上,用着温柔似水的声音哄着皇帝喝药。
“陛下,该喝药了。”
老皇帝被搀扶而起,喝了两口便猛咳不已。
“咳咳。”
云贵妃见之,慌慌张张,轻轻拍着皇帝的后背,满眼心疼。
“去传太医。”
她吩咐梁公公。
皇帝却阻拦了梁公公,他看着金被上的淋漓鲜血,如枯枝干瘦的手微微一紧,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
“朕,朕不行了。”
他转头握住云贵妃的手,一双已经深深凹进去的眼瞳,都透露着死气。
“你去,去传泽儿来见朕,咳咳。”他与云贵妃说。
“是。”
云贵妃应下,满眼心疼,轻轻的扶着老皇帝躺了回去,便带着梁公公出了正殿。
刚刚踏出殿门,云贵妃的眼色瞬间变了。
原先的心疼担忧,逐渐变得冷漠。
殿门外,皇后正背对着门口,身着艳丽凤袍,静静立于原地,背影修长纤细,还透露着一股孤寂感,一举一动都难掩其高贵优雅之姿,她望着天边的乌云,不知在想着什么,那便是已年过三十却仍风韵犹存的脸色无比阴沉。
云贵妃走到皇后身旁,对待皇后的语气反而比对待皇帝更要恭敬。
“皇后娘娘,陛下要见宣王。”
紧跟着出来的梁公公露出了惊诧的脸色,他没有想到云贵妃居然是皇后的人。
就连老皇帝也一直以为,云贵妃是宣王的人。
艳丽如血的红唇,勾起嘲讽的弧度,皇后轻哼一声,并未感到意外,“本宫就知道他想干什么。”
果然,这老皇帝动了想要另立太子的心思。
但她,是绝对不会让老皇帝得逞的。
在他卧病在床的这段时间,她早已经收服了老皇帝的一些心腹,其中就有云贵妃。
不过,梁公公倒是并未听从于她。
念及梁公公,美目不由地往他身上飘去,只见他想要悄悄离去。
嗤笑一声,皇后高贵的身姿丝毫没有动弹,这是动了动嘴唇。
“拦住他。”
梁公公被带到皇后面前,颤颤巍巍地跪了下来。
他服侍皇帝多年,多年来只忠心皇帝一个人,故而,一遇此事,下意识开口询问。
“皇后娘娘,这,您这是要干什么?”
抬头悄悄看了皇后一眼,对上那眼尾淡红,一身高贵傲慢之气的皇后,他还是被吓得低下了头。
皇后居高临下地晲望着他,忽而冷笑,“梁公公跟在陛下身边这么久了,想必不会看不清局势。”
“是是。”
此言一出,梁公公已经明白了皇后的目的。
看来是想要收拢他。
一番威胁之后便是利诱,皇后又道:“陛下将死,日后这天下都是太子的,本宫念在梁公公劳心劳力多年份上,待太子登基,特匀梁公公伴驾伺候,只要梁公公肯听话。”
不听话就要命,梁公公哪里敢不听话。
“奴才愿意听话。”他低下了头,对着皇后恭恭敬敬。
皇后嗤笑,傲慢无比。
“还算识趣。”
隐约间听到殿内呻吟,皇后目光愈发冷淡,并吩咐着梁公公。
“片刻后,进去告诉陛下,宣王大病未愈,害怕陛下过了病气给他,不愿入宫。”
“是。”
梁公公和云贵妃一道进去了,徒留皇后一人站在殿外,微微仰望天际,伸出红蔻玉指,接住了滴落的雨滴,雨滴垂落,倒映在皇后那渐渐布满仇恨地的眸子里。
“步夜泽!你害我儿,本宫绝不会轻易放过你!”
皇后阴沉启声,脸上盛满了恨意。
她的笙儿至今还无下落,她甚至无法想象,步夜泽是不是已经害了笙儿。